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心中微笑,支著耳朵聽著外麵的聲音說道:“憐香姐,是我。”

“晴兒,你怎麽來了?”憐香的聲音有些詫異,晴兒一向在前廳,沒事的時候總是不喜歡到後院來,或許是楊媽媽在她的心裏留下的陰影太多了,所以盡管餘雅藍吩咐她可以經常到後院來找憐香,玉盤聊天,晴兒沒有事,隨時可以過來。晴兒卻總不願意過來。

憐香看著晴兒,微微一愣。晴兒一臉的緊張,看著憐香道:“憐香姐,少奶奶真的睡著了?”

“是的,有什麽事嗎?如果是急事,我這便去叫醒少奶奶,如果不是大事,就等會。”憐香看著晴兒的臉色,心中猶豫要不要叫醒少奶奶。

晴兒雖然著急,卻是搖搖頭道:“不用叫了罷,這件事,我也是偷聽著門外的小廝們傳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哦?你說說。”憐香更加的疑惑了。

“外頭的小廝傳說,二少爺娶田姑娘是假,其實是想騙少爺的鋪子。”晴兒抬起頭來,擔憂的看著憐香道:“憐香姐,您說這件事是真是假呢?”

憐香愣了一下,搖搖頭,“現在咱們家少爺對二少爺信任有加,隻是這個不好說,你卻是聽誰說的,跟那二少爺可有什麽仇沒有?”

“也不知道是哪個開的頭,如今外麵是傳遍了。”晴兒又看看屋裏,悄聲道:“這事吉慶也是知道了,隻是不許再傳進來。”

“這個難說,咱們這些做奴才的,也隻願主子家好好的,但是主子間的事,又不是咱們可以插手過問的,晴兒你先回去罷,等再有別的消息,你再來告訴我,多謝你啊。”憐香說著,衝著晴兒擠了擠眼。

晴兒微愣一下,立刻會意,趕緊的說道:“我也是聽著外頭小廝傳得緊,心裏擔心咱們少爺,也才過來問問,既然憐香這樣說了,我也不是那種到處亂嚼舌頭的人,憐香姐,你放心罷,我這就出去了,有時間,你便出來找我聊聊天罷。”

憐香答應著,看著晴兒走出院子,方才慢慢的走回來。那邊還沒有坐下,餘雅藍突然問道:“晴兒來,為了何事?”

憐香嚇得險些叫了出來,趕緊的捂著嘴,一張粉臉嚇得通紅。半晌方才回過神來說道:“小姐突得來一句,險些將奴婢嚇死。”

餘雅藍“嗬嗬”笑道:“人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敲門聲,我也隻是輕輕一問,你便嚇成這樣,可見背著人的沒有好事。”

憐香咧了一下嘴,有些擔心的說道:“小姐,方才晴兒來說外麵已經傳遍了,二少爺成親是假,謀鋪子才是真,隻是不知道咱們是信還是不信。”

餘雅藍微皺了一下眉頭道:“這件事,我也說不清楚,但是我卻一直反對少爺將鋪子的經濟交給二少爺管理的,隻是少爺這樣信任二少爺,我想著,如果二少爺有良心,應該不會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吧。”

憐香點點頭,喃喃道:“希望如此吧,咱們少爺雖然脾氣壞了點,也是一個好人,老天爺應該不會這樣殘忍對咱們少爺的。”

餘雅藍輕輕一笑,“何時憐香也這樣的信老天爺了,嗬嗬,凡事不在咱們的預料,所以就不要杞人憂天了。給我瞧瞧你的鞋子,可做好了沒有?”

憐香將那鞋子拿過來,鞋麵已經全部繡好,織錦的富貴華麗與憐香繡的纖巧花式相加一起,更增加了鞋子的靈動性,那邊玉盤也拿著納好的鞋底過來,裏麵是白白的棉布裏子,外麵用了一層軟軟的牛二層皮,防滑又柔軟。踩在上麵走路,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樣的舒服。

餘雅藍故意的說道:“你們兩個,還總說對我忠心,現在可真能看出來了。”

憐香,玉盤微愣了一下,相互看看說道:“小姐,咱們對您,不會有二心的。”

“你們看看,這雙鞋子做得比我那雙還要舒服,還要大方,還在富貴。”餘雅藍板著臉,看著眼前的兩個丫鬟發呆的樣子,心裏暗笑。

憐香心眼多,看著餘雅藍雖然板著臉,眼睛裏卻帶著一股狡黠的戲弄,心裏頓時明白小姐是在開玩笑,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再不說話辯解,玉盤卻是實心實意,看到小姐生氣了,立刻說道:“小姐,玉盤發誓,如果玉盤對小姐有二心,就天打雷劈,不得好……”

“閉嘴!”玉盤的話還沒有說完,餘雅藍趕緊的輕喝一聲,“好好的,發什麽誓,忠心難道除了發誓才能說明的嗎?”

