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聽著海如月的話,擔心她再受到刁難,趕緊的拉著她的手,跟她來到那桌酒宴上。海家各房,除了抱在懷中的,便是這位九小姐海如月最小,她又生的粉雕玉琢,靈巧可愛,海祥雲又極疼愛五房的這兩個妹子,所以別人見了她們一則喜愛,二則也不想得罪海祥雲。如今大廳氣氛正在尷尬,海如月跑出去拉了餘雅藍去坐,大家方才鬆了一口氣。

幾位長者在那裏勸慰海大富。這邊幾個小姐妹坐在一起,嘰嘰喳喳,興奮不能自己。海如雲看著餘雅藍坐下,立刻悄悄伸出大拇指。餘雅藍微微一笑。五太太也是微笑道:“餘小姐,你也累了,快喝杯茶吧。”五太太話音未落,早有丫鬟上前斟上香茶。

餘雅藍輕輕抿了一口。還沒開口,海祥雲又重新站起來,端酒敬道:“各位,今日家中歡聚,來,大家一起幹了此杯。”眾人紛紛起立,也有那拿大,自以為德高望重的,依舊端坐椅子上。海祥雲也不以為杵,端起酒來,一飲而盡。

這一杯酒下去,氣氛頓時歡鬧了許多。餘雅藍這一桌,除了五太太,海如雲,海如月,另有兩位小姐坐在那裏,舉止斯文,看著海如雲和餘雅藍聊的甚是投機,卻是靜靜的隻聽,餘雅藍打量了她們一下,一時之間卻猜不到她們是哪個房中的。

海如雲看到餘雅藍望著那兩位小姐,立刻說道:“瞧我,隻顧跟藍姐姐聊,卻忘了這裏還有兩位姐姐。”她指著其中一個穿藍色夾衣的女子道:“這是三表姐和四表姐。她們是三伯父的女兒。”

餘雅藍微笑道:“兩位姐姐好。”三表姐海如梅,四表姐海如雪皆跟餘雅藍差不多的年紀,聽著餘雅藍這般稱呼,立刻回道:“藍姐姐好。”桌上的氣氛立時融洽了許多。

海祥雲今日宴請全是自己族中親朋好友,海家大戶,人多魚龍混雜,親戚往來的,也隻跟自己家投緣的交往親密些,遇到自己不合眼的,雖然不能天天仇人似的,卻也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態度。男人們因為總要顧慮大局。按輩分坐下。女人們卻不考慮這些,大家入席也都撿自己親近的坐在一起。

海祥雲看著餘雅藍坐在離主席桌稍遠的位置,思忖了一下。海大富在眾人的勸說下,心情方才平複了些許。看著海祥雲心神不定的樣子,語重心長的提醒道:“祥雲,男子漢應該以大事為重,且不可為了兒女私情而誤了自己的前程。”

海祥雲聽著此話紮耳,卻恭敬答道:“海大伯說的是,來,來,海大伯,各位伯伯,叔父,祥雲敬你們一杯。”

離著正席不遠的一桌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坐在一起,田月茹低頭坐在大太太的身邊,不時抬頭偷眼看看海祥雲,眼中閃現著哀怨的光采。大太太看到田月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疼的說道:“月茹,你可是覺得不舒服嗎?”

田月茹搖搖頭,低語道:“姑母,我沒有事。”二太太在一邊看著,不由微笑道:“田姑娘,小小年紀,一定要多注意啊。”

田月茹粉臉羞得通紅,“多謝二太太,月茹無事。”“

這個病,馬虎不得,不要因為未出閣,耽誤了,將來後悔莫及呢。”三太太心直口快的說道,田月茹恨不得立刻鑽入地縫裏去。

大太太聽了三太太的話,立刻不高興的站起來,厲聲喝道:“老三家的,你這是怎麽說話的?孩子叫你一聲嬸娘,你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簡直就是,就是為老不尊!”

