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這般頂撞我,隻為伏溪,這般瞪我甚至是膽大的恨我,也是為伏溪。

我從未想過,我一手**的人,亦或是一直與我相處著的人,怎會心係上伏溪這個外人。

再者,我也並非真想懲罰伏溪,不是嗎?

今日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戲,一場演給端王看的戲,隻是,端王未曾全信,她卻是全信了,隻因,隻因伏溪,卻也隻為她將我徹底當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分不清當時是何感覺,我隻覺得鬱鬱。

而她卻分毫不顧我的臉色,氣急敗壞的瞪我,甚至道:“伏溪是因為我才留在京都的,你要罰就罰我好了!”

我冷眼睥她,袖袍中的手指也捏緊了。

我未料到,膽小如她,甚至是視性命貴不堪言的她,竟會願意為伏溪受罰,她就不怕,我如她所願,捏斷她的喉嚨嗎?

所有冷意湧來,暴戾甚至是冷血如我,卻莫名的能收斂住自己,不曾當真將手指伸向她的脖子。

隻是後來,我以茶盞砸壞了伏溪的額頭,她急了,甚至連臉色都白了。

她急忙掏出絲帕替伏溪擦拭傷口的血,還關心至極的對伏溪言話,她甚至,還怒氣衝衝的朝我吼道:“伏溪縱然有錯,但你怎能用茶盞砸他?再者,一切皆因我而起,你便是要生氣,都將氣往我身上撒便好,何必為難無辜!”

一時間,縱然內心再強大,我忍不住陰沉了臉色。

我冷冽如冰的朝她道:“你的確是罪魁禍首,的確該罰!這些日子,你竟平白任由自己被宮中之人打了板子,任由自己被人襲擊墜河,像你這種女人,一旦遇上事,曆來是認命,最後再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以為就有人憐憫你了?哼,一無是處的廢物,如今留著你,的確是毫無用處!”

這話是在預計之外,然而此際,許是怒氣難耐,我忍不住說了出來。

今日之戲,是因她才演給軒轅宸看,如若不是她太笨太傻,我豈會費盡心思的與伏溪如此。

我一心想讓她強大,然而縱然是蠱惑甚至是威逼,她都不曾長進。

她離開我身邊,才多久?

想來也不過數十日,然而她卻給我鬧出了這麽多事,且回回都差點喪命,如此,若說沒半點怒意及失望,那是絕不可能,隻是即便如此,我事先也未有當麵罵她之意,怪隻怪,她為了伏溪,蠢笨無知且大逆不道的挑戰了我的底線。

我夜流暄能縱容她,卻終歸不會太過縱容她。我,也有我的原則,甚至是,傲然。

惱意一來,加之未忘演戲,我後麵的話說得更為冷情。

最終,軒轅宸似是信了,信我對她並無太大好感,終於是摟著她走了。

彼時,我曾聽伏溪說我對鳳兮是否太狠,我一時心煩,心底莫名症結,隨即便反問伏溪,“伏溪何時也心慈手軟了?這還未對她如何了,你便不忍了?”

今日一切,雖在我意料中發展,然而對鳳兮發那麽大的火,卻因這伏溪而起。

不知是否是心境之故,我突然覺得伏溪對鳳兮好得太過,甚至是讓我覺得紮眼。

伏溪常日裏吊兒郎當,雖說擅與女子糾纏,然而卻是風流過處,片葉不沾身。

然而他在麵對鳳兮時,那流露出的神態及臉色,卻是與以往不同,極為不同。

我沉默著,清幽深黑的目光直鎖伏溪,半晌才低低沉沉的朝他問:“動心了?”

意料之中的,他皺了眉,隻道:“屬下隻是憐憫鳳兮,別無私情。”

