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應時悶哼,鳳兮拚命提氣後退,於不遠處踉蹌站定。

“將軍!”其餘幾名黑衣人紛紛上前扶住那年輕男子,焦急一喚。

鳳兮神色微動,緊著嗓音道:“原來你便是烏俅之國的將軍!當日西湖之上,可是你差人對我萬箭齊發的?”

那年輕男子麵容微微蒼白,但麵上卻無半分懼意,反而是揮退扶著他的幾名黑衣男子,目光冷冽的朝鳳兮鎖來:“不僅是西湖的萬箭齊發,就說不久前睿王府遭襲,也出自本將軍之手!”

他這話不提還好,一提,鳳兮眸子稍稍一眯,心底冷意浮動。

“當日我外祖父挨的那一劍,可是出自你手?”

他冷笑:“是與不是,又有何妨,帝姬已是將死之人,弄這麽清楚做何!”

嗓音一落,他再度飛身而上,鳳兮臉色微緊,不慌不忙的飛身後退,目光直鎖著他,手中的銀針再度灑出。

那人冷哼,依舊不屑,隻是待避過第一批銀針之後,他身形突然開始發抽,最後竟是當即自半空墜落,再度摔跌在地。

鳳兮神色微狠,在他墜地的刹那,手中迅速掏出的毒粉已是朝他一撒,其餘幾名黑衣人見狀,紛紛掀開黑色鬥篷為那年輕男子遮擋,然而趁著空擋,鳳兮抬腳而起,猛的朝那幾名黑衣人身上的穴道一踢,僅是刹那,在場幾名黑衣人頓時難以動彈,身形僵硬如石。

“你這詭計多端的女人!”正這時,地上那年輕男子怒了一聲,嗓音夾雜著濃烈的殺氣,似要掙紮著起來朝鳳兮索命。

鳳兮穩穩立在他兩步開外,垂眸冷眼觀他,隻道:“鳳兮並非是詭計多端,而是將軍你太過輕敵,而你這幾名隨從,則是對將軍你太過緊張。”

說著,她稍稍蹲下身來,嗓音也冷了幾個調子:“若我料得不錯,如今西桓都城戒備森嚴,你們無法在眾目睽睽下對我不利,是以便威脅了姚隱,讓他騙我來此,可是?”

那年輕男子咬牙切齒的怒瞪著鳳兮,麵上青白交加,似是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冷哼著,並未做言語。

鳳兮眉頭微蹙,也未有心再聽他回答,隻是又問:“將軍此番前來刺殺我,可是受你烏俅之帝的指使?”

嗓音一落,見他依舊未答,僅是冷狠的瞪她。

鳳兮心底毫無詫異,麵容也未生出惱意,僅是原地蹲著沉默片刻,便朝他意味深長的道:“將軍硬氣不言,鳳兮佩服,聞說將軍驍勇善戰,有烏俅戰神之名,將軍這等英豪,鳳兮委實欽佩。隻是,將軍身上所中的毒針名為敗血,中毒之人,不出一個時辰,定七竅流血而亡,將軍是硬氣之人,委實是人才,鳳兮又的確未有害將軍喪命之心,不如,將軍日後便留在這東臨,與我為友,為我辦事,如何?”

那年輕男子冷瞪著鳳兮,似有些咬牙切齒的怒,他張口冷聲唾棄:“以前皆聞北唐帝姬軟弱無能,此番見來,卻覺你心思陰狠得緊!”說著,勉強冷笑一聲:“想利用本將軍為你辦事?你倒是不自量力!再者,我三番兩次的刺殺你,你會這般容易放過我?”

