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花這天到底是吃上了肉,高興得她跟在沈薇的身後進進出出,一刻都舍不得離開。

顧嬤嬤端出針線筐做繡活,沈薇在旁邊幫她分線。

顧嬤嬤做得一手好繡活,起早貪黑做上大半個月也才得三百多文錢,賣了繡線和糧食基本就不剩多少了,靠著顧嬤嬤一人肯定是不行的。

“小姐的繡活倒是長進不少。”顧嬤嬤看著沈薇手中繡的帕子,眼裏滿是欣慰。

沈薇拿針的手頓了一下,這真的和她沒多大關係,原主本身針線就很好,她隻是撿了個現成而已,加上她現在的眼光,融入顏色搭配和新穎的構圖,可不就顯得比以前長進了?

不過,她可不打算以此為長遠生計,繡活做多了對眼睛不好,所得也遠遠滿足不了沈薇過美好日子的需求,但眼前應個急還成。

如何賺錢?這對沈薇來說沒什麽難的,她為難的是如何才能讓顧嬤嬤接受她的改變,從而不露馬腳地賺許多許多的錢財,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日子在沈薇的糾結中滑過,又是半月過去了。自從上次出後之後,沈薇隔三差五就出去轉一轉,慢慢的也熟悉了沈家莊。

沈家莊不大,也就幾十戶人家,大多姓沈,各家都能扯上些關係。沈薇這一支是沈家四房,她祖父忠武候和嫡支現今的族長是堂兄弟,關係似乎不大好,從沈宅獨居村子東頭就看出來了,這其中的糾葛說起來話就長了。

沈薇的祖父沈平淵幼年頗為艱難,三歲上沒了爹,日子漸漸難過起來,守寡的老娘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到七歲,幾年中十畝地縮水了一大半,老娘實在受不住族人的欺淩改嫁走了,家裏的四畝地被族裏收回,獨餘兩間破草房,連兩把好點的椅子也不知被誰順手牽羊了,小小的沈平淵,哦不,那時候沈祖父還沒有這麽高大上的名字,他乳名很有鄉土氣息,叫狗子,沈狗子自此就過上了吃百家飯的日子,今天這家吃一頓,明天那家吃一口,更多的時候是餓肚子,受盡欺淩。

就這麽混了幾年,沈狗子十三了,生得一副好相貌,身材也魁梧,跟個大小夥子似的。恰逢災荒,各路義軍紛紛揭竿而起,到處民不聊生。沈狗子一合計,索性投了軍,至少能吃上飽飯。

沈狗子有一把力氣,為人仗義,和一起的大頭兵處得跟親兄弟。眼頭也活,很會琢磨上峰的眉高眼底,加之肯吃苦,應是練出了一身好武藝,入了當今大雍朝開國皇帝當時赤軍首領徐慎的眼,提拔為親衛,賜名平淵,沈平淵。他作戰英勇,幾次救主,很是積累了一番功績。

開國後,蕭慎感其忠義,封為忠武候,鎮守西疆。

沈平淵戰功封侯,消息傳回沈家莊,整個莊子都沸騰了。在普通老百姓眼裏村長都是不小的官了,忠武候那得是多大的官呀?聽說還能天天見到皇帝呢。整個沈家莊都與有榮焉,走出去在十裏八村的親戚跟前胸脯挺得高高的。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沈家村的一些人甚至都已經在算計能得到多少好處了,當然也有一些人心裏惴惴不安。

然而,沈平淵的態度卻很冷淡,隻是回來祭祀了老父,重修了墳,給改嫁的老娘送了些錢財,在倒塌的祖宅上簡單地修建了座宅子,把老父的排位迎了進去。

祭田也買了一百畝,交給族長照應著,所得開辦族學,供沈家子弟讀書。至於更多的要求,那就不用再想了。沈平淵一身的殺氣,也沒人真敢在他麵前蹦躂,再有想法也隻能在心裏腹誹。

沈薇對霸氣側漏的祖父很有好感,在原主的記憶中卻沒有祖父的身影,他似乎一直在外鎮守,府裏當家的是她的大伯。

沈薇晚上也沒有閑著,等顧嬤嬤和桃花睡了,她就悄悄地起來練功。這具身體太弱了,走得快點都會喘,害得她想做點什麽都不得心應手。漸漸地她覺得胳膊有些力量了,上山腿也不疼了,雖然離當初差遠了,好在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

這天,顧媽媽又要去鎮上交繡活,沈薇好說歹說總算磨得她同意讓自己跟著去。

一早,一行三人就出門了。沈薇雖然十二了,但由於長期營養不良,看上去瘦瘦的,一團孩子氣,加之又大病了一場,氣色也不好,看起來倒也不打眼。不然,沈薇就是說出花兒來顧嬤嬤也不能讓她出去。

沈家莊離鎮上比較近,隻有十裏路的樣子。她們出來的較早,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人。小桃花看啥都稀奇,蹦蹦跳跳一會就跑出來老遠,然後再跑回來等沈薇和顧嬤嬤,張著嘴巴傻樂著。

