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千方心疼女兒,他望著餘雅藍,想了想,立刻說道:“我也是糊塗了,藍姐兒來時,肯定是帶著嫁妝前來,如今放在那房中,無人看管,是我粗心了。興隆,立刻帶幾個手腳幹淨利落的家丁過去,今晚便住在那裏。明日將東西全部搬回來。再不許出任何的差子,可明白!”

興隆答應著,匆匆而去,胡千方望著餘雅藍,臉上一派的笑意,“藍姐兒,你不會怪幹爹擅自行事吧?”

“幹爹疼愛雅藍,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到,我怎麽能不知好歹,怪責幹爹呢。”餘雅藍聽著胡千方這樣的安排,心中的石頭方才落下了地,一邊重新端起酒杯道:“幹爹,藍兒敬您一杯。”

胡千方嗬嗬大笑的,一飲而盡,這時候,軒兒也站起來,端著酒杯也要喝,餘雅藍連忙的勸道:“軒兒妹妹,你身體柔弱,不宜飲酒,待你休養得強壯些了,姐姐再陪你一起飲酒吟詩。”

胡千方讚許的點點頭,溫柔的說道:“軒兒,你聽你姐姐的話罷。”

“是,軒兒聽姐姐的話。”軒兒因為與餘雅藍一見如故,所以,現在對她的話是言聽計從。再無違抗,胡千方看著眼裏,喜在心中,又實實的飲了幾杯。不知不覺,便帶上了酒意。那跟隨在後麵的幾個丫鬟,看著老爺醉了,立刻上前,輕輕的攙扶起胡千方,便向著後麵的寢室而去。

胡千方猶要掙紮,卻無奈身體無力,隻好一路笑著,任由那些丫鬟們攙回去了。這時候,餘雅藍看看軒兒,又看看憐香,玉盤,喬文疲憊的站在那裏,詢問道:“軒兒妹妹,能否再叫些飯食來,我這位喬大哥,與兩位丫鬟,也是累餓壞了。”

軒兒連聲道:“是妹妹疏忽了。我這就去吩咐他們送飯來。”說著,便站起來,連聲的呼喚道:“來人啊,來人!”

也不知道是軒兒的聲音輕柔,還是那些下人們去得遠了,呼了半天,也不見有人過來。餘雅藍看著軒兒憋得通紅的小臉,勸道:“妹妹,不用費力,讓她們先吃這些飯菜,可好?”

“嗯,兩位姐姐,這位大哥,你們請吃。”軒兒並不回轉過來,又走近到門口,提高了聲音,叫道:“來人啊,來人……”

軒兒的聲音落了半天,才從不遠處的陰影中,慢慢的走出兩個身影,將軒兒嚇了一跳,她顫聲道:“你們是何人?”

那兩個人走近了,軒兒方才看清楚是兩個婆子,她們懶洋洋的走到軒兒跟前行了一個禮道:“奴婢們見過小姐,小姐有什麽吩咐?”

“我喚了半天,你們為何現在才出現!”軒兒看著她們應付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股火便升了出來,厲聲的喝斥道。

其中一個胖點的婆子答道:“好叫小姐得知,我們方才一直伺侯在旁邊,並不曾聽到小姐的呼喴,方才聽到了,立刻便來至小姐的麵前,小姐是冤枉我們了。”

聽著那個婆子睜眼說瞎話,軒兒氣的渾身發抖,她指著那個婆子道:“你,你是哪一門的婆子,敢這樣顛倒黑白。”那個婆子微微一拜:“老奴不敢,老爺從來不曾這樣冤枉我們,如果小姐這樣說,我們到沒有活路了。”

“你,你……”軒兒此時已然說不出話來。餘雅藍在房內聽到這個婆子如此的跋扈,早已經怒火攻心,隻是礙著自己不是她們的主子,不好說話,如今看到軒兒被氣的身形顫抖,說不出話來,她趕緊對著憐香使了一個眼色,憐香拉著玉盤立刻衝到門口。

玉盤輕輕扶住軒兒小姐。憐香故意的問道:“玉盤妹妹,莫非這胡府裏麵是下人大過主子的嗎?”