鳳兮眉頭一皺,神色微冷,此際並未立即接話。

正這時,不遠處的牆頭揚來一道極不正經的嗤笑:“我說丫頭啊,你最近莫不是想籠絡人才籠絡得走火入魔了。這小崽子可是一匹狼,即便收複後放在身邊,沒準哪天也會被他咬上一口。”

語調挑高,嗓音嗤諷而又熟悉,鳳兮神色微動,抬眸循聲一望,果然見得長白山老頭正坐在不遠處的牆頭上,兩條腿一**一**的,被風揚著的雪白胡子也甚是突兀惹眼。

“觀主倒是清閑。”鳳兮淡道,別無多話。

老頭愣了愣,隨即哆哆嗦嗦的自牆上跳了下來,落地時沒掌握好姿勢,竟是踉蹌著地,摔得哎喲一聲。

鳳兮神色微動,淡眼觀他,便見那老頭疼得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來,隨即磨磨蹭蹭的行至鳳兮身邊,道:“老頭我的確清閑,方才翻牆時不注意賞了一出你大翻身的好戲!”

說著,嘖嘖兩聲,繞著鳳兮走了一圈,打量了好幾眼,又道:“丫頭長本事了啊,竟連烏俅這小子都被你製住了,你那外祖父若是見你這般長進,怕是要將眼珠子驚掉。”

“既是如此,便莫要讓我外祖父知曉這些事了。”鳳兮平寂道,說著,目光直直的鎖著他:“日後觀主在我外祖父麵前,倒是得慎言慎行了。”

“你覺得老頭我會在你外祖父麵前揭你的底麽?”他摸摸長白的胡子,略微悻悻的問。

鳳兮淡道:“觀主也是聰明人,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倒也無須鳳兮來提醒。”說著,目光朝老頭方才坐過的牆頭一掃:“鳳兮一直不知,觀主竟有翻牆的本事。”

老頭道:“翻牆算什麽!以往我那孽徒追趕我時,我連大河都泅過。”

鳳兮卻未將他的話聽入耳裏,繼續道:“這牆壁甚高,且無太多著力點,惟有會點輕功之人,才可在這牆壁上攀爬,不知觀主你,如何爬上這牆壁的?且還能爬得不聲不響,連我與這幾名烏俅之人都不曾發覺?”

那老頭愣了一下,目光破天荒的有些躲閃。

正這時,地上那烏俅將軍袖中竟又一枚暗器朝鳳兮襲來,鳳兮神色一冷,但卻不躲不閃,眼看那暗器要錐入她的額頭,千鈞一發間,一道渾厚的掌風襲來,那暗器驀地被內力震偏,森冷迅速的刺入了不遠處的牆壁。

地上那烏俅將軍則是滿麵震怒與失望,麵色越發的青白。

“你這小崽子,竟還想孤注一擲?且不看看你有幾斤幾兩,我戳死你,戳死你!”老頭當即蹲在那烏俅將軍年輕,伸著指頭猛的開始戳他的腦袋。

鳳兮深眼凝著老頭,隻問:“方才暗器襲來時,是觀主用內力為鳳兮震開那暗器的嗎?”

老頭身形一僵,戳那烏俅將軍戳得越發帶勁兒,亦如未聽到鳳兮的話一般,朝那烏俅將軍道:“哼,戳死你,戳死你,戳戳戳!”

不消片刻,那烏俅將軍不堪忍受,終歸是被老頭戳暈。

老頭愣了一下,這才扭頭朝鳳兮望來,隨即悻悻的站起身,嘿嘿一笑:“丫頭哇,這巷子倒是冷森森的,老頭我先出了。有個小茶館還等著老頭我說書呢!”

他前腳一走,鳳兮便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忙扭頭過來,眉頭大皺,央求是道:“丫頭,你又何必這般執拗,知否是老頭我為你擋開的暗器就這麽重要?你就當老頭我未替你擋過暗器,更未來過這裏不成麽!”

鳳兮神色一動,道:“鳳兮曆來不知,被夜流暄與顧風祈欺負的長白山觀主,竟也是深藏不露。鳳兮眼拙,以往委實是看走眼了。”

“看走眼便看走眼了,老頭我又沒怪你!”老頭悻悻望她,胡子一抖一抖,“你快些放開,老頭我還要去說書!”

鳳兮耐性終於耗盡,開門見山的道:“鳳兮無意為難觀主,隻是觀主深藏不露的呆在睿王府,甚至今日又突然出現在這牆頭,觀主可該與鳳兮解釋一番?”

