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爺,三老爺聽著海祥雲要把他們送到官府的時候,就已經鬆開了手,默不出聲的站在一邊。海祥瑞,海祥林還在打成一團,被那些家丁扯開後,依舊忿忿不平的望著對方,眼神更是恨不能吃掉對方。

海如青站在那裏,斥責他們,他們兀自不服。海祥雲冷笑道:“姐姐,你也不用想著維護他們,簡直就是一灘爛泥,扶不上牆,直接送到衙門去,看他們還敢不敢這樣的囂張。”

大老爺聽著,立刻上前,一把扯住海祥林,裝腔作勢的罵道:“還不快住手。”

三老爺也一把拉住還要衝上前的海祥瑞,責罵,“傻子,難道真的被送到官府受苦,你才知道該做什麽嗎?”

海如青看著大老爺,三老爺已經偃旗息鼓,冷笑一聲,她是嫁出去的女兒,雖然在海府,她是大小姐,卻也無法再管海府的事務,今日又是胞弟成親的大日子,她隻有將事情壓下去,再不願意鬧大了,這樣的事情傳出來,以後要弟弟如何在廣州城內立足呢。

海如青看看弟弟那氣得鐵青的臉,心疼不已,她冷著臉對著大老爺,三老爺說道:“大伯,三伯您們是長輩,輪不到我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來說。隻是,既然您們是長輩,卻要倚老賣老,讓祥雲難堪不成?”

這時,族中的長老們,也怕事情鬧大,看海祥雲的臉色不同往日。他們連忙上前勸道:“大小姐,您說的很對,這大老爺,三老爺也鬧得太不成體統了,平日裏,怎麽吵都成,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樣子。”

海如青點點頭,向著眾人道:“就是將他們送到官府,祥雲做得也不為過。”

“極是,極是。”長老們附和著。

這時候,久不說話的二老爺突然說道:“大哥,三弟,我早勸著你們要少喝酒,不要找事,總是不聽,現在可好,非要鬧得無法收拾。你們鬧吧,我再也不管了。”

海祥雲聽著眾人的話,立刻喝斥那些家丁道:“還愣著幹什麽,還不把他們送到官府去,好好的教訓一番。”

大老爺,三老爺看著真要將他們送去,趕緊的央求道:“祥雲,好侄兒,是咱們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咱們這一次吧。”說著,又按著各自的兒子跪下來,向著海祥雲嗑頭認錯。

海如青看了,連忙的說道:“大伯,三伯,快不要這樣,哪有哥哥拜弟弟的道理。”

海祥雲卻是不理睬,一臉冰冷的斜視著眼前的一切。海如青勸道:“既然大伯,三伯都認了錯了,祥雲你也不要再計較了,畢竟他們是長輩,就原諒他們這一回吧。今日是你的好日子,不要再生出事端了。新娘子還在洞房裏等著你揭蓋頭呢。”

海祥雲聽著姐姐的話,方才緩和了一下臉色,依舊冷冰冰的說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今日姐姐和各位長老求情,我且將此事放過,但是,也不能這樣的便宜你們,從今開始,斷三個月你們府上的俸給。”

大老爺卻是冷笑一聲,說道:“祥雲,這俸給,是族中的長老們分配,如何由得你說給就給,說斷就斷的!”

海祥雲嘴角微挑了一下,麵上帶著冷酷的笑意:“大伯,這俸給,我若說不給,沒有任何人可以從我這裏拿走一個銅子!”