玉盤立刻接口道:“姐姐,想這胡府中,胡老爺仁慈,小姐溫柔,偏有那不識抬舉的餓狗,不識好歹,到處咬人。”那兩個婆子一聽,登時憋的老臉青紫,胖的那個發急道:“這是胡府,我家小姐都不曾發話,哪來兩個黃牙白口的丫頭片子在這裏張狂。”

憐香冷笑道:“虧得您老人家還知道有小姐,若是小姐不在這裏,隻怕您老人家也不能這樣仗勢欺人了。”憐香的話,兩個婆子聽在耳裏,明擺著就是罵他們是狗,婆子們說不過這兩個丫鬟,氣的一步上前就要來撕扯憐香。憐香知道如果打起來,自己一定要吃虧,連忙護著軒兒小姐,就往後退去。

那兩個婆子麵露凶色。步步緊逼。憐香,玉盤護著軒兒節節退後。眼看著三人就要吃虧,喬文一個箭步衝到她們麵前,擋在前麵,厲聲道:“你們想做什麽,要造反嗎!”婆子們根本不理睬喬文,眼看憐香她們就要吃虧,軒兒嚇得渾身發抖。餘雅藍有心想去嗬斥婆子,卻是猶豫不決,這時候隻聽得一聲怒喝,“反了你們了!來人,將這兩個眼裏沒有主子的狗奴才拖了出去,狠狠的打!”

婆子聽得此話,轉過身來,剛要發飆,突然齊齊跪下,哀求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胡千方此時黑沉著臉站在她們的麵前,在燈光的印照下,圓胖的麵容上,浮現出濃烈的殺氣。

婆子跪在地上,叩頭如搗蒜。這時候,幾個家丁凶神惡煞的撲了過來,不顧婆子的哀求,狠狠地拖了起來,就往外拉去。軒兒看著突如其來的一切,愣在那裏。聽著婆子的哀求,心中可憐,替她們求情道:“爹爹,就饒了她們吧。”

“哼,這樣的惡奴,你還要給她們求情,如果不是我過來看到,還不知道她們做出什麽傷害你的事情。就是她們死,也抵不過你的一根發絲!”

此時餘雅藍過來,輕輕攙過軒兒,寬慰道:“妹妹,有些人是可以同情,但是有的人如果你縱容,她們反而不會感激你,隻會借機反咬你一口。”軒兒瞪著無辜的眼睛,看著餘雅藍,又看看父親那餘怒未消的臉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方才雖然她們可惡,但是看著她們跪地哀求的樣子,我卻又覺得她們可憐。”

“你是胡府的小姐,也是這府裏的主人,怎麽能讓這些的奴才騎在頭上呢!”胡千方看著女兒柔弱的樣子,心中又氣又恨,語氣不由得嚴厲起來。軒兒從沒有聽過父親這樣聲色嚴厲的嗬斥過她,眼淚止不住的便滾了下來。餘雅藍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妹妹,幹爹也是為著你好,你要明白幹爹的心情。”

軒兒點點頭,拭拭眼淚,輕聲道:“爹爹,方才不是醉了酒,怎麽爹爹還出來?”“嗬嗬,那幾杯酒爹爹就能醉了?今天認了藍姐兒為女兒,爹爹是心裏高興,飲的急了,稍稍休息一會便好了,幸虧我來了,不然真不知道會出什麽事情呢?平時也是我管教不嚴,以致惡奴欺主。”

軒兒勸道:“爹爹。軒兒沒有什麽事情,爹爹放心吧。”胡千方點點頭,歎了一口氣,“如果你哥哥在這裏,府中也不會是這個樣子。是爹爹不好啊。”軒兒眼圈又紅了起來,顫聲道:“爹爹,不要自責,爹爹也不願意這樣的。我想哥哥會明白爹爹的心意的。”

餘雅藍在一邊勸解道:“幹爹,軒兒妹妹,天色晚了,不要再傷悲了,早點歇著吧。”胡千方微微一笑,“藍姐兒,今晚讓你受驚了,今天就委屈你一下,住在軒兒的房中,可以嗎?”

