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人擊鼓!”

“傳他進堂,本官片刻就來!”父親一邊回話,一邊忙著穿官服。

他穿的急,看起來有些亂。沈晚便返回去,道:“晚兒來替父親更衣。”

沈千易聞言便站著不動,神情看起來竟有些緊張。

沈晚一邊快速的整理記憶,學習替父親穿衣服,一邊試探的問道:“父親,晚兒想去聽父親審案。可好?”

沈千易看似更緊張了:“審案甚是無趣,晚兒何時對這個有興趣了?”

沈晚開始撒嬌:“就忽然有興趣了,父親就讓晚兒去聽聽嘛。”

穿戴完畢,沈千易再次緊了緊腰帶,戴上官帽,答道:“晚兒還是回房歇著去吧,為父先走了。”

為何父親一聽說要審案,就這麽緊張呢!沈晚決定偷偷跟上去,一探究竟。

堂上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堂下跪著一老婦,八個衙役分別立於兩側,筆錄官坐在角落裏,隨時準備記錄。沈千易故作鎮定的上前,坐了下來。

他默默吸了一口氣,使力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所跪何人?何事擊鼓?”

往常,做這些事的,都是身邊的師爺李涼。但這幾日,李涼家中有事,走的急,都沒能找個人來接替一下。

沈千易本無多大才學,這個縣令,是拿銀子捐來的。而師爺李涼混跡官場,服侍過三屆縣令,吃過的鹽可比沈千易吃過的米都多!

如今師爺不在,他一人審案,缺了師爺的提點,不緊張才怪。

“民婦劉氏。狀告我家兒媳方氏害死我的兒子。”老婦說著就哭了起來。

沈千易對基本問案程序還是了然於心的,他再拍驚堂木,問道:“詳細道來!若你所述屬實,本官自當為你做主!”

老婦恭敬磕頭,說道:“民婦夫家姓劉,家住城外的劉家莊,平日裏織布為生,昨日一早,民婦進城賣布,天黑時方賣完,本想趕著回家,不料城門早已關閉。

民婦無奈,便在客棧住了一宿,第二日天亮時才回。怎料民婦回到家中,卻見一片廢墟。僅有的幾件間房舍全都被火燒了,化為灰燼。”她說著,又忍不住哭起來。

“後來民婦的兒媳來了,還帶了具屍體,竟是我那苦命的兒,被燒的麵目全非!民婦忍痛追問,兒媳卻說是半夜忽然起火,待發現時我兒已被燒死。可為何她卻安然無事,我兒卻死的這般悲慘!定是方氏害死了我兒,民婦好屈啊!”

沈千易馬上發話:“左右!帶劉婦兒媳方氏上堂!”

沈晚一直悄悄藏在堂後聽著。過了約一盞茶時間,方氏被帶過來了,死者的屍體也被抬入大堂,立即有仵作上前驗屍。

“民婦.方氏,拜見大人!”她的聲音纖弱嬌細,沈晚猜想,她長得應當不差。

沈千易問老婦道:“劉婦,你所指之人可是她呀?”

“回大老爺,就是她!”

沈千易依舊按照套路發問:“方氏,依劉婦所言,你害死了她的兒子也就是你的丈夫,可有此事?”

方氏自然不認,她聲情並茂的說道:“回大人,民婦與夫君夫妻情深,怎會害死夫君?實是大火來的突然,夫君為救火,不幸喪命。

民婦心知婆婆定是一時接受不了夫君故去,才會如此。求大人免婆婆之

罪,讓民婦帶婆婆回家,好生照應。早日給夫君入殮。”

“劉婦,你既說方氏害死了你兒子,可有人證物證?”

老婦漸漸停了哭泣:“民婦有人證!民婦隔壁家的王嬸昨夜有聽到家裏鬧出很大動靜,她看到兩個人在打架。”

“傳王氏上堂!”

王嬸就站在堂外聽案,她聞言立即上堂,作證道:“昨夜子時民婦起夜,正巧見他家聽得他家好大的聲音,便上前去瞧,見是兩人在打架。隨後濃煙滾滾,甚是熏人,民婦就回屋了。”

方氏不依,當場反駁道:“我夫妻二人相敬如賓,何來打架一說!昨夜我夫妻二人一同滅火,搬救財物,偶有碰撞而已。”

沈千易繼續問王嬸,並威懾道:“王氏,你可看清楚了,著實是方氏與她丈夫?若你故作偽證,本縣定不輕饒!”

王嬸心中懼怕,支吾著:“夜半子時,天黑的緊,民婦,民婦不曾看清這兩人的相貌,隻看身形,覺著應是他夫妻二人。”

“方氏,你可知,何時起的火,緣何起火?”王嬸的證詞作用不大,沈千易便晾她在一邊,轉而細審方氏。

“民婦不知。待民婦醒來時,這火已經燒起來了。”

“你和死者,是誰先發現起火的?”

“是民婦。民婦突覺口渴,起來喝水,就看到著火了。”

“你們是否有仇家?”

