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雷聲太大

趙雲安嘴裏的四妹自然是當朝的玉昭公主。

由於曹喬木的緣故,譚縱對於這位酷似後世女科學家的玉昭公主可謂是聞名已久,甚至頗有種如雷貫耳的感覺:能以二十不到的年紀就成為工部的客卿,可不是光靠著皇家背景就成的。對於那些個一心研究東西的學究而言,身份就是狗屁,隻有肚子裏有貨的人才能受他們待見,否則即便是官家去了也沒人理會的。

隻是這成告翁的名頭譚縱尚是首次聽聞。即便譚縱從未真個想過要將那位女科學家迎娶入門,可聽得這成告翁是玉昭公主眼裏的紅人,譚縱還是忍不住冒出了幾分探究的想法。

“成告翁?”蘇瑾輕聲念叨一句後,這才遲疑道:“莫非是說的那位?”

“怎麽,瑾兒你也認識這成告翁?”譚縱從清荷軟滑的大腿上抬起頭來,話裏麵不由的就帶了些醋味:“這成告翁本事很大麽,怎麽各個都認識?”

原本趙雲安要譚縱與他同去行轅,隻是譚縱卻是拒絕了。相比起認識這位成告翁來,譚縱自覺還是去府衙走上一圈的好。以昨日的計算,隻怕今日便能看見對方的招數了,不過結果必然是韓世坤一力擔下來已然毋庸置疑,譚縱卻是想去見見那幾位關在大牢裏頭的公子哥。特別是王動,譚縱是真心想見見他現在的模樣。

“本事倒不是很大,不過名氣的確不小。”蘇瑾抿嘴輕笑一聲,見譚縱臉色越發不虞了,這才說道:“隻是前幾年因為這位成告翁曾鬧過好一陣子,所以人家曾聽旁人提及過。”

“哦?是什麽事情?”譚縱好奇問道。

蘇瑾見譚縱不知,便將那榨油機的事情說了一通。蘇瑾聲音清脆,說些話來卻有些似黃鸝鳴柳,因此這故事倒是說的生動有趣的很。到得最後,蘇瑾還不忘記道:“這位成大人據說在京城極不得人心,便是手底下的那些個人也是不服他的。”

“原來如此。”譚縱點點頭,這才明白這位不過是個虛有其表的傻子,所謂玉昭公主眼裏的紅人一說隻怕也是以訛傳訛,又或者是玉昭公主拿他做擋箭牌——這人年紀都四十多了,二十不到的玉昭公主又怎可能看上這足以做自己父親的老男人。

雖然不想承認,但這會兒譚縱心裏頭的確舒服了點。

幾人說說笑笑,這路倒是走的挺快,不一會兒便到了新宅子。因為昨兒個晚上那陣大雨,院子裏的那株石榴樹卻是掉了不少的葉子,在院子裏灑了一地。幾個留守家裏頭的丫鬟領著一群早早來報道的仆婦們正在院子裏打掃,此時已然清出了一條道,倒是可以過人。

幾個丫鬟在院子裏見著蘇瑾幾人從車裏下來,連忙把人迎了進去。

譚縱將三女放下後卻也沒進門,隻是催促車把式又把車趕去府衙。隻是他方走到半途,便被一個人攔了下來。

“敢問這位可是今年鄉試的亞元譚縱譚夢花?”

這人穿著一身灰色長袍,作士子打扮,麵容俊朗,唇上一抹打理的極好的小胡子,卻是極惹人注意的。隻是這人身形不正,一腳前一腳後,一腳高一腳低的,腰帶上別著的也不是士子們長戴的玉佩,卻是一個雕工精細的大概拇指大小的玉葫蘆。

譚縱眼尖,卻見著那玉葫蘆上雕了個大大的酒字。

譚縱細細思索過後,便從腦海裏想起了一位人物正是這般打扮。隻是譚縱卻是不清楚,為何這人會出現在這兒,甚至攔了自己的車。

“莫非是代替王仁獻降來的?”譚縱不無意**地想道。

“在下正是譚縱,不知這位先生是何人?”譚縱明知故問道。

“在下是何人譚夢花怎會不知,你卻莫要誑我。”那人一邊緊緊抓住譚縱手,一邊就往路旁的一間酒鋪裏頭引:“都說翠雲閣的百裏醉最是引人,可我李醉人遍嚐南京美酒,卻還是覺得老李這的酒才是最地道的。今日我專程在這宴請你,你這後生切莫要推辭了。”

見李醉人一開口就自報家門,譚縱卻是也不好意思再裝糊塗了,隻得打發那趕車的車把式回翠雲閣去領銀錢,自己則跟著這李醉人往那老酒鋪裏走。

這酒鋪果然是老字號的,門口直接就放著兩個一人高的大酒缸,每隻酒缸旁邊都搭著架扶梯。酒缸上頭又擱了個大勺子,若是有旅人想要打酒缸裏的酒水飲酒解暑,又或是新客人要嚐嚐這老李家的酒味,便可自行拿勺子取了酒水去喝。

自然,這老李家敢如此做,一來是自信家裏的酒,二來也是因為這酒水乃是三分酒七分水,卻是勾兌過的。

李醉人對這店極為熟悉,方進門就喊道:“老嫂子,來一斤醬牛肉,半斤豬頭肉,再麻煩老嫂子跑一趟去隔壁老黃頭拿弄兩籠包子來。至於酒水……”李醉人忽然回過頭來問譚縱道:“夢花你慣喝什麽?白酒還是黃酒?”