老頭愣了一下,皺皺眉,難得收斂大咧性子的沉默了片刻,突然意味深長的道:“本以為時候未到,不料你丫頭委實冰雪聰明。”

“觀主有話不妨直說。”

老頭歎息一聲,道:“本以為你這丫頭柔弱愚昧,但你這丫頭,委實聰明得緊,一直以為,你難以繼承大任,但如今看來,卻是我們這些老頭多慮了,多慮了。”

說著,朝鳳兮咧嘴而笑,長白的胡子甚是突兀顯眼:“走吧走吧,你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老頭我便也不拐彎子了,便帶你去那個地方得了。說來,有些事啊,注定是這樣了,老頭我雖不願你來改變些什麽,但也不願真正阻擋了你!”

鳳兮聽得迷蒙,但心底卻是複雜與平寂交織。

老頭突然拂開了她的手,緩步朝巷子一側行去,鳳兮深眼朝他瘦削的脊背觀了幾眼,也緩步跟上。

剛要出得巷口,正有數十名官兵湧來,為首之人,看似尋常捕頭,那捕頭將鳳兮與長白山觀主二人堵在巷口,見鳳兮神色沾染了血漬,便問:“你就是在巷子裏鬧事之人?”

鳳兮愣了一下。

長白山老頭一哼,罵咧道:“一個女人鬧什麽事?你們這些傻子,怎不猜她被人欺辱了?”

鳳兮眸色一僵。

那捕頭似覺老頭說得有理,連帶語氣都放緩了半分,低低的問:“姑娘在巷中被乞丐欺負了?”

鳳兮眼角開始一抽,渾身淡漠之意更甚,正這時,長白山老頭朝那捕頭又是一哼:“你這蠢人,她若被欺負了,此際不哭哭啼啼的衝出來麽?再者,你當老頭我毫無本事啊?這丫頭若遭人欺負了,老頭我還能袖手旁觀不去英雄救美麽!”

捕頭終歸一怒,瞪向老頭:“本捕頭麵前,豈容你放肆!你是想讓我抓你入縣衙,治你個妨礙公務之罪?”說著,又怒了一句:“我就說那臭小子定是胡亂擊鼓鳴冤,竟還真是這樣!來這巷子裏啊,屁個鬧事之人都沒見到,就瞧見了個瘋癲老頭!”

長白山老頭‘呀’了一聲,朝鳳兮身後躲去,朝鳳兮道:“丫頭啊,這人好大的官威,比你的官威都大。”

鳳兮眉頭一皺,卻也不欲多言,僅是自懷中掏出一枚令牌遞到那捕頭麵前。

那捕頭垂眸一掃,臉色頓時大變,忙要跪下,鳳兮隻道:“無須多禮。巷子裏有名重傷的睿王府暗衛,他衣角有睿王府標記,你該是識得,有勞你替我將他送入睿王府,另外,裏麵還有幾名衣著黑衣之人,你替我將他們全數捆了,也一並送入睿王府。”

說完,也未瞧那捕頭的反應,回頭朝長白山老頭望來:“你可是該繼續帶路了?”說著,又補了句:“隨意扮柔弱瘋癲,讓人見了,倒也像瘋子。觀主一身清譽,切莫毀了,也莫讓鼎鼎大名的長白山道觀蒙羞。”

