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大門上今日紅綢飄揚,大紅燈籠高高掛,喜氣洋洋。

府內氣氛卻沉悶詭異,下人們行色匆匆,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主母秋氏一早就讓人傳下話來,今兒是嫡長小姐百裏華裳配“冥婚”的日子,府裏上上下下都好生應對著,不得出錯。

華裳許的是戶部柳侍郎家的嫡長子,也是剛過世一個月。

少頃,秋氏身邊的許媽媽來報,說是親家花轎到門口了。

秋氏抹著眼淚,悲戚地道,“將華裳的牌位請出來吧。”

“是,夫人。”

柳侍郎的妾室馮氏是今兒的娶親太太,也是一臉誇張的悲色,從秋氏手中接過華裳的牌位,“親家別傷心了,他們一定會好好兒的。”

秋氏站都站不住,倚在許媽媽身上,“華裳,你好好兒地去吧……”

將軍府的另一名妾室周姨娘用手帕遮了眼睛裏的笑意,假做悲聲。

馮氏抱著牌位,心中總是有些畏懼的,胳膊伸的筆直,大氣不敢喘,來到大門外,將牌位放進花轎,這才鬆了口氣。

“起轎!”

花轎被抬起,輕飄飄的,真心諷刺。

秋氏立刻放聲大哭,邊哭邊唱,有模有樣。

周姨娘差點笑出聲,這個白癡終於死了,要被送到別家了,再沒人跟她女兒爭富貴命了,太好了!

相府門口也有好些人擠著,議論紛紛。

“好熱鬧啊。”

冷硬嘲諷的聲音響起,一名穿黑衣裙、戴黑麵紗的女子毫無征兆地出現,擋在了轎前。

秋氏的哭聲戛然而止,怒道,“好大的膽子,你是什麽人,誤了時辰,你吃罪得起嗎?”

“秋姨娘好作派,才一個月不見,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女子摘下麵紗,露出絕色容顏來。

臉容通透如古玉,肌膚吹彈得破,眼睛裏透出清澈、幽冷的光,讓人不敢逼視;

挺直的鼻梁更顯倔強,淡粉色的雙唇微啟,唇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整個人猶如空穀幽蘭,可遇而不可求。

滿頭烏雲秀發隻用一根玉釵挽住,兩縷細發從她額前垂落,如行雲流水一樣自然。

這樣傾國傾城的女子,不敢說舉世無雙,放眼整個東川國,也是絕無僅有。

“啊!”秋氏驚叫一聲,“鬼,鬼啊!”

眾人都吃了一驚,有人已認出女子來,驚道,“是百裏大小姐!”

“天啊,她不是死了嗎?難道是死的冤,回來索命了?”

一個多月前,大小姐跟幾個妹妹去山上進香,非要貪玩,到後山摘野果,結果不小心失足墜落懸崖而死,屍骨無存。

死了的人驟然出現,九成九是冤魂索命,可了不得。

周姨娘登時嚇的臉無人色,“你、你……”

其餘眾人都驚魂未定,明明嚇個半死,卻又好奇的要命,擠著看個究竟。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上門,秋姨娘,周姨娘,你們怕成這樣,莫不是也知道對我不起嗎?”華裳緩步上前,神情譏誚。

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跟在華裳身後,容貌清秀,神情肅殺。

周姨娘哆嗦著嘴唇,哪裏說的出話來。

倒是秋氏,畢竟見多了場麵,看到華裳的影子,心中略一轉圜,已知道她是人非鬼,頓時喜道,“華裳,原來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如何向老爺交代!”

華裳淺笑,“是啊,我回來了,”目光緩緩落在周姨娘臉上,“回來報仇。”

周姨娘猛打一個冷顫,強笑道,“是、是嗎?大小姐,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很快就懂了,”華裳挑眉,昂然進門,“流雲,關門。”

她身後的少女流雲恭敬地道,“是,小姐。”雙手一個合攏,大門頓時轟然關閉。

門外的人目瞪口呆,馮氏也才如夢初醒:人家大小姐沒死啊,這……冥婚還配不配了?

趕緊回去稟報一聲。

華裳信步往垂花門裏走,“秋姨娘,周姨娘,進來說話。”

周姨娘緊走兩步,低聲道,“大姐,你千萬與我做主!”

秋氏輕蔑地看她一眼,“華裳的死有蹊蹺?”

“哪能呢,是她自己掉下去的,華綾與華籮親眼看到的,能有什麽蹊蹺。”周姨娘矢口否認。

秋氏拂了拂頭發,慢條斯理地往裏走。

華裳坐在石凳上,臉色陰冷的可怕。

秋氏和周姨娘都有種後背發冷的感覺,華裳一向性情懦弱,是個白癡,往常在她們這些姨娘麵前,被收拾的大氣都不敢喘,今日回來,這氣息卻是不一樣了,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