“當然可以,我正想與軒兒妹妹好好的聊聊呢。幹爹,您先回去休息吧,我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胡千方看看餘雅藍,讚歎的點點頭。如果軒兒能做到藍姐兒的一半,自己就不會如此的顧慮了。

一夜無話,胡千方也不知道餘雅藍在夜裏給軒兒說了何話,第二日再見到軒兒的時候,軒兒已經不是昨日那副病殃殃的模樣,粉白如玉的嬌顏,細細娥眉下麵閃閃發光的星目,纖巧精致的鼻子筆直挺拔,紅潤潤的櫻唇,嘴角微微上揚。

胡千方不相信的看著眼前的軒兒,“這,這可是軒兒?”“爹爹,一夜不見,爹爹就不認識軒兒了嗎?”軒兒撒嬌的說道。胡千方嗬嗬笑道:“不是不認識軒兒,而是軒兒突然變得如此豔麗奪目,爹爹心中實在高興。”

“嗬嗬這多虧了藍姐姐,爹爹,您說以後軒兒便這樣好不?”

“好好好。”胡千方越看越高興,對餘雅藍更是另眼相看了。

早餐過後,餘雅藍正陪著胡千方在那裏飲茶,卻見興隆急衝衝的跑了進來,上前打千道:“老爺,興隆回來複命。”

胡千方微點頭道:“餘小姐的東西,可全部搬回來了?”

“回老爺,餘小姐的東西全在外麵的馬車上麵。”“

嗯,這些日子,府中的事務是誰管理?”興隆愣了一下,連忙的回道:“奴才管著店鋪裏的多一些,胡主管管著府中的多些。”胡千方點點頭,“將餘小姐的東西全部抬到竹林院旁邊的海棠院,把胡達叫過來。”興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卻不敢問,連忙又打了一個千,吩咐了下去。

胡達聽著老爺叫他,心中一驚,隻好硬著頭皮跑了過來,撲通跪倒,連連叩頭道:“老爺,叫小的前來,有何事吩咐?”

“嗬嗬,我有什麽事情喚你,你難道心裏不明白?”

“老爺,昨日之事小的真的不知曉,老爺明鑒啊。”

“那兩個婆子,你從哪裏尋來?”

“回老爺,是從劉牙儈處尋來,小人看著她們尚且幹淨利落,說話有分寸,方才買了回來,卻不料她們竟然敢頂撞小姐。老爺,小的這就去找牙儈,將她們領走。”

“哦,且先等等,你告訴我,你從中得了多少好處?”

“老爺,老爺待小的恩重如山,小的怎麽敢如此喪了良心。”胡千方卻不說話,隻是眼神淩厲的看著不停叩頭的胡達。胡達不敢直視老爺的眼睛,叩頭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哀求道:“老爺,是小的一時鬼迷心竅,收了那婆子的銀兩,小的知錯了,老爺,饒了小的吧。”

餘雅藍驚訝的看著胡千方,昨日那兩個婆子拉出去,胡千方並不知道婆子說了什麽,怎麽能可解的這樣清楚。她簡直對胡千方敬佩的五體投地了。胡千方點點頭,“既然你說實話,我卻不為難你,你自己去帳房結清這半年的工錢,回家去吧。興隆,將那劉牙儈找了來,將這兩個婆子帶走。”

興隆答應著,胡達跪在地上,哀求道:“老爺,饒了小的吧,老爺,小的再不敢了,老爺,念在小的苦勞的份上,不要將小的趕出府。老爺……”胡千方揮揮手,“興隆,帶他下去吧。”說著,閉上眼,再不說話了。

興隆勸道:“胡達,老爺已經決定了,你跟隨老爺也不是一時半時,老爺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隨我去帳房吧。”

軒兒在一邊看著,這次並沒有說話,胡達慢慢站起來,忽然跑到軒兒的麵前,撲通跪倒,“小姐,幫著小的說說話,請老爺不要趕小的走,小姐,胡達求求小姐了。”說著,立刻又是磕頭如搗蒜。

軒兒為難的皺皺眉頭,輕聲道:“胡主管,父親已經決定了,我也是無法改變,胡主管好自為之吧。”