“丫頭伶牙俐齒,損人也損得厲害啊!”長白山老頭眼角一抽,頓時有些生惱。

他瞪鳳兮一眼,這才慢騰騰的從她身後縮出來,挺直了腰板繼續大步往前。

縱然身藏秘密,但也不過是個脾氣古怪了點的老頭罷了,鳳兮深眼望著老頭,心底如是想著,眸中略微陳雜。

身無暗衛跟隨,加之青絲披灑,且雪白的裙角還沾有血跡,鳳兮行於紛繁街道,倒是惹得路人頻頻觀望。

鳳兮眸色略微發緊,曆來鮮少這般受人注視,隻是跟著那長白山老頭行得久了,便也習慣路人旁觀的眼神。

不多時,長白山老頭帶她入了一家略微偏僻的小院。

甫一入得院子,便覺院中雞飛狗吠,儼是農家小院,但卻透著幾許平靜與悠和。

而不遠處的光禿樹下,一張石桌處,四名略微有些年紀的人正圍著石桌下棋,好不熱鬧。

“大夥兒來瞧瞧,看誰來了!”正這時,長白山老頭大大咧咧的道了一聲。

石桌旁的四人循聲望來,待見是長白山老頭,他們眉頭一皺,道:“你這瘋癲老頭怎又來了?不是說莫要來這裏嗎,萬一是惹來走狗什麽的,豈不是擾我們清淨?”

長白山老頭吹胡子瞪眼:“你們就這般嫌棄老頭我?”

那些人渾然不給麵子的道:“就是嫌棄!若不是因為你,我們能經常奔逃麽!”

長白山老頭冷哼一聲,隨即將鳳兮朝身邊一扯,道:“這回你們倒是不用逃了,瞧瞧瞧瞧,看看她是誰!”

那四名老頭當真起了身,紛紛上前來,待將鳳兮打量清楚後,幾人臉色頓時一變。

這時,其中一名高瘦的黑袍老頭道:“有點像朝蓉皇後。”

“眼睛像帝君,有點冷,慎得慌。”另一人細細打量,嘖嘖兩聲。

“長得倒是清秀,發絲卻是淩亂,衣裙染血,可判斷不是深閨千金,莫不是哪兒來的通緝女犯?”

“我看她長得倒是好看,可以給俺那武癡侄兒當媳婦!即便是通緝女犯,也無大礙。”

“當真是滿嘴胡言啊!你們果真是老眼昏花了,瞅清楚了,這丫頭可當真是如假包換的北唐帝姬!”長白山老頭抽著眼,道了一句。

此話尾音一落,這四名老頭齊齊變了眼色。

僅是刹那,那高瘦的黑袍老者朝鳳兮低沉道:“姑娘,屋內請。”

他嗓音突然增了嚴謹與緊然,鳳兮微怔,但卻是按捺心神的點了頭。

下午的時辰倒是過得快,小院裏依舊有狗吠與雞鳴,土色土香。

臨近黃昏,小院主屋那緊閉的屋門終於自裏而開,鳳兮一身白裙,緩步而出,晚風迎麵而來,揚了她披散著的青絲,待回眸再度朝屋中四人拜別,卻見他們紛紛望著她的容顏發怔。

“帝姬長得,當真是極像了先逝的朝蓉皇後。”突然間,那黑袍老頭歎著氣,嗓音透著悵惘。

說著,他又朝鳳兮道:“方才我四人給帝姬的東西,還望帝姬務必收好。半月之後,遺軍定重新集結,到時候,老臣四人與遺留並壯大了的遺軍,定隨帝姬差遣。另外,長白山戊戌子雖說不正經,但也是老臣幾人中最有本事之人,是以接下來這半月內,無論帝姬身在何處,請讓戊戌子相護左右。”

鳳兮手心捏緊了四塊玉佩,神色複雜的點了頭。

這時,斜靠在門上的長白山老頭倒是道:“這回用得上我了,便說我的好話了。以往老頭我被我那孽徒趕出長白山,你們當時都狠心的不收留我啊!是以,你們讓我護她,我便會聽話的護麽?”

“戊戌子,你還想裝瘋賣傻到何時?前些日子你幾番阻攔我們與帝姬相見,甚至駐紮於睿王府,不讓我們靠近睿王府半分,如今,你終於是自行將帝姬領來,想來也是想通了那些事,怎麽,你如今又要耍性子了?”那黑袍老者冷問,言語中竟是威儀大氣。

長白山老頭瞪他一眼,“我最是瞧不慣你!都成落魄之人了,還要橫!你還當你是當年風靡北唐的年輕太傅?”

