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一個流氓

他這個問題確實問住了人,他為什麽要殺北冥使團的人?

花著雨看著他黑亮的眼眸,心裏有了一絲恍惚,隻是腦海有念頭一閃而過,她趕緊將視線從他麵上移開,目光驀然變得犀利,“大人的說法好像很道理,可是我也有我的看法。若問大人殺北冥使團,阻止北冥王進京主因並不是為了什麽還魂草,而是劍指天機圖的話,不知道大人還能作何解釋?”

“天機圖?”秦惑依然眉目不動,微笑,“總算說到了重點。而且據我估計,讓你誤會我最深的,恐怕也是因天機圖而起。”

他把茶杯放下,輕緩道:“說到天機圖,就一定要說到已死的洪氏。確實,殺她的人是青一,青一出手卻是事出有因。洪氏到花家作妾已有九個年頭,你可知道她是被誰派去的嗎?”

花著雨搖頭,如果洪氏被派去花家已九個年頭,這事肯定非秦惑指使,畢竟秦惑才二十歲出頭,九年前,他還隻是個小少年。

秦惑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緩聲道:“是李蠻子。也就是你說過的李虛子的師弟。可是扯到李蠻子,這個人這件事幾乎就要扯到天道宗的一宗不為人知的慘劇。”

他目光悠長地望著窗外,似乎在回憶,“記得我才懂事的時候,據我師父說,我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孤兒,是他把我撿回來的。不過在我記事的時候,師伯李虛子就陣亡鐵石陣了。是師父帶著我在聽政院過活。可是在我隻有七歲的時候,師父的性子忽然大變,不僅不再疼我,甚至還每日打罵我……”

他的聲音倏而變得暗啞,平靜的眼眸裏漸漸湧起壓也壓製不住的恐懼,仿佛那是一個暗無天日毀天滅地的災難,讓他用盡全力終身都還是無法將那段黑暗埋藏。

“我被關押在水牢八年,如果中間不是遇到同樣被師父關在水牢折磨的義母,我想我早已死在師父手裏。”

花著雨震驚住,沒料到被敬若天人的秦惑無雙的容顏下埋著這等不為人知的痛苦童年,可是李蠻子為什麽要這麽對待他?他的義母是誰?為什麽同樣被關押折磨?李蠻子做為天道宗受天下人敬仰的弟子,為何要如此喪心病狂?秦惑說這些,與洪姨娘之死又有什麽關係?

一時間,千百個疑惑在心底電閃而過。本想一連串問出,可是當看到秦惑那強忍痛苦微微收縮的眼瞳,不知為什麽,她竟然如梗在喉,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秦惑隻微頓了一下,隨即自嘲道:“知道我義母是誰嗎?”

他終於回過頭來望著她,“義母自被關押沒幾天,就被我師父折磨得麵目全非,精神錯亂,這麽多年來,她也忘了她是誰。隻是最近一段時間,她才忽然記起,原來她叫胡雪姬,還跟著武國公花不缺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一個叫花著月,一個叫花著雨。”

“你義母是我生母?”花著雨驚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李蠻子為什麽要抓她?母親既然已經記起了我,為什麽沒有去找我?”

秦惑默了一下,“李蠻子抓她,就是為了你所說的天機圖。當時義母什麽都不肯說,無論他用什麽法子都逼問不出來,據我推測,他可能無法可想,才讓洪氏進入花家,估計是想從你和你姐姐身上找到什麽線索。可是這麽多年過去,她卻什麽線索都沒找到。而李蠻子自七年前被我和義母想法子趕出聽政院消聲匿跡後,洪氏因為不知道李蠻子隱匿,一直都在執行著這個任務,由於義母未記起她與花家的關係,所以我也並未驚動洪氏。”

他歎了口氣,“一晃過了這麽幾年,義母這兩月忽然記起前事,當我知道你便是她的親生女兒之後,才驚覺洪氏幹出的事一直都在傷害你,方讓青一去把她殺了。可是即便如此,好多事仍為時已晚。最起碼,花著月已殞亡西齊,你的命運也被花家左右拿捏,讓我慚愧不已。所以才想亡羊補牢,一再暗中助你,想不到卻讓你誤會致深。”

花著雨滿腹好奇,“你和我母親把李虛子趕出聽政院?是如何趕走的?”

“因為我們發現了李蠻子的秘密。”秦惑毫不掩飾,“所以我才要說這是發生在天道宗的一件慘劇。”

“什麽秘密?”雖然清楚知道的越多,她的處境就越危險,可是花著雨還是問了出來。

秦惑微眯著眼,“我無意間發現了李蠻子的屍體,那麽那個日日像個瘋子的李蠻子肯定就是假的,我便扮作李蠻子的聲音,趁假李蠻子練功之際讓他練岔了氣,他一時走火入魔,才被我和義母製服。卻不料他滑溜得很,最後還是讓他逃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是當時的壯烈可能是讓人想都不敢想的。花著雨抽了口冷,這還真是天道宗的一宗慘劇,李蠻子被人殺死並冒充,此人是何人,居然如此膽大包天?