三太太聽著大太太竟然會破口大罵,不由得惡向膽邊生,立時跳起來,就要上前找大太太拚命,那邊二太太一邊幸災樂禍的看著她們在那裏鬥,一邊故意的說道:“三太太,快不要這樣,大太太怎麽說也是咱們海家的大當家的,三太太你就忍忍吧。”

“呸!什麽大當家的,自己沒有孩子,把個內侄女,總想嫁給咱們祥雲,如今出了這檔子的事,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天天就像個怨婦,搞得祥雲多委屈了你們似的。咱們祥雲一表人才,能看中的也是餘小姐那樣的佳人,怎麽會看中你們家的姑娘。”三太太聽著二太太的話,更是如火上潑油,一發而不可收拾。

大太太聽著三太太說的這般難聽,一張胖臉憋得青紫,手指顫抖的指著三太太叫道:“姓王的,不要以為你生了一個兒子,就有什麽了不起,你那兒子天天尋花問柳,隻怕你想找一個正經人家的女兒當媳婦,還找不到呢!”

三太太聽到大太太提起她的寶貝兒子,立刻端起手邊的熱茶,滾滾的便潑了過去,一邊嚎叫道:“我兒子再不好,也好過你一個沒生養的……”

起初兩位太太爭吵的時候,眾人倒也不曾留意,如今見得越鬧越厲害,而且什麽汙言穢語都說了出來,大老爺,三老爺聽著,恨不能立刻上前,狠狠的抽她們一巴掌。

大老爺海禮遠立刻站起來怒喝道:“住口,在小輩的麵前,如此的不顧臉麵,成何體統!”

大太太素日害怕大老爺,如今聽他口氣不似往日,心中一驚,頓時偃旗息鼓。三太太卻不理睬大老爺,加上大老爺家中,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心中更是肆無忌憚,繼續指著大太太嚎道:“自己沒本事生,家中妾室成群,自己有氣,無處撒,衝我出氣,你找錯人了!”

大老爺海禮遠在家中霸道慣了,聽著三太太繼續不依不饒的,根本沒有將他這個大伯子的麵子放在眼中,立刻離席,怒氣衝衝的走到大太太那桌。大太太低頭不敢看自己的丈夫,田月茹更是害怕這個姑父,將頭低得仿佛要穿入了桌子下麵一般。

海禮遠雖然對這個妻子沒有太多的感情,對這個侄女也是有些厭惡,未婚先孕,能嫁給海祥雲也罷了,最後卻落得一個孩子流產,海祥雲也不承認她。每每在府中,他想起來,總要將太太叫過去,痛罵一頓。此時看到她們兩個那膽怯的樣子,想到她們再不好,也是自己家的人,田月茹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雖然不喜歡,也漸漸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如今看她們被三太太這樣指著鼻子的辱罵,心中偏袒之心頓起,冷冷的喝道:“我讓你閉嘴,你可聽到!”

三太太看到大伯冷著臉,突然的怒喝自己,嚇了一跳,卻是嘴硬道:“你隻是大伯,我為何又要聽你的。”

“因為我是大老爺!”海禮遠此時幾乎在咆哮了。

三太太臉色微變了一下,這時候,三老爺海禮誌一個箭步竄到三太太的身前,笑著對著大老爺海禮遠說道:“大哥,女人家吵架,您在這裏激動個什麽勁呢,快回桌,我們繼續喝酒。”

“讓你媳婦閉嘴!”大老爺最恨人家說他的老婆沒有生養,而三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停的提了又提,大老爺海禮遠此時心中真是燒做一團,口中似乎也要噴出火來。

三老爺海禮誌看到大老爺不識勸,竟然還繼續訓斥他,心中也升起一股火來,語氣冷冰冰的說道:“大哥,女人家吵幾句也就算了,大哥,您何必總是斤斤斤計較?”

“我是老大!”

