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冷笑,曹媽媽是她院裏的管事媽媽,卻欺她是個沒主見的,平常做事不盡心倒也罷了,還總明著貪她月例,有事兒也不張羅著,好一點兒就讓丫鬟傳個話,沒要緊的自己就做了主,甚是可惡。

“大小姐,先擦個臉吧。”鸚鵡把帕子遞過來,正瞧見主子這一笑,登時打個冷顫:好磣的慌。

華裳接過帕子擦了擦臉,“你去回了大夫,說我沒事,不需要他來看了。”

鸚鵡愣了愣,才道,“是,大小姐。”

“叫廚房燒些熱水來,拿套幹淨的衣服。”

“是,奴婢這就去。”

鸚鵡心裏泛著嘀咕,卻也不多問,轉身出去。

華裳才脫了外服,就聽鸚鵡與人說話,“夜鶯,小姐吩咐要熱水,你且去燒上,我去拿幹淨衣服。”

夜鶯是兩個粗使丫鬟中的一個,人卻長的清秀,性子又耿直些,這院裏是曹媽媽管事,她又不是個會說好話的主,便不得曹媽媽待見,被放在外院裏做粗活。

夜鶯聲音裏透著恨意,“大小姐果真回來了?”

華裳暗道連個丫鬟都盼著我死,是有多恨的慌。

鸚鵡歡喜道,“可不是真的嗎?我方才瞧了,大小姐什麽事都沒有,還……總之謝天謝地,回來了就好。”

關於大小姐那不同尋常的眼神,許是她看錯了,不提也罷。

夜鶯越發恨聲道,“她倒是沒事,我卻求死不能了!”

“夜鶯……”鸚鵡歎了口氣,聽聲兒是笑不出了。

華裳心下奇怪,這身體的原本是個懦弱的,就算對丫鬟們發脾氣,也從不虐待了她們去,還不及曹媽媽下手狠,她們要恨也該恨曹媽媽,恨她作甚?

“不用可憐我,橫豎我就這命,攤上個沒用的主子,死也閉不上眼睛。”夜鶯口氣忽然軟了,似是認了命。

“還不住嘴!仔細讓大小姐聽了去,有你好受的!”鸚鵡壓低了聲音訓斥,話不是好話,心卻是好的。

夜鶯苦笑,“大小姐若真能發個火兒倒好。”

鸚鵡沉默了會,道,“要不,我瞅個時候,跟大小姐求個恩典?”

“不會有用的,大小姐隻聽曹媽媽的話。”

看來又是曹媽媽作的。華裳冷笑,走到窗邊看出去,夜鶯比鸚鵡高了半個頭,身段高挑,玲瓏有致,樣貌也極出挑,若是出身稍好一些,配個好人家是沒有問題的。

可惜,她跟鸚鵡一樣,都是家生子,祖祖輩輩都擺脫不了當婢女的命,不能不說是這個時代的悲哀。

“也許……”

“罷了,不說了,我去燒水。”

“別再亂說話了,大小姐才死裏逃生,心情不好。”

“得了,我省得。”

倆丫鬟各自忙去,院子裏也沒了聲。

華裳坐在床沿,想著近來的事,有哪件兒是讓夜鶯恨她入骨的,忽地想起一件來,心中自是有了數。

半個時辰後,鸚鵡拿了幹淨衣服過來回話,“大小姐,水燒好了,奴婢侍候您沐浴可好?”

華裳隻穿著中衣,邊往耳房走,邊道,“桌上有張方子,你告訴曹媽媽一聲,讓她差人替我照方抓藥,動作麻利些,我等著用。”

因為趕著回來報仇,所以她被救醒後,先請師傅幫她治好了臉上的傷,接好了斷骨,就回來了,其實骨頭還沒有完全長好,傷到的內髒也還隱隱作痛,身上有些嚴重的傷口更沒有完全結疤,所以必須繼續治療才行。

“是,大小姐。”鸚鵡拿了藥方,轉身出去,心裏卻是暗暗稱奇,大小姐還會自己開藥方了,這是打哪兒說起?

華裳拿出一個藥瓶,倒了兩粒藥丸吃了。

剛沒多大會兒,鸚鵡回來了,噘著嘴回話,“大小姐,奴婢方才去回了曹媽媽,可是曹媽媽說,沒有銀兩給大小姐抓藥,大小姐如果需要,得稟了夫人。”

華裳動作一停,冷笑,“沒有銀兩?前兩天才領了月例,哪去了?”

她是嫡女,月例都是五十兩,原主又是個給人拿捏,不會享受的,一個月撐死了能花十兩,每月如此,多出的那些又哪去了?

鸚鵡囁嚅著,沒了聲。

還用說嗎,曹媽媽就是看大小姐是個沒主意的,這院子裏的事又一向是曹媽媽管著,她說多少就是多少唄。

華裳心裏也明白,曹媽媽是個貪得無厭的,還不知道自個兒早就換了副靈魂,也罷,走著瞧。

鸚鵡暗暗歎息,即使主子回來了又怎樣,一樣受曹媽媽管製罷了。

看看曹媽媽這做派,主子大難不死回來了,她不但不過來拜見,反而露出失望嫌棄的表情,是有多盼著主子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