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奴?”三姨娘愣了一下,“發生了什麽事情,妹妹且慢慢講來,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出氣的。”

餘雅藍對著憐香呶了呶嘴,那邊憐香立刻上前,叩了一頭,慢慢的將楊媽媽如何毒打金玲,又如何要將金玲毀容的事說了一遍,又說道自家的小姐,已經有了身孕,楊媽媽卻故意這樣做,以致小姐氣得嘔吐不已。

事情本來就可氣,又加著憐香再添了一些佐料進去,三姨娘本來脾氣就爆,還沒有聽完,噌的一下子便從椅子上竄了起來,狠狠的罵道:“這種老奴才,也是妹妹仁慈,性子好,由得她胡作非為,若是放在我家中,早一頓板子打得她老老實實的!”

餘雅藍微歎了一聲道:“從前我天不怕地不怕的,倒也不怕這樣的奴才,隻是現在即然嫁為人婦,行事處人,總要低調一些,若是嚴厲了,人家就會說我欺負老人,再說這位老人也是我相公的奶母,我總不好做出什麽來的。”

“奴才就是奴才,妹妹,你這樣不行的,這樣吧,你要姐姐怎麽做,隻管告訴我,打一頓,或者關起來,我這邊就可以送貼子到縣衙裏去。”三姨娘看著餘雅藍,豪爽的說道。

“這些倒不用,我前幾日聽說這位奶母的兒子因為賭博,與人打架,失手捅死了人……”餘雅藍還沒有說完,三姨娘立刻說道:“這樣的人,生出的兒子也未必是好的,直接拿出去斬了!”

“我想著,這奶母也就這一個兒子,若是判斬,便絕了根,但聽說這兒子一向仗勢欺人,無惡不作,所以想著,趁此機會,請縣太爺關他一年半載的,放在牢裏,好好的束縛一下,卻不料,又發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何事?莫不成這兒子被放了不成!”三姨娘皺著眉頭說道:“若是這樣,這知縣便是一個徇私枉法,隻要有人上告,直接便可以除下烏紗帽,他的膽子也太大了。但是如果以下犯上,那告官的人,也要被責罰。”

餘雅藍點點頭,“這個我也知道,說來雖然不是外人,我卻隻覺得羞愧,幫這奶母兒子的人,卻是我家相公的二伯。”

“天下竟然有這樣胳膊肘兒往外拐的人,自己家的侄兒不幫,倒去幫一個奴才的兒子,真是想不明白。”三姨娘搖搖頭,稍傾又微變了臉色,看看餘雅藍輕聲道:“莫不是為了家產?”

“姐姐,你真是明白人。”餘雅藍由衷的說道:“便是如此。”

“那妹妹有什麽好辦法?”三姨娘有些為難的說道:“若是隻有這奴才的事,我倒好幫忙,若是牽扯到二老爺,卻有些麻煩了,雖然我家老爺為官,強龍卻也難壓地頭蛇,這海家二老爺,人倒也好說話,就是那二太太,再不能用人之倫理來對待。”

餘雅藍笑道:“姐姐了解的倒是清楚,我也知道這裏麵的事為難,所以想了想,隻在那奶母的兒子身上下手,其餘的事情,便不麻煩姐姐了。”

三姨娘聽著餘雅藍的話,立刻說道:“放心吧,妹妹,你說,隻要這其中不是牽扯到二老爺,不讓我們家老爺為難,什麽我都能幫你。”

餘雅藍感激的望著三姨娘,“多謝姐姐了。我想著,隻要將奶母的兒子判刑,對於奶母也是一個懲罰,她至少也會收斂一些吧。”

三姨娘嗬嗬一笑:“放心吧,別的我不敢說什麽,這個事情我一定會幫你,妹妹你等著好消息吧。”三姨娘說到這裏,又看看餘雅藍有些責備的說道:“要我說啊,妹妹你應該心腸硬起來,畢竟你也是海府的女主子啊。”

餘雅藍為難的搖搖頭,“姐姐,事情不是這樣簡單啊。”

三姨娘微歎了一聲,擔憂的說道:“妹妹,你要多多的照顧自己啊。”