海大富在一邊看大老爺還要跟海祥雲辯理,連忙上前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今天又是祥雲大喜的日子,不要鬧得大家不愉快。大老爺,論理,您是做長輩的,今日做得事情又出格,就不要再說了。”

二老爺也在一邊說道:“大哥,你總是這樣,再沒有當大哥的樣子,怪不得老三總是這樣不服你。快坐下來,再喝幾杯,便回府吧。”

那些遠親看到這邊鬧得不可開交,遠遠的站著,不敢過來。大老爺在眾人的勸解下,恨恨的坐下。三老爺看著大老爺那張鐵青的臉,麵上帶著得意的笑容,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祥雲斷了大哥府上的俸給,隻怕他再不能到處隨心所欲的喝花酒,找粉頭。大哥的脾氣,他是知道,再也不能消停下來,他的府中,隻怕更要鬧得不可開交了。

海祥雲在眾人的勸解下,氣鼓鼓的出來,這時候,海如春追出來,吩咐吉慶道:“看著少爺,不要讓他喝多了。”吉慶答應著,連忙的跟上少爺。

這時候,天色已晚,偌大的海府燈火通明,樹木之間,掛著許多大紅的燈籠,吉慶一路吩咐著,好生著守,不要走了水。一邊又緊跟著海祥雲,替他擋著酒。

來至偏廳,這裏擺著幾桌,都是遠房的親戚。雖然有些已經家道中落,卻是驕傲的很,看著海祥雲春風得意的樣子,有些不屑。一位遠房的表哥海珍端著酒慢慢的走過來,衝著海祥雲道:“今日是祥雲兄弟大喜的日子,我要好好的敬你一杯。”

海祥雲微微一笑:“多謝表哥好意,祥雲心領,隻是今日真的不勝酒力,還望表哥見諒。”

海珍卻是臉色一變,酸溜溜的說道:“想是我們這些遠親,沒有麵子,不配敬海少爺酒,算了,我們也不找這樣的沒趣了。”

海祥雲聽著,心中頓時一股火就要衝出來,卻是強壓著笑道:“珍表哥,真會說笑話,你不說,我倒要自己要酒喝了。”說著,接過他手中的那杯酒,一飲而盡。海珍這才露出笑臉,立刻斟上第二杯道:“來來,好事成雙,祥雲兄弟再飲第二杯。”

“不能了,真的不能了。”海祥雲身形有些搖晃,隻覺得眼也花了起來,那邊吉慶趕緊的上前,勸道:“這位表少爺,咱們家少爺已經飲得太多了,請表少爺放過咱們家少爺吧,改日,咱們家少爺定登門好好的與表少爺痛飲一番。”

“哼!主子們在這裏說話,哪你這奴才插嘴的份,真是嘴皮子癢癢,討打!”海珍看著吉慶,故意的拉著臉子罵道。

海祥雲聽著這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紫,火氣再壓不住,吉慶跟著少爺十來年,最了解海祥雲的脾氣,看著他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慘白,立刻知道少爺就要發兒,連忙的一拉海祥雲的衣袖,陪著笑對著海珍說道:“表少爺教訓的是,是奴才多嘴了。”奴才……”

這邊吉慶的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白淨的麵皮上立時浮現出五個手指印來,海珍斜著眼,瞧著海祥雲道:“主子說了一次,你還不長記性,這樣的奴才,便是帶出去,也丟主子的臉,不如我替兄弟教訓他一次,看他還敢不敢!”

吉慶捂著臉,退到一邊,不再說話,海祥雲不怒而笑,做了一個揖道:“珍表哥真是懂祥雲的心思,這些奴才眼裏再也沒有主子,今日珍表哥一定要多教教我訓奴才的方法。此處吵鬧,珍表哥請隨我過來。”說著,對著吉慶使了一個眼色,帶著海珍就向後院而去。

海珍心中得意,看來這海祥雲也是虛有其表,別人傳說他有多厲害,今日一看,也不過如此,自己打了他的奴才,他還要向自己請教禦奴之法,如果自己能夠折服他,這海家的財產,隻怕自己也有機會分得一半了。想到這裏,他掩飾住內心的激動,隨著海祥雲疾步而去。

海祥雲將海珍帶到後院的假山處,一邊假意的恭維道:“珍表哥,這裏人少,你可給我說說那些法子。待過幾日,我便要好好的教訓他們一通。”

“奴才,就是奴才,你且不可有憐憫之情,咱們身為主子,身份多麽的高貴……”海珍剛剛說到這裏,卻聽到一個小廝在一邊叫道:“少爺,前麵大爺三爺又鬧起來了,請少爺過去。”