方氏對答如流:“夫君向來為人和善,不曾與人結仇。”

自此審問完畢,仵作的驗屍結果也出來了。

他當堂陳述道:“稟大人,死者高約六尺,身材魁梧。屍身隻見燒傷痕跡,未見其他傷痕。”

沈千易心中有了判斷:既如此,死者就應是被火燒死而已了,與方氏無幹,把這老嫗打十個板子,讓方氏帶人回去,並把屍體好生安葬,如此便可結案了。

於是他再拍驚堂木,斷言道:“依本官所斷,死者乃是被火燒致死,與方氏……”。

他還未說完,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大人,且慢!”

聲音是從內堂傳來的,沈千易回頭,見一俊俏後生大步行來,正疑惑間,卻見那人對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竟然是女扮男裝的沈晚!

“大人,在下是暫替李師爺的,鄙人姓沈。”沈晚對著沈千易做戲。

這孩子,淨添亂!沈千易頭大,這公堂之上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拆穿她,不然免不了要治她個擾亂公堂之罪,少說也要挨十個板子。

沈晚卻認真嚴肅的請求道:“大人,可否讓在下看看屍體?”

沈千易無奈,揮了揮手,以示同意。

沈晚戴上口罩和手套,把屍體全身上下瞧了個遍,接著掰開死者口鼻,最後會心一笑道:“大人,死者並非燒傷致死!”

沈千易見她不似胡鬧,便問道:“有何憑證?”

沈晚道:“請大人命人去捉來兩頭豬,一頭活的,一頭殺死。再把他們分別置於屋中,放火燒死。憑證立現!”

沈千易略有遲疑,但沈晚這孩子平日裏確有幾分聰明,此刻更是胸有成竹,便點頭吩咐左右:“按沈師爺吩咐的去辦!”

衙差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這讓沈晚不禁想起之前的鬼差,冥界,以及冥王所說要懲罰她穿梭三

界,為冥界世子和天界太子處理各類事宜,並找尋純陰土女。

“大人,已經好了。”衙差抬出兩頭豬,分別置於案板上。

沈晚上前,對兩頭豬逐一查驗。而後朗聲道:“大人請看,活豬被火燒死,除去身上各類燒傷外,它在火中鳴叫哀嚎,的口鼻中吸入了大量草灰。死豬被火燒死,口鼻中卻幹淨如新。”

沈千易似明白了什麽。

隻聽得沈晚繼續說道:“而這位劉姓死者,他的口鼻中並無草灰!據此便可推而得知——他是被人殺死以後,再用火燒致此狀的!”

劉婦大哭起來,轉身指著兒媳方氏,歇斯底裏的咆哮道:“惡婦,是你殺了我兒,你為何要殺他?!”

方氏見事情敗露,早有畏懼,但仍咬牙不認。她白著小臉,盯著沈晚,說道:“師爺也看到了,夫君他身強力壯,且全身並無其他傷痕,我一個弱女子,是如何殺死他的?”

沈晚第一次看清方氏的相貌:容長臉,大眼睛,確有幾分姿色。

此時,公堂在聽審圍觀的百姓也議論紛紛:

“方氏所言,不無道理。即便她有心害人,也不可能輕易得手。”

“正是,正是!聽說她殺雞都不敢,又怎會殺人呢!”

若無確鑿憑證,沈晚便不好下台了。沈千易有些著急,心中暗自後悔,不該任由她胡鬧的。

沈晚倒並不在意,隻見她對著方氏微微一笑,隨後走向死者,矮身在他發間摸索,果然摸到一物。接著令先前那個仵作用鉗子大力一鉤,再使勁一拔,竟拔出來一根三寸長的鐵釘。

方氏頹然,癱軟在地。

民眾風向突變,對著方氏破口大罵。

沈千易一臉恍然。他痛快的重重一拍驚堂木,問道:“方氏,你可認罪?還不快快從實招來!”

方氏哆嗦著,死死咬著唇,不說一句話。

沈千易隨即宣判道:“民婦.方氏,殺夫重罪,先行收押,秋後問斬!”

但凡擊鼓者,無論是否有罪,待宣判完畢,都要受十個板子。劉婦雖然心中痛苦,但能為死去的兒子抓住真凶,總算心裏有了些安慰。

回到內堂,沈千易輕彈了下沈晚的額頭,不悅道:“讓你回房歇著,你倒好,跑來偷聽,還……”,沈千易拉了拉她的男裝衣袖,一臉嫌棄道:“女孩子家家的,穿成這樣!速去換了,讓你母親看到,定要罰你了!”

父親雖然表麵上不高興,但說出來的話卻句句透著關心疼愛。

她摟著父親的胳膊,撒嬌道:“謝父親提醒,晚兒這就去換掉。”臨走前,忽的想起一事,便對沈千易說道:“父親,那個方氏嬌嬌弱弱的,光她一人,不可能輕易殺死她丈夫的。定有幫凶,或者說是……奸夫!父親可要記得再審審她!”

沈千易當真不高興了,他沉下臉:“小小年紀,不學好!奸夫這種話,是你這等閨閣女子能說的嗎?還不快走!再不走,你母親不罰你,為父可要罰你了!”

“是是,晚兒知錯,父親饒命!”沈晚立即跑開了。

沈千易望著女兒的背影,搖頭自語:“這孩子!唉,越發不像話了。”

“老爺的親生女兒,自然是像老爺了,不然還能像誰!”劉氏不知何時出現在此,先前這父女二人的對話,她怕是聽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