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如意算盤

“這就是今年七個月的賬本?”花著雨隨手翻閱著早已候在萬源米鋪的三個掌櫃呈上來的幾大疊賬本,不動聲色地問道。

在她從萬源米鋪的兩間地處繁華的門臉看來,這裏地段好,門楣裝飾也大氣,鋪子裏的夥計也約摸有六七個的樣子,誠如琴兒的堂兄打探的情形,這裏應該是一家生意興隆的鋪子。可是按賬本上來看,卻是月月虧損,除卻稅費以外,竟是連夥計的薪資都是拖欠著的,這可能嗎?

“沒錯。由於生意不景氣,陳米未賣完,過了梅雨季節,都變成了黴米,無法出售,全堆在了倉庫裏。可是到了新米季節,為了把三家米鋪經營下去,夫人下令,又重新從府裏頭調了大筆錢款投了進來進了新米,目前才勉強維持三家米鋪的正常經營。”鍾掌櫃垂首在桌案旁謹慎回答道。

花著雨一目十行把那些賬本胡亂掃了幾眼,根本不想深入研究,就把賬本隨手一丟,淡淡道:“照鍾掌櫃這麽說來,這兩年我母親為了維持三家米鋪的正常經營,總共往裏投了多少錢?”

鍾掌櫃也是不怕死,恐怕也是欺著花著雨好胡弄,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頭年的時候夫人就拿了五萬兩銀子出來進米,結果也隻能把鋪子裏的開銷持平,第二年的時候因為頭年略有虧損,夫人隻好又拿五萬兩銀子出來進新米。”

“意思是說,這兩年夫人差不多投了十萬兩銀子?沒有一兩銀子的回籠?”

“是。”

花著雨點了點頭,“那現在倉庫裏黴米有多少?新米有多少?”

“昨兒晚上小的接到七小姐要來接賬的通知後,小的就和錢掌櫃劉掌櫃一起去了台青那邊的大倉庫,盤點了一下,新米大約還有五千擔,黴米還有兩萬擔。”

聽到這個回答,一旁的趙管事眼角動了一下,分明覺得這個回答有些離譜。

花著雨自是沒錯過他的神色,點了點頭道:“這個季節,差不多是才把新米進完,一年的售貨量也就在這個月,五萬兩不是一個小數目,沒有道理銀子用完了,倉庫裏就隻裝著五千擔。鍾掌櫃,你說是不是?”

她眼皮輕抬,目光清冷,柔弱的外表下分明已蘊染了幾分不可逼視的淩厲!

鍾掌櫃一驚,聽趙管事所說,他以為這個七小姐隻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麽都不懂的千金小姐,胡亂這些話就可以把她嚇得六神無主,就算再聰明點,把這些賬冊往她麵前一擺,她隻要翻得一翻就要駭得暈過去,未料到她不僅知道收米的季節,似乎還知道倉庫一年應該儲存的數目,該如何應對?

他眼珠連轉,思索著狡辯之詞嫡策。

“或者是三位掌櫃給掌著這麽大幾家米鋪,隻準備在一年之中就賣五千擔米然後就歇業?還是說打算把新米賣完了之後再賣黴米,然後鬧出人命整出官司把我這個米鋪所有人給關了監牢?”花著雨不待他說話,又一字一字逼問,氣勢迫人。

這席話一出來,不僅三位掌櫃,包括趙管事都變了臉色。夫人說把鋪子交給七小姐也就一夜之間的事,如此短的時間,七小姐不可能向任何有生意經驗的人問詢或取經,可是她怎麽可能清楚幾家米鋪的經營流程?又如何能把夫人的打算也說了出來?

這個看似羸弱眼下實則犀利的女子,如何會是他所認知的那位唯唯諾諾的七小姐?

鍾掌櫃終於慌亂了起來,抹著汗道:“小姐有所不知,由於今年江南一帶先是旱災,後又水澇,造成稻穀產量銳減,收購的價格比往年是高了幾倍不止,所以三萬兩銀子也隻能買到六七千擔,此前的兩萬兩銀子去年又花銷了,這個……”

“是麽?”花著雨忽然揮了揮手,臉上表情又柔和了起來,端起茶杯微笑道:“做生意總有這樣那樣的難處,人算往往不如天算,罷了,反正我也不懂這些,你們向我解釋也是白解釋。其實我今兒個來,也隻是來看看皇後娘娘賜給我姐姐的鋪子究竟有多大而已,至於接手鋪子的事,看來我這個弱女子還是不能勝任的。”

在場的幾人明顯暗地各自鬆了口氣,他們的目的,也就是要嚇退七小姐,總算她是知難而退了,不負夫人重托。

花著雨喝了口茶,自已拿著扇子輕搖了起來,像話家常一樣柔聲道:“不知道幾位掌櫃的家小在何處高就?”

一聽問到家人,鍾掌櫃就有些得意地看了另外兩位掌櫃一眼,一揖道:“托七小姐的福,賤內如今在夫人的莊子上做名小管事,犬子鍾升如今跟著二少爺,最近聽說二少爺不考功名報考了聽政院的漠旗衛,由於犬子的關係,二少爺已被漠旗衛的青八衛主看上,日後犬子也會跟著二少爺一起進入漠旗衛了。”

“小的隻有兩女,都在府裏小姐的屋裏當差。”

“小的妻女都在廚房幫襯。”

錢掌櫃和劉掌櫃或許因為沒有鍾掌櫃風光,說話倒是低調一點。花著雨按下心裏的疑慮,又在鋪子四下裏隨意看了看,就早早地和芍藥打道回府。

因為一路上都有趙管事盯著,芍藥一肚子的話都憋著,而回了府後,花著雨也不回院子,徑直進了大成園。

顧氏正在和花若芸有說有笑地吃冰鎮西瓜。她們一見花著雨進來,兩人忙收了笑聲,周媽媽心照不宣地朝顧氏和花若芸看了一眼,就一臉熱絡地招呼花著雨坐下。

她給花著雨遞上一塊冰鎮西瓜,“今天去和三位掌櫃接洽,可還順利?”

花若芸也笑道:“剛才才聽說,恭喜七妹可以掌管鋪子了,日後到了北冥,定然可以當個治家理財的賢內助王妃。”

這不是在譏笑麽?

花著雨麵不改色地笑著道:“多謝三姐關心,我雖然不太懂那些經營之道,不過從幾位掌櫃所述來看,鋪子似乎虧損非常嚴重。”

“確實如此。”顧氏一臉無可奈何道:“如果是別的生意像這般虧損,母親早就著人給賣了,可是那三間鋪子是皇後娘娘賜下的,就是再虧損,母親也隻能從公中挪來銀子填補虧空,這可是瞞著二房三房的隱秘事。”

說到這裏,她又歎了口氣道:“如今你能接下鋪子,二房三房少不得要一起過來算這公中的賬,那填補虧空的十萬兩銀子怕是再也瞞不下去,這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