海祥雲陪笑道:“珍表哥,真是不好意思,你且等我片刻,我去去就來,還要跟珍表哥好好的討教。”

海珍點點頭,海祥雲隨著那小廝匆匆的向著大廳而去。這邊海珍心中得意,想著方才海祥雲那恭敬的態度,等他回來,自己再跟他細細的說一番,他一高興,將那家產雙手奉上,也說不定的。

這時候,隻聽假山上麵,一個粗粗的聲音響起:“這些人,真是的,哪裏不好方便,便要在這裏弄些汙穢,掃又掃不得,隻好用水衝洗了。”說話間,海珍隻覺得一陣雨點似的水珠落在了身上,他不由得高叫道:“奴才,弄髒了本少爺的衣服了。”

那邊卻沒有停止,水不停的潑下來,海珍聞著,隻覺得一陣惡臭,他今日來吃喜酒,特意換了一身銀色的綢裝,為著別人曾說他臉白,穿著素色好看,卻見那水珠落下之後,在他的衣服上染得黃一塊,黑一塊的,更有幾個結了塊的糞便落在他的胸前。

海珍不由得大怒,立刻饒過假山,卻見那假山之上,一個奴才正提著一桶水,在那裏洗刷著,他此時也顧不得斯文,掙紮著爬上那假山,將那人拉了下來。那人三十來歲,一臉的癡呆,看著他,臉上一片的茫然,手中指著假山,“啊啊”的叫著。

海珍吼道:“你這奴才,弄髒了本少爺的衣服,你能賠得起嗎!”

三十來歲的啞巴漲紅了臉,更大聲的叫了起來“啊,啊,啊,啊……”

海珍惡狠狠的揮手就要打他,啞仆卻不願意吃虧,伸出壯臂,架住了海珍的胳膊。海珍隻覺得一陣的刷痛,啞仆幹慣了力氣活,海珍一個柔弱的少爺,哪裏受過這樣的氣,想罵,啞仆又聽不見,想去找海祥雲,聞著自己的身上,又臭又臊的,衣服黑一塊,黃一塊的,實在無法見人,他氣哼哼的放開啞仆,抱著胳膊,悄悄的從院子的陰影處溜了出去。

海祥雲與吉慶站在黑影處,看著海珍狼狽的樣子,捂著嘴的偷樂。海祥雲笑著拍著吉慶的肩膀道:“你這小子,真是詭計多端。這樣惡毒的法子,你也想得出來。”

“多謝少爺誇獎。”吉慶捂著自己的臉,這一掌之仇,報得真爽。

海祥雲看看外麵宴席還沒有散去的意思,不由皺皺眉頭道:“也不知道藍姐兒可吃飯了沒?這些人,怎麽總也吃不夠?你有什麽好主意,讓他們快些散了?”

吉慶眼珠子轉了轉,湊近海祥雲的耳朵說了幾句,海祥雲立刻笑開了花,“好,好,就照你的法子。”

偏廳處,眾人正在等著海祥雲回來繼續敬酒,卻見吉慶扶著他,一步三搖的走了進來,看著眾人,海祥雲嘿嘿一笑,大著舌頭說道:“來,來,再喝,再喝……”

吉慶為難的說道:“少爺,您喝醉了,不要再喝了。”眾人一時遲疑著,要不要再上來敬酒,海祥雲卻是自己掙開吉慶,步履蹣跚的走近桌子,將那一壺酒抄起來,就往嘴裏灌去。吉慶與眾人趕緊上前,將酒壺搶下來,吉慶大聲的勸道:“諸位老爺少爺,我家少爺真的喝多了,今日是我家少爺大喜的日子,如果醒得人事不醒了,奴才也不好跟少奶奶交待,不如趁著少爺還能行動,吉慶便背著少爺去見少奶奶了,請諸位老爺少爺見諒。”