由於玻璃技術的成熟以及蒸餾技術的提早出現,大順朝的酒類早已經有了高度白酒這麽個檔類。隻是與後世相當的是,這產酒之地仍然是以湘、川、雲、貴四地為首,南京府雖然也有酒坊,但若品質卻是差上許多。

“嘖……”譚縱聽李醉人問起後卻是忍不住打了個牙花。

這時候正是吃早飯的時候,甚至有睡懶覺的估計還在**呼呼大睡,可這李醉人竟然就來喝酒了,當真是老酒鬼一個,難怪會叫作李醉人,隻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算了,我還是陪你喝點白的吧。”譚縱這會兒也懶得矯情,更不會蠢到去推脫什麽,也就順著這李醉人的話說了。

“還是你小子上道,竟然知道老李這的白酒味道夠勁。”李醉人哈哈大笑了幾聲,又叫了兩斤白酒——這還是譚縱拉著的結果,否則怕是直接上五斤的壇子了。

酒菜上齊,李醉人將老李頭與那老嫂子趕回後院休息後,便再不說話了,隻是與譚縱勸酒,。那兩斤的酒壇子下去了一半,桌上的冷菜也消滅的差不多了,這李醉人才笑眯眯地拿了個酒葫蘆出來把那剩餘的酒都倒了進去——足足半斤多。

“老李我本日酒錢有限,今日這一頓便把兩日的酒錢都吃完了,我看夢花你也喝的差不多了,這點就留著我上路後再慢慢品好吧。”

見這李醉人竟然腆著臉說這種話,譚縱也是有些哭笑不得。隻是見這李醉人那副心疼的模樣,一時間竟然是覺得這人說的就是對的,似乎這人天生就不懂的弄虛作假。

“這人好高的道行。”譚縱心裏對這李醉人的評價頓時提高了許多。

待東西都收拾幹淨,李醉人這才端正了身體正色道:“夢花,你在南京府究竟想幹什麽?”

譚縱心裏頭頓時咯噔一聲,暗道一聲“來了”,這才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道:“醉人老哥這話說的前不著調後不挨村的,我怎麽聽不懂呢?”

“你不是聽不懂,是裝不懂。”李醉人一拍桌子,雙眼盯著譚縱,瞬間就變得咄咄逼人道:“你在南京城裏頭搞風搞雨,莫非以為我李醉人看不出來麽?”

“搞風搞雨?”譚縱暗念了一遍這四個字,心裏麵不覺的有些好笑。

這四個字在後世倒是常聽家裏頭的舅舅提及,道是某某又在會上搞風搞雨了,誰又賣弄小聰明了,反正就沒一個好的。這會兒聽著自己也被人評價成搞風搞雨,頓時覺得自己竟是也站在了人民的對立麵。

隻是李醉人既然說的這般直白,譚縱卻是也不得不反擊道:“醉人老哥,這世上有些東西不是這樣論的。”

“別跟我說這些!”李醉人打斷譚縱話道:“南京府此時波詭雲譎,說來說去還是因為你譚夢花領著安王四處亂捅。”

“醉人……”譚縱心裏一驚,情知這話若是傳出去說不得自己就得被人惦記上,哪能承認,頓時就要反駁。

隻是話剛出口,那邊李醉人卻是再度打斷他道:“你別反駁,反駁也無用。別人看不到,我卻是看的一清二楚。”李醉人說到情緒激動處,又開始往嘴裏灌酒。

“王知府的兒子也是蠢貨。”李醉人忽地又冒出一句話來:“明知自家老子被人盯上了,竟然還因為一點私怨到處搞事。這回好了,不僅把自己賠進去了,還把老韓搭了進去,當真是個敗家子。要我說,若是王知府這回出事,十有八九就得壞在他這一次衝動上。”

聽到這兒,譚縱卻是已然有些聽不懂了。這李醉人身為王府幕僚,這次前來攔自己,按道理是應該明哄暗勸,亦或者是威脅恐嚇一番的。可看他現在這態勢,倒更似是在找人傾訴,當真是奇也怪哉。

那李醉人卻是又猛灌了幾口,說話也開始含糊起來:“嘿嘿,這回他把韋德來打了,不僅害了自己,更害了他老子。沒了這位韋德來韋大人,王知府便缺了最重要的臂助。”說著,這李醉人忽地一拍桌子,猛瞪著譚縱道:“最關鍵的,卻是成全了你!”

轟隆隆!!

譚縱猛地一驚,卻是連手裏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都未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