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陰雲密布

花若芸不太好拒絕,便示意花著雨上她的馬車。

這時高山已趕了馬車過來,木然道:“長老交待負責七小姐的行程安全,七小姐要到哪裏去,我送你。”

花若芸的笑容僵住,扭頭看向麵相呆板卻棱角分明的高山,那位方長老特意給安排的車夫?是方籬笙嫌花家連個馬車夫都養不起,或者是特意做給所有人看,大肆宣揚如今花著雨也有了靠山?

花著雨抿嘴一笑,“和我三姐坐一起,又有什麽不安全的?芍藥,你去上高山叔的馬車,我和三姐說會話。”

芍藥點了點頭,“那小姐自己著緊一點。”

高山也不勉強,反正能跟著就行了。

花著雨和花若芸同上了馬車,花若芸還是假意細心的給她膝上蓋了一件繡纏枝梅花軟錦,笑著道:“七妹馬上就要與你未來的夫君北冥王見麵了,心裏是不是很期盼?”

花著雨軟綿綿地坐著,“哪裏。外界對他的傳言極是不好,如果不是因為皇太後需要,哪個女子願嫁?不過女人生來總要嫁人的,嫁好嫁歹,也要看命。”

她拉了拉軟錦,看著花若芸半開玩笑道:“之前外祖說要給三姐議親,不知道壽康王府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花若芸淺笑,“這才說了兩天,哪裏那麽快?恐怕到時候還是要先看看妹妹出嫁了。”

“也是。壽康王府非同一般,不僅是皇後娘娘的娘家,而且還是三位外姓王之一的世子議親,自然會要謹慎一些,什麽與人有染的,或者聲名有損的女兒家肯定是入不了他們眼的。就跟八妹一樣,無故就被四皇子的人害得懷孕了,父親因為他的權勢也不敢告禦狀,忍氣吞聲的,鬧得現在八妹不知身在何處,實是令人可歎啊。”

她是哪壺不開揭哪壺,一席話下來,把花若芸的臉氣得青中泛白,她的手指在袖底暗暗搓捏著,仍是在告誡自己要沉住氣,因為以花著雨現在的身份,她實在不能明目張膽把她怎麽樣,不然,那就是與太後為敵,將來若是花著雨出了什麽事,說不得她還要被安在懷疑之列。再者,在她的精心安排下,花著雨已經活不了幾天了,在她死前,她一定會好好折磨她,讓她知道什麽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些羞辱之帳,留待以後一起細算。

看著花若芸被如此激都還沉得住氣,越發讓花著雨確定花若芸有了更毒的計劃,她不禁冷笑,她這次去顧家,不也就是搬救兵?正好,顧家權大勢大,動起手來才有意思不是。

在老夫人的榮華堂裏,二老爺花基業和何氏皆在坐。

“母親,您也知道,碧媛年底的時候就要滿十七了,這麽大的女孩子還沒出嫁,到時候就要成別人眼中的笑料了。現在是不是該給她說戶好人家了?”花基業小心翼翼說道。

老夫人皺眉道:“碧媛長得清麗可人,真不明白你們怎麽會把她的婚事拖得如此之久?以我們國公府的門楣,不可能沒有合適的人上門來提親,為什麽不早把親事議好,等到成老姑娘了再議陡惹人笑話。”

就知道她要這麽說。何氏看了站在老夫人後麵的顧氏一眼,微帶一絲自責道:“都怪媳婦太順著她了。一直以來,一些她看得來的,別人又嫌我們老爺不是……我們高攀不上。唉,再來一些上門提親的,要麽是男方長得實在太上不了台麵,要麽就是品行不佳的。一去二來,就給拖到了現在。”

這明明在暗示因為是二房,沒有承了國公爵位,別人都看低她女兒了。

老夫人如何不明白,不過手背手掌都是肉,她自也明白他們說的是實話。

她微點了點頭,“高來低不就,也確實為難你們了。這些年基業不僅打理府裏的田產,經營也很順手,人各有長,他在這方麵有天分,對府裏也是有莫大的功勞。如今如果不把碧媛說門好親事,日後能幫著把還小的建安和建宏兩個弟弟拉扯一把的話,在我百年之後,你們二房恐怕還要粘附著大房過活……”

樹大分杈,人大分家,等大房的花勝南花長瑞一旦成家立業,爵位下傳,二房三房再想求個什麽恐怕就沒現在這麽容易了,再加上有個尖酸刻薄的顧氏在,等她當了婆婆,這府裏的事別人哪還插得上言?她成了一言堂,到時候能幫襯的,自然也隻有他們自己的親姐弟。

老夫人頓了一下,看著兩口子繼續開口道:“是不是如今你們心目中有了合適的人選,想叫我幫你們去把親事說成?”