伏溪在我麵前雖大膽,但終歸不會出格,他聰明的知曉,無論我對鳳兮如何,我既收她在身邊,甚至是悉心教導,如此,鳳兮便不該是他能覬覦的。

我心底終歸是生了幾許滿意,隨後,我打發伏溪下江南。

接下來倒是安靜就幾日,隻是不久,在我意料之中的,因不料南嶽皇權之爭,南嶽太子差人刺殺軒轅宸。

然而縱是如此,我卻獨獨沒料到,那時的軒轅宸竟會領著鳳兮出得京都城,從而被殺手圍困。

那夜,我正就寢,得了消息之後,心底驀地生緊,甚至連衣帶都不曾係好便衝出京都城。

那夜風聲鶴唳,極冷,心底也跳得厲害。

想來這麽些年來,除了那日接得南嶽滅亡及父親慘死的家書才這般緊張外,我還難得這般緊張。

我突然後悔了,後悔顧及著軒轅宸懷疑,是以便將她身邊暗中守護的暗衛幾乎全數撤離,最後隻留了一名暗衛在她身邊。

是以像今夜這般發生大事,那名暗衛應付不來,便惟有通知我,如此,我後悔了,的確是後悔了。

待我抵達那片郊外密林,令我沒想到的是,她這蠢東西,竟會為了軒轅宸而引開追兵。

我心底惱極,伸手殺了圍困她的那些黑衣人,然而見她呆愣的蹲在地上,失神驚恐,到嘴的責罵莫名的被我抑製住了。

我深眼凝她,在她麵前蹲了下來,將僵硬不堪的她抱在了懷裏,我甚至還破天荒的不追究她的蠢笨,反而還出聲安慰了她:“沒事了。”

強勢如我,一切的一切,大多在我計算之中,然而獨獨對於她,仿佛一切的東西越來越脫離掌控。

亦如這次,我會因為她而亂了方寸的飛身而來,甚至還會目睹她僵硬驚恐的臉色,咽下本要出口的責罵。

無疑,對北唐鳳兮,我極為在意,無論是因她北唐帝姬的身份或是父親及皇姨父的托付,我都在意,隻是,她不知,她什麽都不知。

她一直都秉承著自己孤星帶煞的模樣,一直都覺得自己可憐,隻是,她卻從來不曾堅強的去改變什麽,而是一味的懦弱,卻也正是因為懦弱,她怕我,懼我,甚至是,恨我,疏離了我。

然而,她卻從未想過,經曆了這麽多,從鬼門關走了這麽多次,她,也該學會自強,學會長大。

接下來的日子裏,她再度回了端王身邊,我也娶了軒轅芸羅,又因對南嶽皇帝的朝政獻了幾次計,解了西麵幾個州縣的暴亂,隨後又拿了夜府一半財力賑災,南嶽皇帝一悅,破格升我為南嶽右丞。

一時間,我顯赫至極,精貴至極,然而沒人知曉,對這南嶽右丞之位甚至是軒轅芸羅,我都有毀之之心。

我滿身血仇,皆因南嶽而起,我不會讓南嶽好過,不會讓任何人好過!

步得朝堂,加之右丞之位顯赫,我結黨營私倒是方便,甚至連安置蒼月宮心腹入朝,也顯得容易。

事繁,忙碌,然而縱然如此,我依舊關注著北唐鳳兮。

我清楚的知曉,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一旦她有何閃失,我也是前功盡棄。

那些日子,她過得雖磕磕盼盼,但也不曾有大災大難,隻是每回見她,她對我的態度,更是畏懼疏離,令我心底極為不暢。

後來,她因在院中彈奏音攻,使得端王府碧夫人跌倒流產,從而被關入地牢。

軒轅宸怕得罪碧夫人那位重權之父,便差人對她打了板子,夾了指骨,甚至,在她的肩頭印刻下了‘奴’字。

我沒有立即趕去看她,我在怒她,也在等著端王親自來請我醫治她。

這麽些日子,她在我麵前,越發大膽放肆,然而,在別人麵前,她便任人宰割,永遠都不知反抗。

我怒了,的確是怒,怒她的懦弱,怒她的膽小瑟縮不爭氣,我更怒的,則是軒轅宸。

他竟敢,竟敢這般對她!

待我將她接回右丞府,我掀了她的衣,看見了她肩頭上的‘奴’字。

雖早知此事,然而此際親眼一觀,心底微顫間,竟有說不出的冷冽。

我的手指在她那團血肉模糊的皮肉外圈輕輕滑動,許久,我才略微複雜的道:“我都舍不得打你分毫,那軒轅宸竟是敢如此對你呢!”

我嗓音起伏不大,然而,沒人知曉我此際心底湧動著的冷冽與殺氣。

我甚至還漫不經心的對她道:“那端王府如此對你,你說,日後我們血洗端王府,斷了他的南嶽江山,再將南嶽皇室之人的臉上皆刻上‘奴’字,如何?”

她嚇住了,沒吱聲。

我盯了一眼她那狼狽的樣,也未再多言,僅是用銀針在她肩頭上繪製,最後用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蓋住了她肩頭上的那個‘奴’字。

鳳凰如她,本該傲然翱翔,隻是,她還太弱,太弱。

我曾一直在想,她要何時才能涅槃,才能變得堅強而又傲然,然而我有顧忌,顧忌她涅槃,隻因如今我都有些掌控不住她了,日後待她涅槃,我還能掌控住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