“哼,這個家中,能為大家謀福祉的,才是家主,你是老大,卻要從別人的手中拿過府中的俸給,算什麽老大。”三老爺海禮誌毫不留情的說道。

大老爺一張紫臉頓時黑峻峻一片,揮起拳頭,就要砸在三老爺那張帶著嘲笑的臉上。

三老爺立刻閃身躲在一邊,一邊大聲說道:“大哥,不管你如何,我這個當兄弟的是不會還手的。”大老爺聽著,更是著急的要上前,卻打三老爺海禮誌。一時間,大廳之內,鬧成一片。

海祥雲坐在正席上,臉色黑沉得就要滴下水來,他冷眼看著房中這起鬧劇。吉慶在後麵看著,擔憂的上前,輕輕的說道:“少爺,是不是請族中長老們勸一勸?”

海祥雲冷冷一笑,“不用,方才還說什麽小輩的放肆,頂撞長輩,如今卻是他們帶得好頭,不顧臉麵,在這裏撒潑吵鬧,好,好,好得很,還真是我海家的門風。哼哼哼……”

旁邊的陪坐的族中幾位長老聽著海祥雲那陰側側的笑聲,不由得毛骨悚然,膽顫心驚的偷眼看看麵若冰霜的海祥雲,心中忐忑不安起來。

三老爺圍著大廳轉圈跑,大老爺在後揮拳猛追。眾人欲笑不敢笑,隻好強忍著。

這時三老爺家的大少爺海祥瑞,和大老爺家的二少爺海祥林,也是虎視耽耽的站起來,互相看著對方,手中的拳頭捏得緊緊的。

海祥瑞指著海祥林罵道:“你有什麽資格敢站起來。你算什麽東西!”

海祥林因為自己的生母是妾室,雖然在大老爺的府中,他乃是長子,但是心中永遠有一個疙瘩,最怕別人提起他的身份,此時聽到海祥瑞故意這樣的激怒他,立刻揮著拳頭便衝了上來。

坐在餘雅藍那桌上三太太的女兒海如梅,海如雪不由得捂嘴驚呼一聲。海如雲立刻勸道:“兩位姐姐,不用害怕,沒事的,有三哥在呢。”

“可是……可是兩位哥哥,脾氣都不好,萬一打起來,隻怕後果不堪設想,而且大伯和父親還在那爭執,三哥隻怕氣得不輕了。”海如雪輕輕的說道,姣美的麵容上一片的擔憂。餘雅藍看出這份擔心並不是假裝的,對海如雪不由得產生了好感,可見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所說果然不假。

今日在宴席上,看到三太太那樣的潑辣,而這兩位小姐,卻又是如此的溫文而雅,性情溫柔,真是有天淵之別。

這邊正在鬧得不可開交之時,其餘桌上別的幾族的親戚,也不敢出聲相勸。紛紛把眼光掃向了海祥雲。此時的海祥雲看著海祥瑞與海祥林就要打起來,不由得拍案怒喝道:“住手!”

海祥瑞,海祥林聽著這一聲如炸雷般的聲響,立刻怔在當地,就是大老爺和三老爺,也是一愣,停住了追逐,目光齊齊望向了海祥雲。

海祥雲冷冷的看著那對互相仇視的父子,淩厲的眼神似乎要將他們穿透。海祥瑞,海祥林禁不住海祥雲如此刺骨的目光,不由得低下頭去,默默回到各自的座位,大老爺,三老爺自恃長輩的身份,強撐著站在那裏。

海祥雲冷笑一聲,“我今日請各位過來,是希望家人開開心心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沒想到,我的這些長輩到給小輩做了好榜樣。各位長老,你們是否看到今天發生的事情?”

海大富等幾位須發皆白的長老尷尬的點點頭。海祥雲繼續說道:“七日之後,乃是我成親之日。祥雲雖然不才,認識的卻也都是有頭有臉之人,到時,一切平平安安度過便罷,出來任何狀況,休怪我海祥雲不念舊情,從此斷了一切的俸給!”

