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聽著柳廚娘的話,卻並不生氣,依舊柔聲道:“哦?不知道?那就是有這個事了。既然這樣的話,看樣子,廚娘這個位子也要找一個年輕的人來擔當了,不然,咱們自己府中的人吃著不知酸疼苦辣的飯菜不當緊,若是來了重要的客人,不說你廚娘的年齡大了,不知道味道,反而要說少爺不會待客了。”

柳廚娘此時已經嚇得說不出完整的話了,跪在地上,語無倫次的說道:“少奶奶,老奴年齡大了,不,不,老奴雖然年齡大了,但是手藝還在那裏,做得飯菜,少爺也誇獎的。”

“少爺多久沒在府中用飯了?”餘雅藍皺著眉頭問憐香。

憐香掐著手指算道:“算來算去,少爺已經半個月沒在府中用飯了,總是在外麵應酬。”

“是啊,少爺已經半個月不在府中用飯了,柳廚娘,你這個手藝可是大大的退步啊,就我知道的,一道辣子雞丁,柳廚娘生生做出酸菜的味道,一道蒸蛋羹,柳廚娘竟然能蒸得比石頭還要硬,這份手藝,我海府是斷斷容不下了,賬房過來,結了柳廚娘這個月的月錢,讓她回家去吧,另外,吉慶回來,讓他告訴那些牙儈子們,將柳廚娘的手藝告知他們,看誰家府上有愛吃這些怪味的菜,就請去吧。”

楊媽媽看著柳廚娘,心中著忙,連忙的說道:“柳廚娘的手藝,少爺吃了十來年了,老奴吃著,也是極可口,還請少奶奶三思啊。”

餘雅藍微皺了一下眉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少爺吃著可口,楊媽媽吃著也可口,原來竟然是我的嘴太刁了,這樣不好,要不,就請少爺再換一位可以吃得慣這酸辣不分的味道的少奶奶來?”

楊媽媽趕緊的說道:“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大概是柳廚娘不知道少奶奶的口味,所以做得有些偏差了,還望少奶奶原諒了柳廚娘這一次,我想她以後會小心的。”

餘雅藍看看楊媽媽,歪著頭想了一下,又看看柳廚娘眼巴巴的神色,點點頭,“哦,原來還是可以改進的。也罷,念在你這十來年老仆的身份上,就給你一個機會吧。”

“多謝少奶奶,多謝少奶奶。”柳廚娘隻差要將餘雅藍供起來,餘雅藍微笑道:“從今兒開始,這個廚房的事務就由看後花園的秦媽主事,柳廚娘你就暫且打打下手吧,如果再出現這樣的情況,我想有必要讓少爺知道,你柳廚娘的手藝了。”

“是,是,老奴再不敢,少奶奶放心。”柳廚娘恭敬的退到一邊,額角的汗水不停的落了下來,她也不敢去拭一下了。

憐香高聲的叫道:“秦媽進來。”

秦媽聽完餘雅藍的話,一心的忐忑,站在外麵,神情緊張。雖然穿著夏裝,也燥出了一身的毛汗。聽著憐香叫她,又驚又喜,連忙的走進房中,跪倒就要磕頭。餘雅藍此時放下手中的茶杯,輕聲道:“罷了,你站起來回話吧。”

楊媽媽看著餘雅藍對秦媽這般的客氣,心中不由得一緊,這個秦媽就是因為不服她的調派,不聽她的命令,才將她派到後花園中看管那些花花草草,並且定了一係列的苛刻製度:

花死一棵,扣十文銅錢,草傷一株,扣十文銅錢,樹枯一棵,扣一兩紋銀,湖中那魚兒若斃了一條,便扣二兩銀子。

秦媽一個月也才三兩銀子,每月七扣八扣的,拿到的手所剩無已,早知道她被餘雅藍這樣的看得,自己再怎麽也不會這樣的為難她啊。

秦媽謝過少奶奶,站在餘雅藍的一邊,垂首順眼,輕聲道:“少奶奶,奴婢今年花園之中,花草尚且不曾枯萎,樹木也茂盛,魚兒也活潑,隻是天氣越來越冷,奴婢隻怕無力再去保證它們無事了。”

