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何為忠義?

“臣弟自當竭力效忠於皇兄!”楚王看著周帝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臣弟,永遠不會背叛皇兄!”

周帝沉默了一下,目光陰鬱的看著楚王,這滿屋子的人似乎都被這一股低氣壓影響,大氣不敢出一下,垂眸不敢多語。

江小魚心中亦是緊張,微微咬了咬唇,偷瞄了一些楚王的反應,隻見他麵色淡然,似乎絲毫都沒有被周帝的氣勢所影響,從容的落下一字,心中才微微的鬆了口氣,靜待周帝的反應。

半響之後,周帝才展顏一笑:“楚王的話,朕信,朕……信你永遠不會背叛朕!繼續下棋!”

周帝與楚王連殺了三局,一勝一負一平,直到天色擦黑,朦朦朧朧的夜色籠罩著大地,他才意猶未盡的回宮。

江小魚看著外麵的天色,如一滴墨化入清水中一般,叫她心中生出一抹不快與粘稠,似一片烏雲盤踞在心間揮散不去,她看著周帝的儀仗全部在了街角,才收回目光,望了一下楚王問道:“父王,陛下可是對你心生懷疑了?”

“皇帝是這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人,可高處不勝寒,他也是最寂寞的人,父母、兄弟、子女,他不知道該信任誰,誰又該信任……”楚王的目光之中流露著一抹哀愁與憐憫,“有些做法,我雖然不讚同,但是卻理解!我今日說的話,並非隻是用來應付皇兄的,而是我的真心話,至於他能夠信多少,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江小魚眼睛輕微的眯了一下,其實不管是父王還是趙淩,他們或許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也是站在長孫家的對立麵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對大周的忠誠,對周帝的忠誠,對忠義的推崇,但是若有一日自己站在了周帝的對立麵,那麽他們必然也會站在自己的對裏麵吧!

“如果不是父王在關於我的事情上麵有太多的堅持,那麽陛下也必然不會懷疑父王的忠誠的!”江小魚垂眸說道。

“本王知道什麽事情是對的,什麽事情是錯的。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楚王淡淡地說道,“俯仰於天地之間,首先要對得起的,就是自己的心!你也不必太過於介懷,我們是一家人,理當禍福與共的!”

“嗯!”江小魚點了點頭,與楚王走回去的時候又道,“陛下這一次突然駕臨,隻怕並非一時起興,父王的院中,隻怕也要多留個心了!”

“這院中縱然有人,隻怕也是陛下的人,做得多了,隻怕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罷了,有他們去吧,如你舅舅說的,反正也快了!”楚王淡淡的笑道,“你也要耐得住性子才好,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夠被抓住把柄!”

“我記住了,父王!”

初冬的風,在皮膚上掠過,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江小魚頗有些心有餘悸的返回了聽竹苑,不管各方都在注意著舅舅的行程,在如蛛絲一般情報網羅細密的京城,舅舅的身子本就不好,不知道能夠經得起這顛簸?再者,這結果既然已經無法改變,現在找尋舅舅的蹤跡,又有何益處呢?舅舅還活著的事實,難道就真的讓他們那麽難以接受嗎?

舅舅忠於大周,父王忠於陛下,他們所求的,不過是無愧於心,可是這忠義犧牲卻是很大,到底值得嗎?這忠義到底是什麽呢?若做好人無法得到好報,做好人的意義是什麽呢?

不要做個好人,這是江小魚在經曆了母親的死亡之後給自己的忠告,可是立於天地之間,人之本性談何易變?違背良心做事,做一個徹頭徹腦的壞人,她到底做不來,也沒臉麵對舅舅跟趙淩。

鳳禧宮。

“太後!”長孫鳶輕輕的為太後捶著腿,“力度可還合適?”

“嗯,甚好!”太後享受的眯起眼睛,“哀家幾個孩子,都及不上你貼心!”

“鳶兒那裏比得上哥哥姐姐們!”長孫鳶微微笑道,“隻是想著長公主,心裏麵頗有幾分不是滋味,太後難道就不心疼長公主麽?”

“方才還在誇你呢!”太後睜開鳳眸說道,“這會兒又來叫哀家傷心是不是?”

“太後傷心,難道鳶兒就不傷心嗎?長公主是太後的親生女兒,可定軍侯也是鳶兒的親哥哥,雖然得太後跟陛下的隆恩,未曾因為哥哥的事情責怪我們長孫家的其他人,隻是這人心都是肉做的,那裏不會心疼呢,就父親覺得大哥是罪有應得,惶恐著雖然大哥身死,卻不能夠贖罪呢!”長孫鳶眸子微微一轉,含淚說道,“鳶兒身為女兒,卻不能夠為父親分擔煩惱,實在是愧為人女!”