花基業和何氏對視了一眼,微有不自然道:“母親說得沒錯。今日我見那南北同盟會方長老一表人才,為人溫雅,雖是邊城首富,隻是經商,不過頗得南胡和大澤兩國尊重,他這種半政半商的家世與我們國公府這一房的境況頗為相當。如果我們碧媛能與他結為連理的話,於我們二房甚至整個國公府都有益無害。”

他邊說邊細細盯著老夫人的臉,暗觀她的表情變化。

老夫人心裏有數,之前花碧媛看方籬笙時的眼睛裏就寫滿傾慕之意,怕是她看中了,才讓這兩口子過來說道。隻是……她沉吟道:“這個提議不是不好,我看那方長老年紀輕輕,為人也及是有禮有度,如若不是個持重有才之人,方家斷乎不會讓他擔此同盟會重任。可是,如今他已是著雨的教習師父,如果讓碧媛與他議親,怕是會亂了輩分,陡惹外人笑話。”

“誒?話也不能這麽說。”何氏當即來了精神,“依媳婦看,著雨拜他為教習師父也不過是之前的權宜之計,何況現在北冥王已不讓著雨學騎射了,方長老也便與她無任何關係。再說……”

她神秘一笑,“之前大伯故意讓著雨與方長老接觸,不就是為了拖延國儲糧不足的事嗎?與其讓著雨拖延,不若我們結成親家,以後再什麽事都就更好商量了不是?”

花基業故意臉一沉,“這事也能隨便拿出來說麽?小心傳出去給掉了腦袋!”

何氏縮了縮脖子,花基業才轉頭語重心長道:“剛才她也說得沒錯,著雨畢竟是馬上就要嫁北冥王,如果再讓她與一個年齡相當的男子接觸,恐怕會對聲名不利。他們這半路師徒既然做不得真,若是能結為姻親,反而對我們國公府極是有利,母親說是不是?”

老夫人沉吟了半晌,“隻是不知這方長老可有成家?如果他有了妻室,總不能讓我們碧媛去做小吧?”

這語氣,分明是同意了,何氏大喜,眉開眼笑道:“所以才勞煩老夫人出馬幫我們打聽了,萬一他已有妻室,也隻有做罷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我會找個機會請方長老過來問問,暫且就別讓碧媛太上心了,誰都不知道成不成。”

花基業夫婦連聲稱是,顧氏則在身後沉靜得好像沒那麽個人般。

花著雨和花若芸來到左相府,早得到消息的相府管家在她們下車的時候上前相迎道:“三表小姐,七表小姐,聽聞你們要來,大夫人、二夫人、幾位小姐已在花廳備了不少零嘴等著了,快請進吧。”

“想不到我這一來還勞師動眾,倒讓兩位舅母和表姐妹費心了。”花若芸語氣中不無炫耀,回頭對花著雨道:“七妹自小時候來過一趟相府,後來由於各種因由便再未來過,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大舅母和二舅母最是好客?”

花著雨偏是淡淡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怎會還記得?不過趁這個時候再拜見肯定就會知道了。”

“那倒也是。”花若芸一副不計前嫌的樣子,與她並肩往大花廳裏行去。高山停好馬車,根本不用人指點,就自覺找個地方去坐了,然而隻眨眼之間,就逛得不見了人影。

大花廳裏甚為熱鬧,一張偌大的圓桌上鋪著杏色打了綹子的流蘇桌布,官窯定製的荷葉碟碗中盡是各式糕點甜品,瓜果蜜餞,特別是透著清香的冰鎮西瓜,讓人一看就直流口水。

一個方臉微胖的中年婦人坐在主坐左側,婦人眼角下垂,雖然穿得華貴,卻難掩因皮膚鬆馳突顯的年齡問題。

中間主座空著,右側坐著一個秀目瓜子臉的婦人,約摸三十多歲,或者更年輕,麵上膚色有紅有白,雙目有神,未語先笑的樣子,比之前的那個婦人看著讓人感覺親和多了。

再往下,就是曾在半月湖見過的顧含煙、顧敏貞,右邊第四個位子上的幾個年齡稍稚的小姐就不認識了。

花著雨來前已向芍藥了解到,左相顧銳誠統共生了五子三女,長子顧進年是嫡出,如今任職工部侍郎。次子顧州勳是庶子,卻頭腦相當好用,善於鑽營,現任鶴州刺史,掌有實際兵權。其他子嗣雖也任官,卻並不起眼,且有的外放,並未一起住在左相府。

