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的客房,是在夜流暄與伏羲客房的中間。

夜流暄將她送入客房內,便隨意囑咐幾句,抽身離去。

鳳兮掩緊屋門後,目光朝客房內打量,這才見這屋子擺設豪華,軟榻屏風一應俱全。

而待繞過屏風行至不遠處的雕花木床,上麵精致的錦被觸手溫暖,雖無流夙閣床榻上被褥那般柔和,但也算得上是材質上等。

她心頭微微一暖,待褪去外裙在床榻上半坐半躺時,腦子裏浮現出的全是夜流暄的麵容。

不得不說,自打他將她從姚府救出,她便如被上天眷顧了一般,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這種富裕堂皇的日子,是她以前做夢都未想過的。

隻是,他給她的好的確太快太多,那種如來的給予與驚喜讓她瑟縮畏懼,生怕他某時會突然縮手回去,從而讓她從雲端墜落下去,萬劫不複。

她暗自沉默良久,思緒紛飛,待再回神時,便見不遠處燭台上的燭已然燃了半截。

正要起身去吹滅燭火,卻不料門外響起極其細微的敲門聲。

她怔了一下,以為是夜流暄去而複返,不由忙將外裙穿上,稍稍理了理頭發便下了床。

待打開門的刹那,映入眼簾的,卻是伏溪那張*笑容的臉。

“你怎這般不警惕,竟是問都不問一聲便開門了?”他笑嘻嘻的道,身子依舊是彎腰駝背,大抵是身上的傷勢著實太重,讓他無法站直。

鳳兮麵露錯愕,直瞪瞪的望著他,正要言話,卻不料他卻擠開她入了屋子,並宛如屋內主子一般毫不避諱的一瘸一拐的朝屋中的圓桌行去,最後坐定在了圓桌旁的凳上。

鳳兮兩眼更是瞪大了一分。

這伏溪當真沒規矩。她好歹也是女兒家,他怎能這般堂而皇之且不打招呼就自行進來了?而且,而且如今還是晚上,萬一被人瞧見了,該如何是好!

鳳兮心頭一緊,忙探頭朝左右一望,見未有什麽人時,才心下稍稍一鬆,忙關上了屋門。

“伏溪,你怎來了?”她快步行於伏溪身邊,錯愕望他。

伏溪朝她咧嘴笑得極其燦爛,道:“你坐下,我有好東西給你。”

鳳兮一愣,他卻伸手將她拉著坐在了他身邊的圓凳上,道:“叫你坐你就坐!在我麵前,你可別像在主上麵前那般拘謹,我伏溪不吃那套!”

說完,自懷中掏出一枚赤紅的玉佩遞到她麵前,道:“喏,送給你!今早初次見麵,本是要送你桂花糕,卻不料桂花糕被主上嚇落到了地上,今夜我便將禮物補上。嘿,你快收著,這暖玉可比桂花糕珍貴多了,我伏溪身上,就這個值銀子呢,這下子便宜你了。”

鳳兮哪裏敢要,忙推拒道:“真的不用了,你,你這禮物太過珍貴,我不能收下!”

再者,她與伏溪本就不太相熟,萬一平白無故的收了他的東西,日後惹出麻煩來,她自是無法安生。

“叫你拿著你便拿著,磨磨唧唧的倒是不好!”伏溪扯過她的手,便將暖玉塞在了她手心。

鳳兮一驚,忙要遞還回去,卻不料伏溪道:“好鳳兮,你便收下吧!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未有過被退回來的時候,你可莫要讓我失了麵子,要不然,我可要生氣。”

鳳兮有些無奈,手中的玉佩收下也不是,遞還回去也不是。

伏溪瞅她幾眼,隨即轉了話題,啟著小心翼翼的嗓音問:“鳳兮啊,聽說你是被主上從姚府救回蒼月宮的?”

