第六十五章 兄弟情誼

譚縱身後的歡欣、歡喜姐妹倆抬頭看了一眼老鴇白娘,見白娘正與人低眉順眼地賠笑,便知道對麵那位說話的也不是能輕易得罪的,說不得就有些遲疑,不知道是應該站在原地還是應該走過去跟著白娘。

似她們這樣還未出閣的“乖女兒”,雖然也被叫作花魁,可這不過是勾欄院自己弄出來的噱頭,要真論起來,她們與真正的花魁如清荷、蓮香這樣的卻還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至少人氣等方麵就差的太多。

自然,作為新人,想要走向花魁的道路,最關鍵的便是出閣這次。說白了,就是看恩客的追捧程度,願意出的價錢。

便好像後世的廣告,甭管你的產品怎麽樣,反正隻要廣告打出去了,就全看客戶的了。隻要客戶看得上,願意追捧,那你就火了。可若是無人問津,你即便是超了世界一百年的發明,那也是一堆狗屎。

故此,這新花魁出閣,若是遇上個大方豪爽的恩客願意為你一擲千金,說不得日後就身價倍增,換誰來都得依照著規矩來。即便日後的價格比之開閣之日要放低許多,那也有個起碼的基礎與底線——你天生價格就比旁人高了,即便是放低又能低上多少。

而若是遇上個勢力極大的恩客,若是對你中意了,指名要留人,說不得勾欄院甚至還得看這位恩客的臉色,把這剛出閣的搖錢樹當菩薩供起來。譬如若是王仁看上了,隻怕即便是萬裏歸也不敢再拿她們姐妹倆如何,更不敢讓倆人開門接客,說不得還得小心供著,生怕王仁再來時這姐妹倆就出了意外再見不著了。

隻是這些都是以後的事情,現在這會兒,她們說好聽點的那叫待字閨中,說的不好聽點的那就是等著人待價而沽。因此,甭管是誰,隻要能說的動媽媽的,唬的住老鴇的,那都是不得了的客人——至少她們需要仰視一番,可是千萬不能得罪的。

說白了,她們也不過是勾欄院裏頭的卑賤女子而已,即便身份再尊貴,除非活到蘇瑾這份上——即便不如蘇瑾,那也要到清荷、蓮香這地位,否則到底也不過是別人手裏的玩具,讓你躺著你就得躺著,讓你站著你就得站著。要說區別,也隻是這玩具的價值高低,主人的身份貴賤而已。

“亞元公。”韓世坤拱拱手,臉上帶著一絲看似親近,實則讓人看了隻會敬而遠之的職業笑容:“適才在門口遇上,韓某便覺得與亞元公一見如故,不想竟是在此又與亞元公相遇,當真是韓某的榮幸。隻是不知亞元公在此作甚,莫非是想先拔了今晚的頭籌不成?”說罷,卻是有意抬眼看了一眼譚縱身後的歡欣、歡喜姐妹,隨後又嘿嘿笑了幾聲,形容極其猥瑣。

南京城,乃至於整個南京府都知道,這南京的韓家自上而下,早已是王家的附庸,因此譚縱對這韓世坤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好態度。隻是這韓世坤來的蹊蹺,態度也頗為讓人玩味,竟是令譚縱有些捉摸不透。

要說這韓世坤擺明了車馬,要替王動當過河的卒子,甚至噴出一嘴的冷言瘋語,譚縱或許還不會有何想法,隻要見招拆招就行。或許利用口舌之利,說不得還能反擊幾句。

偏偏這韓世坤這會兒卻是一臉的笑意,而且還是滿臉的誠懇味道。雖說這笑意因為這人職業病的問題讓人瞧了覺得有些厭惡,但總歸這韓世坤還是在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便這笑容再如何讓人磕磣,譚縱也是不好翻臉的。

何況這會兒兩人的對話,正合了那句大俗的“隻談風月”,譚縱這會兒又如何能翻臉,說不得隻得拱拱手還禮道:“夢花見過韓押司。隻是不知韓押司怎會在這與白娘起了爭執的?若是可以,夢花可為兩位做個中人,也好免了這一場爭執。”

實際情況如何,在場的每個人都是知道的。隻是知道歸知道,場麵話歸場麵話,除非譚縱是想現在就翻臉,否則這話就得這麽應承著說。

這便是所謂的人情世故了。

“嗬嗬,韓某卻是和亞元公一個心思嘞。”韓世坤故作豪爽的笑了幾聲,又故意抬眼掃視了歡欣、歡喜姐妹倆,那眼神分明就是把姐妹倆個當成了**的白羊。

譚縱正皺眉,卻不想那韓世坤忽地話風一轉道:“隻是韓某今次也不過是與人跑腿的份,真正的大主兒還在二樓等著呢。這會兒正好遇著了,亞元公不如隨我一同下去?動少適才還說要與亞元公相逢一笑泯恩仇來著呢。”

“相逢一笑泯恩仇?”譚縱臉上忍不住浮現出幾分笑意,這話他聽著便覺得嘲諷的很,又如何會不笑。隻是他原本就想著借機生事,又如何會拒絕這個提議,說不得就轉身與徐文長道:“文長,你看如何,動少盛情難卻啊。”