玉盤著急的說道:“奴婢一心為主子,奴婢這顆心裏全是小姐,我……我……”

憐香在一邊看著玉盤著急的樣子,不由得笑道:“玉盤,你跟著小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怎麽就不明白,小姐在逗你開心呢。”

玉盤看看餘雅藍的臉色,此時綻開了一個極其柔美的笑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嗔怪的說道:“小姐,人嚇人,會嚇死人的,玉盤的魂快被小姐嚇沒有了。”

憐香瞪了玉盤一眼,斥道:“你實心眼,也沒實成這個地步吧,小姐平日怎麽對咱們的,說一句玩笑話,你就嚇成這個樣,可見你平日對小姐的關心也有懷疑。”

“你……你……”玉盤此時更急得說不出話來,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她瞪著憐香,恨恨的說道:“憐香姐,我已經被小姐嚇得一頭的汗,你不幫我,還來說我,哼,等以後你有事情,我再不會幫你的。”

憐香看著玉盤真的生氣了,連忙陪笑道:“玉盤,好妹妹,我也是開玩笑,這不咱們是自己人嗎,若是外人,我豈能不幫你的。”

“哼!”玉盤噘著嘴嘟囔道:“這會子又好嘴了。”

三個人正在房中逗嘴,隻聽著門簾子一響,三個人嚇了一跳,趕緊的回頭去看,金玲一臉驚恐的跑了進來,看著三個人,也不行禮,也不說話,走到餘雅藍的跟前,撲通一下跪倒,眼中便不斷的湧出淚水來。

屋裏的三個人嚇了一跳,餘雅藍示意憐香拉起她問道:“金玲,你這是怎麽了?”

金玲拭拭淚水,輕聲的說道:“少奶奶,奴婢再不能跟著楊媽媽了,方才在院子裏,奴婢打掃院子的時候,倩兒不知道從哪裏走過來,一腳將我的掃帚踢走,然後讓奴婢趴在地上,讓她當馬騎。奴婢剛要反抗,楊媽媽過來,便打了奴婢兩個嘴巴,硬逼著奴婢趴在地上,讓倩兒坐在奴婢的身上。”

“竟然有這樣的事?”餘雅藍愣了一下,問道:“這個倩兒是誰啊?”

憐香看看金玲,心中暗怪金玲多事,你也不是第一次被打,竟然直接鬧到少奶奶這裏,顯見你受了委屈,她聽著餘雅藍問,趕緊的說道:“倩兒是楊媽媽新找來的一個丫鬟。”

“既然是丫鬟,年歲想必也不是小孩子,為何還要騎……大馬?”餘雅藍著實的奇怪,這個也太不符合邏輯了。

金玲又叩了一個頭說:“這個倩兒剛來的時候,倒是正常,脾氣比楊媽媽還要壞,後來不知道怎麽在後花園裏迷了路,跌壞了腦子,現在天天在院子裏欺負下人。楊媽媽還一直護著她,奴婢瞧著,這個倩兒不像楊媽媽的丫鬟,倒像是女兒一般。”

餘雅藍又看看金玲,她臉上的傷已經結疤脫落,留下了淡淡的印痕,如果不細看,倒也看不出來,她點點頭道:“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罷,既然她腦子壞了,你也不要總是自己找氣生,等我這兩天把事情忙好了,便安排你到別的地方,你且先忍忍罷。”

金玲聽著餘雅藍的安慰,心中著實的受用,磕了一頭,爬了起來,笑嘻嘻的出去了。憐香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恨恨的說道:“這個金玲越來越會故意拿嬌了。”