“一年四季,自有天氣變化,花草樹木,鳥兒魚蟲,也是如此,此乃是天力,你這小小的人力,如何能夠保證得了呢”餘雅藍還不知道楊媽媽訂下的製度。隻是詫異秦媽如何不增一件夾衣在身上。

秦媽聽著餘雅藍問起,不由得紅了眼圈,看了看坐在一邊,臉色忽青忽紫的楊媽媽,此時也豁了出去,恨恨的說道:“少奶奶,奴婢自從府中以來,深覺得少爺仁慈,每月給的俸銀也不低,隻是那些製度,一棵花死扣十文銅板,一棵樹枯扣一兩銀子,一條魚亡扣二兩銀子,奴婢就是有金山銀山,也被扣光了,所以天涼了,奴婢卻無力再購買夾衣了。”

餘雅藍猛然聽著秦媽這樣一說,詫異的望望楊媽媽,“這些被扣的銀兩去了哪裏?”

“這個,這個……”楊媽媽一時語塞,腦門子上急出一頭的汗,她看著眼前的那個暖爐,這會子暗恨珠兒加得太多的木炭了。她想了半天,方才吱唔道:“那扣下的銀兩重新買花樹了。”

“楊媽媽,我嫁入海家有多久了?”餘雅藍突然問道,楊媽媽心中一顫,這個少奶奶也真是膽大,這樣的話也敢直接說出來,卻是不敢不答,想了一下說道“少奶奶嫁入咱們海家,已經有一個月零七天了。”

“是啊,我嫁入海家一個月零七天了,隻是這三十七天內,我日日從後花園過,為何從來沒有見過一棵新樹種上,一棵新花栽上呢?”

楊媽媽此時的臉色已經如鐵灰一樣難看,她低著頭,不敢再看餘雅藍。

餘雅藍緩和了一下口氣,對秦媽道:“從今日開始,你便去廚房主事,那個後花園,我自有人去管理,你隻每日做好你的菜便是了。”

“是,多謝少奶奶。”雖然餘雅藍方才已經許過秦媽了,現在親口說出來,秦媽還是驚喜交加,誰都知道廚房是個肥缺,這些年來,楊媽媽與柳廚娘暗中勾結,也不知道從中撈到了多少好處,聽說,光是柳廚娘家的宅子就是三進三出了,簡直趕上大戶人家了。

餘雅藍眼神銳利的看著秦媽,說道:“秦媽,我也知道廚房是個肥缺,多少個人紅著眼盯著這個位子,今日我將它交給你,秦媽,想必你也能明白我的心事吧。”

秦媽立刻正色道:“少奶奶請放心,少奶奶這樣的相信奴婢,奴婢定然不會辜負少奶奶的期望。”

餘雅藍處理完這些事情,長出了一口氣,晃了晃脖子,對著憐香道:“今日我也累了,餘下的事情還是請楊媽媽處理吧。少爺可回來了?”

此時玉盤趕緊上前,攙扶起餘雅藍,輕聲的回道:“少奶奶,姑爺已經回來了,正在房中等著少奶奶,說有事要商議呢。看少爺的臉色,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哦?我們快些回去吧。”餘雅藍著急的說道,甩開玉盤的手,自己疾步的向外而去。

楊媽媽此時再也打不出來精神來,看看那些等在院中的下人,對著金玲揮揮手道:“你讓大家都散了吧,明日好好的做事,不然被少奶奶看到,又是責罰了。”

金玲看到珠兒被拉出去打,又要配小廝,想著她平日對自己的欺負,心中高興萬分,又怕楊媽媽看到,趕緊的低著頭,疾步走了出去,對著大家夥傳達了楊媽媽的意思。下人們早已經聽到了房中發生的一切。有的心懷猶慮,恐怕楊媽媽下台,自己這些人也不會有好日子過。有的向著餘雅藍的,心中趁願,連呼了阿彌陀佛。

餘雅藍還沒有走到飄逸閣,就聽到房中海祥雲暴躁的聲音傳了出來,“想要當我的養父母,他們簡直就是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德性,憑他們也配!”