“嗬嗬,姐姐放心吧。”這時候大寶笑嘻嘻的從後院走過來,望著餘雅藍道:“藍姐兒,飯好了,咱們去吃飯。”

餘雅藍笑道:“多謝大寶哥。姐姐,留下來一起吃飯吧。”

林掌櫃的也連忙的說道:“是啊,巡撫太太,粗茶淡飯,請太太賞臉留下來吧。”

三姨娘聽著林掌櫃呼她為太太,心中高興,剛要說話,那邊荷花輕輕上前,在她耳邊悄聲說了幾句,三姨娘眉頭一皺,嘟囔道:“她還真會折磨人,算了,咱們回去。”一邊站起來,對著林掌櫃和餘雅藍說道:“林掌櫃,妹妹,真是不好意思,我們府裏還有一些事情要我處理,我隻能先回去了,改日在朝月樓,咱們姐妹好好的敘一敘,妹妹,你那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等著好消息吧。”

餘雅藍還在挽留,那邊三姨娘在荷花的攙扶下,已經款款的走向了房外,餘雅藍與林掌櫃趕緊的送了出來,看著三姨娘上了轎子,方才慢慢的回到店鋪中,那邊大寶早已經等的急了,看到餘雅藍進來,立刻上前說道:“藍姐兒,去吃鈕飯!”

餘雅藍點點頭,攙扶著林掌櫃向著後院走去。林掌櫃擔憂的看著餘雅藍,欲言又止。餘雅藍輕聲說道:“林大叔,您放心吧,不會有什麽事的,我會處理好的,隻是咱這店裏,我這一段時間是無法過來了。”

“你放心吧,藍姐兒,這個店裏你交給我,每個月的份子錢,我會按時送到你那裏的。”林掌櫃說著,又想起來什麽似的,從袖子裏掏出幾張銀票說道:“這是這兩個月的份子錢,從前是喬文送過去,這些日子他在府裏也忙,本來吩咐大寶送去的,又怕他不會說話,再惹得府裏的少爺生氣,正好你今日來了,就帶過去罷。”

餘雅藍有些微慍的說道:“林大叔,您總是這樣的客氣,總是把我當外人,我要說多少次啊,咱們是一家人,就是大寶,也是我的兄長,斷沒有大寶哥性情純真,而使任何人生氣的。”

林掌櫃“嗬嗬”一笑,那邊大寶板著臉,生氣的說道:“爹總是不信任我,就是方才的太太,也是極喜歡我的。”

“嗯,我就知道大寶非常的厲害,以後林大叔不能再說大寶哥不好!”餘雅藍也故意的板著臉說著,大寶重重的點著頭,得意的望著林掌櫃,天真的神態,惹得大家夥都笑了起來。

回到府裏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餘雅藍剛剛坐定,眉頭皺了一下,“這麽晚了,少爺怎麽還沒有回來?”

憐香立刻走出去,問了院子中的那些婆子們,婆子們回道:“方才吉慶主管來過,問著少奶奶不在家,吉慶主管說少爺今日要在大老爺家裏吃酒,說給二少爺幫忙,要晚些回來了,請少奶奶自己多多保重。”

餘雅藍點點頭,心裏總覺得有些七上八下的,海祥雲將鋪子裏最重要的經濟命脈交到了海祥林的手中,雖然是信任他,但是海祥林是怎麽樣的為人,海祥雲為什麽就這樣輕易的相信了他?莫非這其中又有什麽隱情?如果不是,這十餘年的壞人,難道一下子就可以變好了?