太後眉毛微微抬了一下,淡淡的說道:“你父親一片赤膽忠心,你隻要不給他惹禍,就是盡了最大的孝道了!”

“太後說的是!”長孫鳶繼續為太後捶著,“白司垣到現在還沒有個消息,太後就不覺得奇怪麽?這京城雖然大,但是陛下既然要求搜查,這京城也該是翻了兩遍了,為何到現在還沒有一丁點的消息呢?鳶兒覺得必然是有人庇護著白司垣!”

太後眉毛微微抬了一下:“你覺得會是誰呢?”

“鳶兒想不到,不過他既然庇護叛逆,必然是與叛逆合謀的,京城之中還有人有此異心,其心險惡,不得不查啊!”長孫鳶說道。

“這京城之中有什麽事情能夠瞞得過陛下的眼睛?哀家相信陛下的能力,這天子腳下,隻怕必然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既然如此,我們身在後宮又何須為了前朝的事情擔憂呢!你也將心放在肚子裏麵,操心操心自己的事情好了,老大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家了!”

“太後!”長孫鳶嗔怒的看了太後一眼,“鳶兒沒有嫁人的打算,不是不想嫁人,而是要嫁給自己崇拜敬佩的人,這世間男兒,多是汙濁,入不了鳶兒的眼!”

“你這孩子太過心高氣傲!”太後輕輕的搖了搖頭,“這外麵的男兒入不了你的眼,不知道陛下能夠如你的眼?這宮裏麵冷清的很,偏生陛下又不願意廣選秀女,充盈後宮,你若是入宮,一來能夠幫襯著處理後宮之事,二來也能夠陪陪哀家,你意下如何?”

“陛下……陛下自然是這世上最強的男兒,可是那是哥哥啊,鳶兒可是一直當做大哥看待,從來沒有做過那種想法的!”長孫鳶眸子一轉說道。

“以前沒有想過,那現在想呢?”太後問道,“隻怕這世上能夠與你匹配的,隻有陛下了!你若是願意入宮,陛下也定然沒有其他的話可說的!”

太後頓了頓:“此舉,也算是為了長孫家著想吧,你若是入宮,再加上長孫遲的功勳,長孫家以後的日子,定然安然無憂,就看你怎麽想了!”

太後的眼神從慈祥關切變作了冷冰冰的逼迫,長孫鳶也沒有想到她這一次入宮,太後竟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若是真的入宮,就相當於被困於空中,暫時被折斷了翅膀,無法給父親提供及時的消息。

她若是拒絕,則是給了太後不遵懿旨的理由。

長孫鳶的眸子快速的轉了一下,說道:“鳶兒也不怕太後罵鳶兒心胸狹隘,當初鳶兒心係白司垣,但是被白司垣狠狠的傷了一道,為何至今不嫁,因是無法將他放下,如今知道他還活著,更是心中鬱悶難以舒展出去,若是鳶兒能夠看到白司垣,親手與他了解這段孽緣,自然是再尋找自己的幸福,到時候入宮,陪在太後的身邊,也是鳶兒的福氣!”

“鳶兒啊……”太後笑了笑,“你這是在為難哀家啊!”

兩人正說著,就聽見說曲嬤嬤入內稟道:“太後,德妃攜五皇子,前來給太後請安了!”

“請他們進來吧!”太後眉目稍微舒展了一下說道。

沒一會兒就見著德妃與趙黎一起入內給太後請安,長孫鳶微微笑著給德妃見過禮。

德妃與長孫鳶寒暄了兩句,就拿宮中最近幾件緊要的事情向太後拿主意,太後略微思索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意見,當然對德妃小心翼翼以自己為尊的態度,還是比較滿意的,最後說道:“陛下現在既然讓你主理後宮之事,這該自己拿主意的,還得自己拿主意才是!”

“是!”德妃垂眸說道,“隻是臣妾最近才接觸到這些東西,難免有惶恐之處,能夠得母後指點幾句,才會心安!”

“做事謹慎,思慮周全自然不錯,有時候也得有當斷則斷的氣魄!”太後說道,“平兒,來皇祖母這裏,最近功課做得如何?”

“夫子誇孫兒的文章做得好呢!”趙黎笑道,“還有趙泉,夫子誇他的文章氣度不凡,有趙淩哥哥的風範呢!”

“好孩子!”太後摸了摸趙黎的頭,“好好做學問就好,莫要再闖禍讓你父皇母妃擔心,莫要關心學問之外其他的事情,那不是你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成才先立德,隻有把德行立住了,這才華才能夠展示出來!”

趙黎恭恭敬敬拱手道:“孫兒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