說著,眼見那黑袍老者要怒,長白山老頭眼角一抽,忙拉了鳳兮的手往前踏步,嘴裏大大咧咧的道:“丫頭,我們快些走吧!沒準你再晚點回去,睿老王爺便要差人滿城風雨的尋你了。”

黃昏的風微微有些冷了,街道之上,行人也稀疏不少。

寬敞空曠的街道上,鳳兮與長白山老頭並排而行,雙雙沉默。

良久,鳳兮低問:“你前些日子為何要阻止四位北唐舊臣與我見麵?”

長白山老頭一歎,語氣斂了常日裏的大咧,增了幾分極為難得的厚重:“還以為你不會問了呢,沒想到你這丫頭倒真是耐性極好,忍了這麽久才開始刨根問底。”

“那你如今可要與我說實話了?”

長白山老頭咧嘴一笑,目光卻是增了幾分悠遠:“我不讓他們與你見麵,不過是不想天下大興浩劫。”

鳳兮臉色微變,深眼觀他。

他朝鳳兮望來,又道:“北唐五十萬大軍皆對北唐忠心耿耿,因北唐的覆滅而歸隱,散卻,卻定會因為北唐帝後的命脈遺孤而重新無條件集結。我不讓你與院中那四個老頭見麵,不過是不想讓你順利集結北唐的五十萬大軍罷了。”

“你也算是北唐舊臣,甚至還是我那年少出家的大皇叔,若北唐五十萬大軍當真集結起來,你我也能過上安穩日子,難道不好嗎?”鳳兮目光微微開始發緊。

今下午在那院中主屋聽得的話,已令她大受震撼,不僅是因為自己能突然見得北唐的四名舊臣,更因這怪老頭的身份,驚得她宛如雷擊。

難怪,難怪她那外祖父即便厭惡這長白山老頭,卻也能與他時時刻刻呆在一起,兩個人成天都神叨叨的在琢磨些什麽。

她本以為自家外祖父不過是聽信這長白山老頭的卜算之言,不過是想留這長白山老頭為她寫些藥方子調養身子,不料這長白山老頭竟是她如今唯一幸存的大皇叔。

“我雖是北唐之人,但我早年出家為道,早已不問朝中世事了。”

正這時,長白山老頭的嗓音拉回了鳳兮的神思,鳳兮再度迎上他的目光,低低的問:“即便如此,但北唐覆滅,我爹爹娘親也雙雙喪命,大皇叔難道能一直將你自己當做世外之人,讓你自己袖手旁觀,即便鳳兮想自行強大與報仇,你不幫忙,甚至還要反過來阻止?”

老頭一歎,“丫頭,我問你,你究竟是想為你爹娘報仇,還是想重新建立北唐?”

鳳兮低頭下來,極沉極沉的道:“若鳳兮既想報仇,又想建立北唐呢?”

“丫頭你的性子,與你的父皇大不相同。”

“我父皇是怎樣的人?”

“算是一代仁君吧,隻可惜太過心軟,是以才被那些奸臣蒙蔽,死於非命。”

鳳兮心頭一顫,連帶嗓音都緊了幾許:“害我父皇的那些人,是誰?”說著,又道:“是南嶽的皇家,軒轅一族嗎?”

“你是你父皇與母後唯一的命脈,於公於私,我皆不想你滿身仇恨。這些話,你問了我,我也不會說,丫頭,可知我不願方才那四名舊臣與你相見的原因?”說著,嗓音稍稍頓了片刻,又低沉道:“我就是怕你被仇恨蒙蔽,殺伐陰狠,加之五十萬大軍又隨你差遣,到時候,這天下危矣。”

“既是如此,你今日又為何要帶我去見四大舊臣?”

老頭笑笑,坦然道:“想殺你的人太多太多,當時見你這丫頭麵對烏俅之人都麵不改色,心性甚強,然而,即便你製住了那些烏俅之人,也並未痛下殺手,老頭我,也不知怎麽的就觸動了一下。也許,也許你這丫頭擁得五十萬大軍,於這天下,於這北唐,於你,於我,也不是什麽壞事,你說是吧?”

“沒想到你還有猜測與捉摸不定之時。你占卜之術了得,難道不可以算算?”