顧其忠就是顧進年的長子,也是眼前這位大舅母陳氏所親生,是顧銳誠的長孫,可是由於顧其忠不思上進,一直以來喜歡花街柳巷願當紈絝子弟,左相是極為不喜歡他的。

如果顧進年這一房要指望顧其忠撐起門麵來,恐怕要氣死。好在他還有一妾室賀氏,生有兩子,一文一武,都極是上進,時常得到顧銳誠的稱讚,方讓他揚眉吐氣了不少。

顧含煙和顧敏貞是大房陳氏所生,兩人還算婉約乖巧,朝著兩個聰敏乖巧的女兒著想,陳氏才小有一些成就感。

而顧正涼為二房顧州勳和旁邊這位二舅母林氏所生,雖是次孫,卻極得顧相歡喜。而且顧州勳很是會待人,包括林氏在內,他們對顧老夫人都甚為敬重,於是多年下來,顧老夫人也把他們當了親生子媳來看。再加上顧正涼才學逼人,在晚一輩子嗣中是最有擔當的,老夫人更是對二房沒有另眼相待。

花著雨把在座之人約略打量了一番,就隨著花若芸的稱呼走到微胖的婦人麵前行禮道:“給大舅母請安,給二舅母請安。”

大舅母顧氏撩了撩眼皮,“聽說最近我們的七表小姐風光得很,不僅讓我們的若夢被送到廟堂,連孩子們的姑媽都被差點趕出府,功勞可不小啊。”

開口就沒好話,可見此人涵養如此一般。花著雨不卑不亢道:“大舅母過獎了,若夢的事隻能怪四皇子,實是與我無關。再說母親,唉,如果不是趙管事,她又如何會落入現今的境況?”

陳氏撇嘴一笑,“嘴兒還是挺硬的,怪不得老夫人一聽說你來就病了,原來是個災星。含煙,敏貞,你們兩個日後可要距這個災星遠點,可別被粘了黴氣。”

顧含煙和顧敏貞一臉嘲笑之色的脆生生應了個是,便扭轉頭不再看花著雨。

二舅母林氏則是笑著打圓場道:“大家都別和著雨開玩笑了,好不容易來趟,今次可得在我們府裏好生玩兒才對呀。來來來,今日就由二舅母帶著你去園子裏看看我們新近移來的花圃,含煙,敏貞,你們兩個也要一起作陪啊。”

還不待兩姐妹答話,花若芸就接口笑道:“恐怕不成呢。七妹過來,主要是找二表哥的,說是頭還暈,怕是身體裏還有餘毒,以她現在的身子,哪能遊園?”

林氏有些惋惜道:“原來是這樣啊。可是你表哥還在宮裏未回,要不先給著雨找個地方歇著,等他回來了再給你瞧瞧?”

一旁的陳氏動了動眉,轉而一副恍然的樣子,這瞬間轉變,盡落花著雨眼底。

“七妹,看來隻有這樣了。既然你身子不舒服,那我就先去看外祖母,讓下人帶你去歇著吧。”花若芸笑著很貼心的安排,任誰都難以看出她笑顏下恨之入骨的殺心。

誰不知道她想孤立她之心?花著雨當不覺,配合著扶了扶額,“確實還暈乎乎的,自是聽三姐安排了。”

林氏笑著吩咐身邊的丫頭道:“去,把七表小姐帶到西院的客房去歇息,隻等二少爺一回來,務必馬上讓二少爺過去,知道沒有?”

花著雨和芍藥隨林氏安排的一個眉目清秀的丫頭前往西院,過得一些廳廊,便到了一處清靜的院落。那丫頭給安置了一間幹淨的廂房,便是出去了。

芍藥聽聞腳步聲漸遠,才低聲道:“小姐,現在該怎麽辦?”

花著雨絲毫不急,把木窗支起,看著窗外的花紅柳綠,驢唇不對馬嘴道:“不知道你發現沒有,在這個府裏,其實二舅母的發言權比大舅母要大得多。”

芍藥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

“而且,那大舅母也一時口快了,說顧老夫人是聽到我要來之後病的,也就是說,三姐要來根本不是因為探病,而是另有目的。”

芍藥又點頭,“奴婢也聽到了。”

花著雨一笑,“而且我敢斷定,二舅母就是個笑麵虎,說什麽二表哥不在府裏,肯定隻是個托詞,說不定他現在正坐在哪個軟榻上,等著人向他稟報我在這裏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