餘雅藍望望緊隨其後的憐香,玉盤,詫異的問道:“少爺今日怎麽發這樣大的脾氣?”

玉盤遲疑的一下慢慢的說道:“我也隻是聽到一點風聲,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憐香白了玉盤一眼,“你聽到了風聲,還不趕緊的說,非要小姐問你嗎?”

玉盤看看房內,輕聲的說道:“我聽那些下人們說,二老爺和二太太在族中的長老麵前進言,要做姑父的養父母。”

“養父母?”餘雅藍不由得想起自己剛下船後,暫住在二太太的舊宅子的時候,那些丫鬟婆子們說的話,海三公子因為年輕,所以必須要有養父母在身邊照顧他,提醒他。那時餘雅藍對於這個說法並不相信,海祥雲成親了,便是成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還需要養父母做什麽?現在聽著二老爺與二太太又重新提起,可見事情並不是如自己想像的那樣簡單了。

此時海祥雲的聲音又吼了起來,“叫你去請少奶奶,怎麽還不來!再去請!”

餘雅藍不敢再耽擱,連忙的推開房門,吉慶此時著急要出來,險些的就撞到了餘雅藍身上。憐香玉盤在後麵,嚇得驚叫一聲,吉慶連忙跪倒在地,”吉慶魯莽,少奶奶恕罪。”

“不礙事,快起來吧。”餘雅藍擺擺手,”少爺怎麽了?”

“少奶奶快進去吧,少爺方才便受了一肚子的氣,又因為少奶奶總不回來,少爺更火了。”吉慶小聲的說道。餘雅藍點點頭,“受了誰的氣?”

“還不是海長老和幾位老爺太太的氣。”吉慶憤憤不平的說道:“少爺自己做生意賺的錢,憑什麽全要拿出來給那些老爺太太管理,長老還說什麽孝敬長輩應該的,卻忘了老爺剛剛去世那年,大小姐領著年幼的少爺求那些老爺太太照顧的可憐樣子了,如今少爺有錢了,他們不好好的反思自己,又想著法子的來算計少爺的家產了。”

餘雅藍聽著吉慶這一大堆話,心裏油然泛起一陣心疼,原來海祥雲也跟自己不對,跟自己這個前身一樣,有個不幸的童年啊。餘雅藍還不曾說話,海祥雲已經開始怒不可遏了,“吉慶,你死了嗎?”

吉慶趕緊答應著,“少爺,少奶奶來了。”一邊又悄聲道:“少奶奶,您要小心些啊。”

餘雅藍笑笑,推開內室門走了進去。吉慶,憐香,玉盤立刻趴到門前,準備聽他們的談話,卻隻聽見“咚”的一聲,似乎有什麽重物砸在了門上,海祥雲怒吼道:“三個奴才,滾到外邊去!”三個人相互吐吐舌頭,趕緊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餘雅藍輕輕推開門,在紅燭的映照下,海祥雲此刻的臉色全然沒有往日的紅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赤紅,眼睛也像兔子眼一樣的,鼻子呼哧呼哧的,嘴唇抿得發白,看到餘雅藍進來,,立刻喝道:“你做什麽去了?為何叫你半天了,才過來?”

餘雅藍輕輕一笑,倒了一杯茶遞到海祥雲的麵前,“海少爺,請先消消氣。”

“哼!”海祥雲看到餘雅藍今日如此的委婉,心中的火頓時消了一大半,卻依舊生氣的瞪著餘雅藍,眼睛漸漸的重新變得清澈起來。

餘雅藍看他平靜了下來,方才輕聲問道:“凡事出來,必有解決的方法,你隻是這樣的生氣,最後隻能讓自己受傷,讓別人得逞,你可是糊塗了?”

海祥雲斜看了餘雅藍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你說說要如何做才好?他們是長輩,卻從來沒有做長輩應該做的事,這樣的事情,你如何不生氣?”