老頭愣了一下,隨即開始朝鳳兮吹胡子瞪眼:“你這是什麽態度,老頭我若能算得將來之事,豈不是神仙了?岐黃占卜之術也不是諸事都能算的!”

鳳兮瞥他一眼,並未與之爭論,隻是默了片刻,才道:“你告訴我北唐是如何覆滅的吧?即便我爹爹聽信奸臣,那些奸臣,又是哪些?”

老頭略微訝異的盯著鳳兮:“繞來繞去,你竟還是執迷於此!老頭我不是說過了嗎,你問了我,我也不會說!”

鳳兮突然駐了足。

老頭愣了一下,也跟著駐足下來,朝她愕然的問:“丫頭,你怎麽了?”

鳳兮深眼凝他,眸中複雜變遷,雲湧不定,片刻,她低低的朝他道:“鳳兮以前,心底隻有一個願望,便是安然活命,然而待在鬼門關外走過多次後,如今,鳳兮心底,卻依舊隻有一個願望,便是為我爹娘報仇,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你怎知道他們在天之靈是想讓你為他們報仇?萬一他們希望你平淡生活呢?”

鳳兮垂頭道:“好不容易尋著了親生父母,但他們卻早逝,而且還逝得淒慘,好不容易有了疼我的外祖父,不料他卻在數十年來瞞我不認我。鳳兮,一直都是一個人,孤苦無依,如今有了爹娘了,縱然已無法盡孝,但卻定要為他們報仇。”

說著,見長白山老頭眉頭一皺,似要說話,鳳兮先他一步又道:“鳳兮以前身在姚府,一直羨慕我姐姐姚霜,羨慕她能得爹爹與她娘親的寵愛,我也一直羨慕,有娘親陪伴,有父親寵溺的日子,隻可惜,我知曉自己孤星帶煞,加之母親身份卑微,是以雖盼望,卻不奢望。而今,我終於知曉我並非是受父母嫌棄之人,反而是母親費盡心思的差人將我送出宮闈,讓我存活於世,這份恩情,太重太重。鳳兮如今,已無法為他們盡孝,但他們慘死火海,鳳兮怎能獨自安然苟活,他們之仇,鳳兮不得不報。”

“你這丫頭,委實倔強了,你就不怕你若有個閃失,你父母在天之靈更會不安?”

鳳兮神色開始搖曳,半晌才低低的道:“不會!”

長白山老頭一怔。

鳳兮又道:“因為我若真有個閃失,碧落黃泉,陰曹地府,亦或是紫陌空門,鳳兮便能……見著他們了。”

晚風浮來,涼意浮生。

長白山老頭原地歎了許久,最後終歸是道:“回府吧,你外祖父該是著急了。”

“你還是不願告知我?”

長白山老頭道:“你是我皇侄女,你滿心是想報仇,不願苟活於世,但我與你外祖父,卻是獨獨看中你的性命,獨獨想讓你存活於世。你好歹是名女子,不同於男兒,再者你身子孱弱,不可再受勞累,是以,至於那些仇恨,你知曉了於你不好,再者,你命中有貴人,你隻需靜靜等待,興許不久,你想知曉的一切都能自然而然的清澈明了,你想要的北唐新朝,也能伸手可得。”

鳳兮怔了一下,皺了眉,心下再度複雜橫生。

“走吧!”長白山老頭再度道了一聲,嗓音一落,已是率先往前踏了步。

歸得睿王府大門時,鳳兮卻見睿王府大門外禦林軍陳列,肅肅之意盡顯。

鳳兮心底了然,這番大的陣狀,應是東臨墨池來了。

長白山老頭哈欠一聲,已恢複常日的隨性之意,大大咧咧的朝鳳兮道:“老頭我累了,先回屋去休息了。”

說完,也不待鳳兮反應,他已是毫無興趣的蹭入了府門。

鳳兮望了老頭的背影一眼,也要踏步出門,不料就在此際,身後揚來一道喚聲:“鳳姑娘。”

鳳兮怔了一下,回頭一望,才見不遠處孤零零的站立之人,竟是夜流暄留在這東臨別院的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