鳳兮微愣,沒料到他會問這個,遂點點頭。

“那你以前在姚府的名字便叫‘鳳兮’,還是到了蒼月宮,主上才給你賜名為‘鳳兮’的?”他又低低的問,隻是嗓音微帶探究與壓抑,倒是令鳳兮愕然。

“是到了蒼月宮後,流暄賜我的名字。”她道。

伏溪臉色微微一變,連帶那張燦然的麵龐都染出了幾分不符合他大咧性子的沉雜。

“難道當真會是你?可不對啊!如果是你,主上怎舍得讓你去江南拋頭露麵的一曲傾天啊!”他眸子一垂,突然有些失神的喃喃一句。

鳳兮怔了一下,全然不知伏溪因何會是這種反應。

她全然不知他喃喃之語究竟是什麽意思,但不知為何,一聽他這話,她心底卻是驀地一緊,仿佛被什麽東西刹那間纏繞住,令她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伏溪,你,你在說什麽啊?什麽真的是我?什麽不對啊?”鳳兮忙伸手拉住了伏溪的衣袖,急問。

伏溪回過神來,打量她片刻,低問:“鳳兮,你左手胳膊上可有一道鳳凰圖案的朱砂?”

“沒有。”鳳兮搖搖頭,臉色微變,遂急問:“伏溪,你究竟想說什麽?”

伏溪神色頓時有些惑然,但片刻之際卻又恢複如初,隻是麵上的燦笑卻是消散不少,被詫異之色替代。

“沒什麽!沒什麽,隻是突然一問罷了。”說著,撐著桌子邊緣慢騰騰的站起身來:“鳳兮啊,今兒主上可是在馬車內教了你許久的琴呢,你可得好生練,莫讓主上失望。好了,你歇息吧,我先走了。”

鳳兮忙起身跟上他,心頭縈繞出陣陣疑惑,但躊躇半晌,卻是未開口。

直至將伏溪送至門邊,她才捏緊了手中的暖玉,忍耐不住的問:“伏溪,是不是流暄救我救錯了?我左臂上沒有鳳凰朱砂,是不是證明我不該是流暄要帶回蒼月宮的人?他救我,是因為他找錯人了?”

記得她被夜流暄帶到蒼月宮,第一次醒來時,他便與她說他不僅知曉她的年紀,連她的生辰八字都知曉,她當時便覺得詫異,後來時間一久,便也淡忘了。

後來,夜流暄對她百般的好,言語柔和,動作親昵,初時,她以為他對別人也是這樣,然而待見得他對蒼月宮之人冷漠話少,她才逐漸意識到他對自己是怎般的特殊。

隻不過,正是因為這種莫名的特殊,莫名的親昵,才讓她心生不安,總猜不透他因何會對她這般好,猜不透他因何會對她這個孤星帶煞的人如此親昵。

而如今,伏溪這話略微躲閃,他這種躲閃疑惑的態度更是令她猶如當頭棒喝,心底的那個不敢企及的猜想也驟然明朗,砸得她心頭發疼。

“噓!”她這話一出,豈料伏溪驚了一跳,忙伸著手指頭抵在她唇瓣上。

她愣了一下,臉頰驟然一紅。

伏溪卻似是未注意到她的尷尬,嚇白了一張臉道:“你這是不要命了嗎,這些話也敢胡說?我知曉你並非表麵上那般膽怯瑟縮,你心頭怕是對什麽事都清透得很!隻不過,你日後還是收起你那些聰明,在主上麵前,你那些小聰明還真用不上,有時惹禍上身也說不準!再者,主上心思縝密,英明一世,豈會連個人都會救錯找錯?還有,我跟了主上這麽久,也沒見他要找哪個人!所以,你可別多想,興許主上救你,僅是瞧得你憨厚誠實罷了。”

說完,忙將她往屋子裏一推,急道:“你快些進去歇息,千萬莫胡思亂想了!萬一是被主上發現我在你這裏胡說八道,我身上怕是不止是多二十道血鞭那般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