“是生氣,隻是他們畢竟是長輩,咱們如果當麵硬頂撞的話,不但還要落下個不孝的名聲,也許就你賺的這些銀兩,也要分他們一半。”

“休想!”海祥雲騰的一下跳了起來,“當初我們老爺,太太過世的時候,他們是怎麽對我們的,大姐拉著我,求到各家的門上,一分銀子不拿,在我家中吃拿哄搶,那一幕,我永遠不會忘掉,尤其是大伯,二伯那陰側的麵孔,現在想來,我都恨之入骨!”

餘雅藍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海祥雲氣哼哼的坐下,直直的盯著餘雅藍,突然問道:“你方才做什麽去了?”

“我?做了一個主子應該做的事情。”餘雅藍輕描淡寫的說道。

“聽吉慶說,你倒是挺威風啊!”海祥雲嘴角突然挑起一個戲謔的笑意。

“這一切還不是少爺教導,如果讓我去做,我還真不知道怎麽去做呢!”餘雅藍有意無意的給海祥雲帶著高帽子。

“我能教導你,隻怕卻無法讓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也許我真的無法處理好。”海祥雲有些頹廢的說著,身子一軟,便倒在**的錦被之上,眼睛望著床頂的紗帳,直發呆。

餘雅藍嗬嗬一笑,“海少爺,這仗還沒有打,你倒先當了逃兵啊。雖然現在情形對我們不利,但是事情總會有轉機,一切不要急躁,也不要沒有鬥誌!”

海祥雲不相信的看看餘雅藍,那一張小臉,不但有柔弱,更帶有剛毅。

吉慶,憐香,玉盤三個人,俯在大門上,側著耳朵,努力的想聽到些什麽,裏麵卻是一層層的棉布簾,隔音效果極好,任他們的耳朵拉的像兔子耳朵,也隻聽到嗡嗡的聲音,隻是海祥雲的吼聲再也沒有傳來,憐香這才鬆了一口氣道:“看樣子,姑爺沒有再發脾氣了。”

“咱們家小姐是什麽樣的人了。”玉盤驕傲的說道:“吉慶主管,你沒有看到今天晚上,在楊媽媽的房間內,咱們小姐有多威風,那楊媽媽,柳廚娘嚇得屁滾尿流的,哈哈,看著就爽。”

“呸!”憐香狠狠的唾了玉盤一口,“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說什麽爽爽爽的,難聽死了!看我不回小姐,捶你一頓。”

玉盤委屈的噘噘嘴,低聲道:“憐香姐姐真是霸道,我隻說一遍,憐香姐姐說三遍,還要回小姐捶我一頓,沒天理啊。”

憐香的臉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吉慶站在一邊,不敢大笑,卻忍不住的轉過臉去偷笑起來。

第二日,餘雅藍尚且沒有起床,海祥雲又故計重施的跑到她的**,餘雅藍已經習慣了海祥雲這番動作,躺在那裏,任他將自己抱到他溫暖的懷中,心中泛起一陣陣的情結。

海祥雲望著閉著眼睛的餘雅藍,俯在她的耳邊輕聲道:“你現在可能接受我了?”

餘雅藍一張粉麵漲得通紅,眼睛閉得更緊了,此時她的心跳得如同捶鼓一樣,嗓子內也覺得幹渴起來,她不敢看海祥雲近在咫尺的臉龐,渾身僵硬。雖然事實上她與海祥雲成親已經一個月有餘,但是她卻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心中總有一個疙瘩擺在那裏,到底是什麽?她自己也說不出來。

海祥雲這一個多月,每晚總睡在坑上,早上的時候便鑽入她的被窩,也是為了遮人耳目。餘雅藍非常的感激海祥雲。時間一天天的過去,她對海祥雲的感情也在一天天的加深,躺在一起的時候,她能感覺到海祥雲的變化,尤其幾次打鬧之後,海祥雲身體的變化之大,讓她一陣心悸又有些許的期待。隻是她不願意表達出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