那些人立時點點頭,幫著吉慶將海祥雲扶上他的後背,看著兩個人搖搖晃晃的離開,其中一些不好生事的,立時就說道:“既然海少爺醉了,咱們也就回去吧,不要再打擾他了。”也有那些吃喝不夠的,卻是不情不願,隻是少不壓眾,隻好偷偷的揣著幾壺酒,掖著幾隻雞腿,也覺得占了不少的便宜。

海如春看著吉慶將海祥雲背了進來,一身的酒氣,不由嗔怪道:“這些親友們也真是的,哪有將新郎灌成這樣的,吉慶,你快去吩咐廚房,做一碗醒酒湯來。”

吉慶答應著,卻是走出房來,隻是坐在遊廊長椅上,歇息著。

餘雅藍隻聞著海祥雲一身的酒氣,這味道卻不似現代那些男人,喝多了但酒臭熏人,海祥雲身上的酒氣,卻自帶著一股酒香。餘雅藍的心中不由得動了一下。

海如春看著吉慶總不進來,立時的便要發作,卻見倚坐在椅子上的海祥雲突然睜開眼睛,對她眨了幾下,海如春立刻明白是自己多事了,立刻裝著生氣的樣子道:“這個吉慶,出去這麽久,還不回來,我倒要看看他去做什麽了!”說著,故意加重了腳步,桃花,梅花看著大小姐這個樣子,不知道怎麽回事,趕緊的跟在後麵,也走了出去。海如春出了門,卻又突然回轉身來,輕輕的將門掩上了。

梅花不由得問道:“大小姐,這……”

“傻丫頭,不要多問,走吧,我們去前麵看看,人都散了沒有。”海如春笑著說道,腳步輕快的離開了。

餘雅藍先是聽著海如春的腳步聲音重重的離開,後來卻又輕輕的將門關上,不由得微微一笑,這樣的小把戲,能騙得過我嗎?

海祥雲坐在椅子上,眼睛半閉半睜,看著坐在床邊一動不動的餘雅藍,嘿嘿一笑,“藍姐兒,我說的要將你抬進我海家,今日不曾食言吧。”

餘雅藍卻不理他,隻是低著頭,扭著手,依舊一動不動。紅蓋頭遮著她的臉,海祥雲看不給她的模樣,他不由得皺皺眉頭道:“你蓋一天這塊紅布,你不悶嗎?”

餘雅藍此時氣不打一處來,她立時就要掀了蓋頭,想狠狠的砸在海祥雲的臉上,卻是想了想,又壓製住了自己的衝動,她才不會上海祥雲的當呢。

海祥雲見激將法不成,眼珠子一轉,又說道:“今日這人可真多,我喝酒喝得人也乏了,腿了軟了,坐在這椅子上,動也動不了。藍姐兒,你如果不舒服,將那蓋頭拿下來吧。”

餘雅藍依舊不理他,無論他說什麽,她再不會上當,主動將這個蓋頭取下來。不然,以後他可有話說了,說什麽她自己忍不住想嫁給他,自己就將蓋頭取了下來。

海祥雲一計不成,沉默了起來,餘雅藍透過那蓋頭的下麵,隻望見海祥雲的兩條腿,腳上穿著她在船上做得那雙軟皮紅靴,心中一陣的得意,終究你還是穿上了。

半天沒有聲響,餘雅藍心中納悶,聞著他身上的酒氣,想必酒也喝得不少了,這半天沒有動靜,難道是睡著了?餘雅藍微微抬起手來,就想掀去蓋頭看看,卻突然轉思,萬一是他的計謀呢,且忍忍再說,反正自己也是吃飽喝足了,便是這鞋子,也是剛才才穿上去的,現在自己一身的輕鬆,倒也沒有什麽事,看誰能更沉得住氣。

餘雅藍正在響著,海祥雲卻突然說了一句話,讓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這二十餘籠的嫁妝從哪裏來的?”

餘雅藍不由得一愣。二十籠,自己明明隻有兩籠啊?莫非?真的是幹爹?想到這裏,她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掀開蓋頭,朗聲的問道:“什麽二十籠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