漸漸地沈薇的腿有些沉了,額頭上沁出了薄汗,鎮上終於到了,沈薇攥了攥拳頭悄悄鬆了一口氣。

顧嬤嬤拿著帕子給沈薇擦汗,輕聲嗔著,“這鎮上有什麽好看的?小姐還非得要來,看看,累了吧!”她的手暖暖的,撫在臉上很舒服,沈薇彎起嘴角笑了,“嬤嬤,嬤嬤,你一會得給我買好吃的。”她歡喜地撒著嬌。

“買,買,一準給小姐買。”顧嬤嬤連聲應著,她看著眼前這愛嬌的小姑娘,眼裏心裏滿滿的都是疼愛,這是她一手抱大的孩子呀!她已經沒有什麽親人了,小姐就是她的全部,為了小姐,讓她做什麽都甘願。

顧嬤嬤先去交繡活,因為顧嬤嬤的繡活好,繡品鋪的老板娘非常熱情,給的價格也很公道,“二十三個荷包,每個十二文錢,是二百七十六文,十七張帕子,每個十文錢,是一百七十文。”老板娘劈裏啪啦打著算盤,“加在一起是四百四十六文,湊個整數,四百五十文。顧大娘你看對不對?”老板娘笑得很爽利。

“對,對,多謝老板娘照顧。”顧嬤嬤很滿意,“老板娘真是敞亮,難怪你這鋪子生意這麽好。”

顧嬤嬤不著痕跡地奉承著老板娘,這對曾經混跡過侯府內院的顧嬤嬤來說就是小菜一碟。

老板娘的笑容真誠了不少,“這倆丫頭是你家閨女吧?長得可真水靈。”她看向站在顧嬤嬤身後的沈薇和桃花,目光在沈薇的身上頓了頓,心說這閨女長得可真俊。

沈薇雖然還沒有長開,但渾身上下卻自有股說不出的脫俗氣質,自然逃不過老板娘常年做生意的利眼,她覺得這閨女比經常來她鋪子來的常大小姐還氣派。至於更矮一些的桃花,老板娘壓根就直接忽略了。

“啊,不是——”顧嬤嬤一愣,連忙否認,沈薇眼睛一閃搶先說道:“不是,這是我姨媽。”這麽個小地方還是低調些親戚相稱的好。

顧嬤嬤再要否認也來不及了,心中雖嫌小姐亂來,到底還是默認了。

出了繡品鋪子顧媽媽就埋怨起來:“小姐,老奴是哪個牌麵上的人物,怎麽能當小姐的長輩?小姐也太亂來了,要是被旁人聽到了,哪裏還有老奴的活路。”做奴仆的,最是要安分守己,知道分寸,主子再小,那也是主子。

“嬤嬤。”沈薇打斷了顧嬤嬤要接著說的話,“嬤嬤,我都靠您做繡活養著了,還算哪門子的小姐?這臨安鎮說是不小,其實也沒大到哪裏去,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誰,劉氏雖然不慈,但我沈家的名聲可不能敗壞了。”

沈薇說得很認真,無形中帶著股上位者的氣勢。以至於顧嬤嬤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好像昨天還抱在懷裏的娃娃,今天突然就長大了。

“小姐說的是,都怨老奴沒用。”顧嬤嬤的心情十分複雜,但她不得不承認小姐的話是對的。

“好了嬤嬤,我們的日子會好起來的。”沈薇見顧嬤嬤心情失落忙安慰她。就連桃花都用力點頭,“會好的,吃肉。”

一下子逗樂了兩個人,“你呀,就是個吃貨。”顧嬤嬤恨鐵不成鋼瞪著桃花,一時也忘了剛才的失落。

她們此行還要去買糧食和油鹽調料,快要過年了,顧嬤嬤還想給小姐做件新衣,雖然比不上府裏的料子,但好歹是新的呀。

顧嬤嬤擔心小姐走累了,就掏出十文錢讓她和桃花在路邊的茶攤上坐著歇腳。

此時已經是半上午了,沈薇還真有些渴了,她找了張桌子坐下花一文錢要了兩大碗熱茶,雙手捧著一口一口地喝著。

“哎,兄弟,聽說了沒?常老爺家進賊了。”鄰桌一個壓低的聲音很神秘地說,

“真的?啥時候?我剛才還給他家送柴禾,沒看出來有啥不一樣啊。”袖子上打著補丁的中年人說。

“嗨,就你朱老三,你能看出個啥,看把你能的。”聲音裏滿是鄙夷,“我小舅子的堂兄在衙門當差,說是大前天報的案,縣太爺當時就點人出去了,也不知是丟了啥值錢寶貝,上上下下都查幾天了。”語氣中含著羨慕。

“再值錢的寶貝也沒你的份。”這是另一個人,“你還不是幹急眼?”惹得幾人哄堂大笑。

“你們說這事是不是他們幹的?”這個聲音有些遲疑,壓得也很低,沈薇注意到那人的手似乎朝東邊指了指。

沈薇心中一動,一下子來了興趣。就見他們的臉色頓時變了,“說什麽呢?你不要命了。”竟是十分害怕的樣子,紛紛禁了聲,沒一會就三三兩兩離開了。

沈薇歪著頭思考了一下,覺得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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