餘雅藍坐在那裏,想得頭疼,憐香看著餘雅藍悶悶不樂的樣子,以為她是因為海祥雲不在家中,而生氣,輕輕上前勸道:“小姐,不要多生氣了,少爺也是因為沒有辦法啊。”

餘雅藍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憐香誤會了,她笑了笑道:“沒有什麽的,我能明白,二少爺成親,少爺如果不去,倒真的讓人誤以為他在拿大了。”

憐香看看餘雅藍的臉色,詫異的問道:“那小姐在想什麽,悶悶不樂的樣子。”

“憐香,你有沒有覺得,很多的事情,讓咱們都無法預料,少爺將鋪子一下子就交到了二少爺的手中,不是說不信任他,隻是二少爺的為人,咱們一向也是看在眼裏的,我隻怕這其中有什麽事,所以才使得咱們少爺這樣做。”

“憐香愚笨,不明白小姐的話。”憐香搖搖頭,餘雅藍微歎了一聲道:“不去多想了,事情總不在我的掌握之中,遇山拆山,遇河架橋吧。我也不是太餓,你吩秦媽為我燒點湯便好了。”

憐香答應著,趕緊的去廚房傳話,秦媽正在那裏準備做飯,看到憐香來了,立刻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施了一禮道:“憐香姑娘,您吩咐個小丫頭來就是,還要您親自跑一趟。”

憐香笑著說道:“秦媽,咱們少奶奶再也不舍得去勞煩別人,您也知道少奶奶的脾氣。我若是使喚了別人,隻怕咱們少奶奶又生氣了。”

秦媽“嗬嗬”笑道:“說的也是,咱們少奶奶最會體恤下人,也是想著憐香姑娘是自己姐妹一般,所以才不見外,憐香姑娘,今晚咱們少奶奶想吃些什麽?”

憐香看了看四周的案子,皺了一下眉頭道:“少奶奶今日在林掌櫃那裏吃的飯,因為人多,吃著也高興,多吃了一些,如今胃裏還有些不舒服,少奶奶說隻想喝點湯。”

秦媽想了一下道:“魚湯如何?下午的時候,采買剛送來的新鮮的魚,我正想著晚上給少奶奶燒一道魚湯。”

“少奶奶昨天方才說著,魚湯雖好,現在喝著卻感覺有些腥氣,想是腹中的小少爺不愛吃這個,秦媽再換一個罷。”

“那就燒個雞湯罷,燒得清清的,再放些火腿,草菇之類的,暖暖的喝下去,胃裏也舒坦些。”秦媽又詢問道。

“好罷,就雞湯罷,秦媽不要弄和油膩,咱們少奶奶現在不能吃這些大油的東西。”憐香叮囑道。

“放心吧。憐香姑娘,您且先回去罷,這廚房裏油煙髒,小心再弄汙了姑娘的花容。”憐香輕輕一笑,說道:“那秦媽快著些,少奶奶還等著呢。”說著,拿著秦媽塞到她手裏的兩個煮雞蛋,慢慢的回房去了。

秦媽趕緊的將白天燒的雞湯取過來,重新燒開,拿過一隻漏勺,上麵鋪了一片潔白幹淨的紗布,將那雞湯一勺勺的澆過,紗布濾過之後,秦媽重新又取來一隻漏勺,依然鋪著幹淨的紗布,如此濾了三四遍,那湯便如清水一般的潔淨,秦媽這才重新將清湯入在爐上,投入燙過的菇,火腿,大火燒開,又用小火煨著。

秦媽看著湯還需要一會子才能燒好,想著少奶奶現在是雙身子的人,晚上隻喝這一點湯,雖說不餓,但是如今天晚夜長的,隻怕抗不到明天,肚子就餓了,不如再做點易消化的食物。

她想了想,取過兩個雞蛋打碎,裏麵放一些精鹽,加了少許的清水,又剝了一隻蝦剁成米,放了進去,攪拌遠遠均勻,放在小火上慢慢的蒸成蛋羹。蛋羹好的時候,雞湯裏麵的菇,火腿也煮出了味道。秦媽這才吩咐小丫頭,提著一個大食盒,送到少奶奶的房中去。

小丫頭剛走,就見到一個清秀的,梳著兩個朝天鬏的小丫頭挑開簾子走了進來,一邊四處打量著,一邊隨手拿起桌子上的煮雞蛋便吃。

秦媽愣了一下,這個小丫頭非常的麵生,也不知道是伺候哪一個管事婆子的,那個小丫頭剝好了雞蛋,狠狠的咬了一口,看著秦媽在瞪著她,立刻嚼了幾口咽下去道:“你這個老婆子,看什麽看?沒見過別人吃雞蛋嗎?”