“至於這個假扮的人是誰,我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畢竟我不想害你。”秦惑補充了一句。

這句話很道理。花著雨比較認同他這句話,同時也慢慢消化著他所說的話,他的意思是說,洪氏本是受李蠻子控製的,後來他和胡雪姬將李蠻子趕出聽政院後,為了不讓外人懷疑,毀了天道宗的聲譽,便沒有動洪氏。洪氏依然在完成著李蠻子交給她的任務。之後胡雪姬恢複了記憶,當他知道自己是胡雪姬的親生女兒之後,便讓青一把洪氏殺了,不讓她再騷擾自己。

如果真像他說的這樣的話,事情沒有比這還說得通的。畢竟洪氏去花家就是為了從自己身上查到天機圖,現在胡雪姬已恢複記憶,定然能記起天機圖在何處,那麽秦惑根本沒有必要再打自己的主意去查天機圖的下落。

可是,冥歡的事怎麽解釋?

明明冥歡是追著青一的蹤影後來失蹤的,然後又在聽政院密道發現他留下的暗記,難道這個也是別人冒充的嗎?

再有皇上中蠱的事,也明明是他下的手,他又怎麽解釋?或許,他是真的有野心這大澤的錦繡何山?雖然這件事與她沒有多大關聯,可是他在當中充當的角色,分明與他身為國師的角色背道而馳,她能相信他是神聖高潔的嗎?

秦惑仿佛知道她心中的疑惑的般,忽然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還在懷疑北冥王的事,可是我可以說他的失蹤真的與我無關嗎?”

“那你可知道,那日青一殺洪氏的時候,冥歡就跟在青一後麵?冥歡就是自那次之後就失蹤了,誰能告訴我,這件事與你聽政院無關?”

“有這麽回事?”秦惑擰眉想了想,“那日青一確實說過感覺有人跟在他後麵,可是半途就不見了,難道他感覺到的人就是冥歡?”

花著雨一怔,冥歡隻跟著青一跑到半路就不見了?真的嗎?難道是有別的什麽人將他擄走?如果是別的人把他擄走,又仿著冥歡的暗記在聽政院外留下暗記,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這又是誰幹的?

她還在想著這一件事的真實性,青一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外門,“大人,皇上一再派人來催,不知大人準備什麽時候去皇宮?”

秦惑朝門外道:“ ...

我還有話未向七小姐說完,再稍等一會。”

花著雨一搖手,“不用,大人的誠懇讓我感覺非常慚愧。大人還是先去忙吧,我想去見見我母親,我想……這麽多年了,她也一定很想念我。”

“好吧,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再多說,相信七小姐是個明白人。”秦惑說著就撩袍站了起來,“不過義母身體素來不好,這個時候肯定還在休息,不到晚上是不會醒來的。不如趁這個時間,你同我一起進宮,一來可以增進與太後的關係,二來,可以順道去看看皇上,聽說上次他受襲,是你出手救了他,如今他仍是腿腳不便,你這個女神醫可不能白安了。”

花著雨起身一笑,“大人果然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事事為我著想,可是據我所知,皇上的那椿事,好像就是與大人有關。”

秦惑沒有任何不自然,“此事內由相當複雜,我一時也給你解釋不清,不過我若是真想讓皇上出事,就算你是大羅神仙,也不可能救得活他。而且有一件事希望你能清楚,我的蠱術,可是義母教我的,義母向來心慈,怎麽會教我學了蠱術去害人?走吧,等會你能救治好皇上的腿就盡量救治,不要有太多顧慮。”

相當複雜的內由?

花著雨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加上她也非常想見見傳說中一直想抓她的西齊太子蘇值,想問問他究竟想對她幹什麽,當下也不再推辭,便起身跟隨秦惑一起進了皇宮。

待她和秦惑一起到了皇宮,方知寶興帝是在禦花園裏接待了西齊太子。兩人到得禦花園,隻見寒梅點點的園子裏此一片歌舞升平,不僅皇上、皇後在座,幾位皇子和大臣都陪在側。在右首客座上,左右青衣侍衛侍立,一個身著墨綠色錦袍眉目張揚且顯輕佻男子像得了軟骨病一樣懶洋洋倚在椅子上,隻是那目光一轉一顧之間,卻顯讓人不可忽視的陰沉森寒。

花園中間紅毯上,舞姬歌女正甩臀扭腰跳著飛天的舞姿,絲竹聲聲,四下的錦衣華服的權貴們卻沒有將心神留在這美妙的舞姿上,個個都麵含憂色不時望向那跟著節奏毫無儀態可言用手指敲擊桌麵的西齊太子。那副放浪形骸的樣子,簡直就像一個市井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