胡千方看到胡達突然跪倒軒兒的麵前,立刻就要發作起來,餘雅藍卻是輕輕搖搖頭,胡千方耐著性子,聽著軒兒的話,衝著軒兒讚許的點點頭,揮手道:“興隆,帶了下去吧。”胡達此時才感到了絕望,戀戀不舍的向著帳房走去。

胡千方嗬嗬一笑,對著軒兒點點頭道:“軒兒,你現在終於明白了吧,有些人,是不能可憐的。”軒兒還不曾說話,卻見興隆急急的跑了進來,胡千方立刻嗬斥道:“何事如此慌張?”

“老爺,門外有一位周夫人要見餘小姐,看她來勢洶洶,所以小人心中焦急,一時控製不住情緒,請老爺勿怪。”

胡千方驚奇的看看餘雅藍,“藍姐兒,這位周夫人,是何人?”

餘雅藍輕輕“哎呀”了一聲,“幹爹,這位周夫人乃是臨江縣縣丞的夫人。”

胡千方不相信的再次仔細看看餘雅藍,麵露敬畏之色,“藍姐兒,你竟然認識縣丞夫人,老夫倒是小瞧賢侄女了。”

“幹爹。”聽著胡千方的口氣,倒好像餘雅藍瞞著他什麽似的,餘雅藍不由委屈起來,“我與這位縣丞夫人也隻是一麵之緣,昨日在鞋店也才認識,沒想到,她竟然找到了這裏來。”

胡千方方才點點頭,“我以為賢侄女與這位臨江縣的縣丞夫人交往深密呢,原來如此。隻是這位周夫人前來,藍姐兒卻不可怠慢了,藍姐兒,你就與那客廳之內會客吧,這裏便是你的家,你盡可以的隨意,不用拘束。”

“多謝幹爹。”餘雅藍感激的向著胡千方拜了一拜,隨著下人向客廳而去。

周夫人正在客廳等候,她此時心中著實的納悶,昨日餘雅藍還告訴她,自己借住在夫婿的二嬸母家中,今日竟然要在廣州城內赫赫有名的胡府裏找她,這個餘雅藍當真的不簡單啊。在臨江縣之時,便聽自家老爺說過,曾有一個餘家小姐,帶著母親,狀告自己的親身父親,停妻再娶,竟然逼著父親的正妻和離,如今看這位餘小姐的架勢,倒與那位餘小姐有幾分相像了。

周夫人正在胡思亂想著,卻見餘雅藍在丫鬟的攙扶下款款而來,看到周夫人,立刻上前拜道:“民女餘雅藍見過周夫人,叫周夫人多次勞累,是雅藍的錯,請夫人恕罪。”

“嗬嗬,你我難得投緣,便是多跑幾趟,又何訪。餘小姐,這裏可是餘小姐的府上?”周夫人今日卻與昨日完全不同,語氣和藹,神情溫柔。

“夫人誤會了,這裏乃是雅藍義父的府上,雅藍暫且在此居住。”餘雅藍輕輕的攙扶著周夫人回到上座,恭敬的回答著。

“哦,原來胡老板是餘小姐的義父啊,真是虎父無犬女啊。”周夫人讚歎著,又說道:“餘小姐,我到要問你一個不告之罪啊。”

“夫人?”餘雅藍微愣了一下,“不知這個罪從何說起?請夫人告知。”

“明日可是餘小姐的佳期?昨日為何竟然不告訴與我,這番前來,我實在匆忙,來不及備禮,不知道的,倒以為我與餘小姐交情不深了。”周夫人麵露笑意,看著餘雅藍,輕輕的說道。

“夫人,小女人隻是一介平民,焉敢驚動夫人,便是夫人此次前來,也讓小女子惶恐不安,如何還出再勞煩夫人。”餘雅藍連忙的說道。

“你這番話,我便不愛聽了,什麽驚動,我與你一見如故,便是送得金山銀山,我也高興,就是有那高官達貴家的女兒,我瞧著討厭,便是一兩紋銀,我也不屑得與她們。”周夫人故意的板起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