秦媽微微一笑道:“這位姑娘,不知道是哪一位媽媽的丫鬟,你可知道這歡雞蛋是給少奶奶準備的。”

“哼,少奶奶也吃不了這麽多。”那個丫鬟將手裏的剩下的雞蛋全部塞到嘴裏,含糊不清的說道:“我是伺候楊媽媽的倩兒。方才楊媽媽吩咐我來給你說一聲,她今晚的晚飯想要吃一些素淨的,你不要弄些個雞魚肉什麽的送過去了。”

秦媽冷笑了一聲道:“原來是楊媽媽的丫鬟,我還以為是哪位小姐家的丫鬟呢,如今不懂什麽樣的身份,都能對人指手畫腿的,倒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樣。”

倩兒聽著秦媽的話,登時氣得一張白臉通紅,指著秦媽喝道:“我說你這個老婆子,我好好的對你說話,你別給臉不要臉!”

“呸!你還沒有老娘的腿肚子高,敢在這裏指手畫腳的,我看你家主子也沒有好好的教過你,如果她不知道怎麽教導你,放心,我會代她來教導怎麽當奴才!”秦媽一邊說著,一邊狠狠的拍下倩兒的手指,怒喝道:“不要用你的手到處指,小心剁下來,你哭就來不及了!”

“你這個老虔婆,敢在這裏罵我,敢罵楊媽媽,你等著……”倩兒說著,狠狠的將那地上的菜筐拿起來,咚的一聲,叩在了案板之上,那案板上擺著的碗盤乒乒乓乓一個接一個的掉在了直,摔得粉碎。

秦媽看倩兒這樣的凶蠻,也壓不住自己內心的火氣,衝了上來,呯的一個嘴巴就抽在了倩兒一張小粉臉上,倩兒被打得愣在那裏,片刻就像點著火的炮仗,見什麽摔什麽,拿什麽扔什麽,廚房裏幹活的那些婆子丫鬟,趕緊的上前就要拉著倩兒。倩兒卻像瘋了一樣的,低著頭,衝著秦媽就撞了過去。

看倩兒的情形,如果被她撞到,隻怕不死,秦媽也要在**躺著幾天,她趕緊的往旁邊一閃,倩兒收勢不住,直直的便朝著秦媽身後的牆撞去,大家隻聽到咚的一聲,倩兒哀嚎一聲,便暈了過去。

廚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那些婆子和丫鬟驚慌的看看躺在地上的倩兒,又看看秦媽,小心的問道:“秦媽,這倩兒可撞死了?”

秦媽心裏也有些發慌,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俯下身子,將手指輕輕的放在倩兒的鼻子下,微微還有氣息,她方才鬆了一口氣說道:“還好,還有氣,有哪位媽媽快去請下郎中罷。”

眾位一聽有氣,也才放下心來,立刻就有一個婆子趕緊的去請郎中。秦媽看看大家夥,擔憂的說道:“這事,大家也都看到了,論理錯也不在我。”

眾位連連點頭,“這位倩兒姑娘也太急燥了一些,便是楊媽媽的丫鬟,也不能這樣的仗勢欺人啊。”

秦媽又說道:“現在她撞暈在這裏,醒來還不知道怎麽樣,這個丫鬟,咱們倒好說,隻怕她背後的那位,不好纏,若是鬧起來,隻怕又要將咱們少奶奶氣傷,此事,大家說怎麽辦好?”

那些婆子們相互看看,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容媽說道:“我瞧著這事,也不能讓楊媽媽知道。”

“如何能不讓她知道呢?這是她的丫鬟,醒了回去,難不成還不說?”秦媽看看容媽,懷疑的說道。

“一會兒郎中來了,咱們請郎中瞧著,如果沒有什麽大事,醫醒了,咱們將她往外麵一送,若是楊媽媽問起來,咱們隻推不知道。”容媽看看屋裏的三個人道:“你們認為如何?”

“這個,隻怕不好罷。”秦媽媽看倩兒那腫得高高的額頭,帶著眼睛也漸漸的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