大老爺聽著海祥雲說出這話,立刻氣便消的無影無蹤,順勢回到座位,一言不發。三老爺也心有忌憚,看著大老爺回位了,也連忙回去,再不提一個字。

餘雅藍看著方才熱鬧非凡的事件突然就風平浪靜,心裏不由得一陣的失望。海如雲看看餘雅藍的表情,還以為她見到這幅局麵,心裏反感,連忙的勸慰道:“藍姐姐,不要放在心上。以後三哥做了家主,再沒有人敢這樣目中無人的。”

餘雅藍雖然不以為意,卻是感激海如雲的好心,立刻麵露微笑,“妹妹,我怎麽會記在心上?都是長輩之間的事情,我是晚輩,再也無話可說的。”

五太太一直都是平靜的看著這一切,聽了餘雅藍的話,點點頭,“餘小姐,清者清,濁著濁,以後要多注意。”餘雅藍感激道:“多謝五太太提醒,雅藍明白了。”

那邊三小姐,四小姐看著父親母親鬧得如此不堪,心中羞愧,眼中含淚,嬌顏憋的通紅。餘雅藍明白她們的心情,軟言勸道:“兩位姐姐,切不可如此,父母乃是上天所賜,我們沒得選擇,父母無論如何,咱們為人子女做到孝順就問心無愧了。”海如梅,海如雪聽著餘雅藍的話,方才慢慢平靜下來,感激的望著餘雅藍,“多謝姐姐箴言,我們明白了。”

海如月此時已經勞累不堪,靠在母親的懷中昏昏欲睡。餘雅藍扭過頭,喚過憐香道:“你悄悄的去問吉慶,太太小姐們都疲憊了,看看海三公子是何安排?”海祥雲聽著吉慶的回稟,不經意的瞧了瞧餘雅藍,麵上浮現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餘雅藍卻隻做沒有看到,與五太太輕聲在說著什麽。

海祥雲冷眼看看家族各房,除了主席幾位長老硬撐著,餘下幾桌的親戚因為大老爺,三老爺鬧得不可開交,或者暗中偷笑,或者皺眉不恥。更有一些年老體弱者,疲憊之情立現。海祥雲思忖片刻,站起身來,“諸位,今日天色以晚,祥雲就不留各位親朋,各位請回,祥雲另備有禮物送到各府上,七日之後,祥雲成親,各位親戚,還望賞臉。”

回到住處的時候,玉盤,憐香看著小姐的臉色不好,以為她會那個海大富海老頭氣到了,勸慰道:“小姐,那個老頭的話,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您把那個老頭氣成那樣,海三公子也沒有幫他,說明海三公子還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

“我沒有生氣,我隻是詫異海三公子竟然威懾住大老爺,三老爺,看來這個人真是不簡單啊。”餘雅藍微微一笑,“我才不會為了那種三妻四妾尚且不滿足的糟老頭生氣呢。”

“對了,小姐,海三公子今日說七日之後,但是你們成親的日子,小姐的嫁衣還不曾準備,看來,我們必須要趕夜工了。”憐香著急的說道。

“七日後?”餘雅藍驚奇的問道:“海三公子真的這樣說的嗎?”

“小姐,海三公子親自在宴席上,當眾說的,七日之後,是他與小姐成親的日子,請各位親朋參加,小姐,你真的沒有聽到?”憐香看著餘雅藍,神情尷尬的說道。

“嗬嗬,我當時隻想著看熱鬧,卻沒有留意海三公子說的什麽。”餘雅藍不好意思的笑笑。

“那我們快些準備吧。”玉盤想著七日之後,她們就要跟著小姐一起進到海府了,今日在海府中看到的一切,讓玉盤不由得有些膽顫心驚,這些人,那樣的難纏,小姐能對付得了嗎?

餘雅藍卻是一臉輕鬆的說道:“這有什麽好緊張的啊,那件嫁衣,我看也差不多了,其餘的也沒有什麽準備的了。”

“但是,七日,小姐,隻有七日了。”玉盤越想越著急,在房中開始轉來轉去的。憐香雖然也是心急,卻表現的鎮定許多,立刻拿出針線,抱出餘雅藍的嫁衣,就著燈火開始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