話音方落,譚縱又以隻讓徐文長聽著的低聲道:“這雙姐妹花咱們怕是保不住了,你若是能放下這麵子咱們轉身就走。若是還想著,不若就跟著過去,我自有辦法讓你滿意,說不得或許還能讓你與這雙姐妹花得個善緣。”

譚縱這話說的曖昧,但徐文長卻也不是精(和諧)蟲上腦的色中惡鬼。他早有耳聞譚縱與南京城紈絝圈子的矛盾,這會兒眼見兩方要撞在一起,自然就有了些躊躇,生怕自己被牽連進去。

雖說兩人是同窗、同年、大同鄉這等三同好友,可事關家裏頭,就由不得他不慎重了。

兩人在這沉默不語,那邊韓世坤卻是瞧出了幾份端倪,說不得嘴角譏笑就是一閃而過。

若說對於譚縱這人他是要小心陪著,那也不過是看出譚縱這人頗不簡單,竟是當真有十分膽色敢學關二哥單刀赴會。他一向對自己的觀人之術頗為自得,因此適才在門外初見著譚縱時,便覺得這譚夢花不是池中物,隻怕早晚要飛黃騰達,與其敵對頗為不智。說不得,還想著回家後與老父好生交談一番,讓其記得留幾分情麵。

故此,自兩人第一次說話,這韓世坤便留了個心思,想與譚縱好生結交一番,至少也能留個善緣。

至於這譚縱與王動今晚的比試究竟誰勝誰負,他卻是不想再多考慮了。

可這徐文長他卻是瞧不上眼的。這胖子不過是個商人子弟,即便今年鄉試偶然得了解元,隻怕來年大考也難有成就,至少前三甲就別想了。

而以這徐文長一慣來的表現,家中怕是無有底蘊,怕是也不懂得這官場中的關竅,家裏頭更無長輩提攜,即便日後當了官怕也隻是庸庸碌碌一輩子,想要有所長進卻是難上加難。

說到死,這徐文長也不過是個無甚前途的人罷了。比之譚縱這位膽敢獨鬥王動、陳舉等紈絝的新科亞元,當真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著實沒有必要結什麽善緣。

韓世坤眼珠一轉便想的這般許多,說不得就開腔出聲道:“亞元公,動少卻是隻說讓你一個人過去,卻沒說其他閑雜人等也能去的。”、

韓世坤這話說的無禮,但人家卻有自己的本錢,即便是先前的荷花適才其實也是一般想法,著實是這徐文長的解元身份在韓世坤這等人麵前根本鎮不住場麵。

可是那邊的歡欣、歡喜姐妹倆卻是聽得心頭一震,這才明白對麵的那位老爺竟然身份至斯,竟是連今年的解元公都不放在眼裏頭,那來頭又該有多大?說不得隻怕就是南京府府衙裏頭的哪位老爺,那可是實打實的大官——姐妹倆雖然從那些個姐妹嘴巴裏頭聽說過這南京府裏頭的偷偷鬧鬧,可又哪能這麽快就對號入座,即便是見著了怕也是認不出的。

況且,自前輩清荷、蓮香嫁入亞元公府、進而成了譚夫人以來,院子裏早已經是言語紛紛、眼紅不止了;若是能嫁個比亞元公身份還尊貴的,那豈不是更多了幾份豔羨!

兩姐妹心有靈犀,竟是同時轉過頭去互相對視一眼,呼吸便不自覺有些重了,便是連步子都忍不住地向韓世坤輕移了兩三步,直到見著白娘甩過來的警告眼神這才心裏頭一驚,知道自己姐妹倆不自覺中竟是犯了大錯,這會兒卻是惹得“媽媽”生氣了。

姐妹倆站在徐文長身後,他自然是看不清楚的。隻是見白娘甩了個眼色過來,他還道這老鴇有什麽想法。隻是徐文長雖然自從得中解元以來膨脹了許多,可麵對韓世坤這把著家裏頭商鋪生死大權的權貴人物,他卻是不敢多說的。

況且,這韓世坤適才說的乃是去與王動、陳舉這等與譚縱有仇怨的紈絝相會,他又如何敢冒險去隨便參合。說不得就對譚縱道:“夢花,我看我還是不去了。動少可是隻說讓你去呢,我去了怕是不便。”

徐文長這話可謂是極為低聲下氣的,就差與人斟茶認錯了。因此歡欣、歡喜姐妹倆均是忍不住就是一愕,隨即便露出幾份鄙夷神色,這才知道眼前這人空有解元身份,竟然無有絲毫膽識。

而那邊的白娘與韓世坤聽了卻是止不住心裏頭不屑一笑,卻是覺得這徐文長頗為上道,知道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

可譚縱聽了卻是忍不住一驚。

要知道這徐文長可是他計劃裏的重要一環,若是他不介入,又如何能引起他的怒火,又如何能造成民舉官究的事實,又如何能讓王仁自斷一臂!

自然,譚縱卻不會平白讓徐家陷入危險。譚縱背後還有趙雲安這麽一尊大神護著,又如何會護不住徐家!

故此,譚縱卻是狠下心來扯起徐文長就走,邊走還邊道:“王動又哪及得上你重要,若是他要見我,便讓他來三樓吧。”

看著譚縱與徐文長的身影消失在包房裏,走廊上的幾人頓時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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