餘雅藍笑道:“論理,金玲也是受了一些委屈,你也不要怪她了,臉上還好沒有落下傷,隻是這個倩兒的事,我怎麽不知道呢?就是咱們府裏新找的丫鬟,我倒也要瞧瞧啊,憐香,玉盤,走,咱們去看看罷。”

憐香勸道:“小姐,還是不要去了,這個楊媽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幾跤跌的,腦子壞掉了,如今做什麽事情,跟別人都不一樣,小姐去了,沒準再惹得一肚子氣。”

“嗬嗬,我現在學乖了,再不會為了這樣的奴才生氣,走罷。”餘雅藍說著,站起身來,便往外麵走去,憐香趕緊的將炕上的披風拿著,追了出來。

楊媽媽正坐在那裏,細細的為倩兒梳著頭發,用心的程度,連餘雅藍走進來,也沒有覺察到。餘雅藍從來沒有見過楊媽媽如此細心溫柔的樣子,看得有些愣住了,憐香剛要說話,餘雅藍連忙的攔住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楊媽媽將一朵鮮豔的紅花插在倩兒的鬢角邊,又欣賞的看了看,這才說道:“好了,不要再弄亂了,出去玩一會兒罷。”

倩兒歡快的答應著,直接擦著餘雅藍的身子便跑了出去,楊媽媽看到餘雅藍站在那裏,不由得臉上一紅,趕緊過來行禮道:“老奴見過少奶奶,少奶奶久不過來,老奴有失遠迎,請少奶奶恕罪。”

餘雅藍微微一笑,“楊媽媽倒好興致,對這個丫鬟倒是寵愛有加啊。”

“這個丫頭倒也可憐,我托了劉牙儈送了進來,沒有三天,便跌壞了腦子,如今我倒要伺候她了。”楊媽媽自嘲的說道。

“楊媽媽從前對下人可是嚴厲的緊啊,如今這個丫鬟倒是投楊媽媽的緣。”餘雅藍輕輕的在椅子上坐下來,憐香瞧了瞧楊媽媽一眼,楊媽媽卻裝著沒有看到,憐香隻好自己倒了一杯茶放在餘雅藍的麵前,茶水卻是冰涼,餘雅藍輕推到一邊,再不說話,楊媽媽站在餘雅藍的旁邊問道:“少奶奶過來,便是要問這丫頭的事嗎?”

餘雅藍微微一笑,“這丫鬟進府好幾日了,我倒不知道,我這個女主子倒也做得失敗,如今竟然沒有人將我放在眼裏。”

楊媽媽趕緊的說道:“少奶奶,這金玲越大越不聽話了,我吩咐她做的事情,她再不痛痛快快的做了,總是惹得我火起了,那邊才做出委屈的樣子,又哭又鬧的,所以我才挑著這一個丫頭,前幾日少奶奶不舒服,我也沒也去打擾,如今還沒來及,少奶奶倒先知道了,是老奴的錯,請少奶奶恕罪。”

餘雅藍看看院子中到處亂跑的倩兒,問道:“這個倩兒如何又跌壞了腦子?”

“哼。”楊媽媽悶哼了一聲,那邊憐香立刻說道:“楊媽媽,雖然咱們少奶奶年輕,脾氣好,楊媽媽您也不必這樣的登鼻子上臉啊。”

楊媽媽聽著憐香的話,立刻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欲還口跟憐香吵,那邊玉盤卻早已經站在憐香的旁邊,擺好架子等著了,那個意思很明顯,隻要你楊媽媽敢出言不遜,休怪咱們以多欺少。

楊媽媽強咽了一口氣,態度也恭敬了許多,說道:“前天,老奴吩咐這個丫頭到廚房中為老奴傳話,天黑得早,這個丫頭又不熟悉咱們府裏的路,不知道怎的,便迷了路,跑到了後花園去,跌了一跤,一張臉跌得像發開的包子一般,如今腫是消了一些,隻是這腦子裏卻不知道怎麽的,把自己是誰都忘了,每日像個小孩子一樣。”

餘雅藍惋惜的說道:“真是可惜了,這般好的模樣,偏腦子壞了,楊媽媽,你打算著如何安排她?”

“我瞧著她人倒實在,先讓她在府裏將息一下,等我兒子出來……”說到這裏,楊媽媽突然明白自己失言,立刻閉上嘴,再也不說話了。

餘雅藍三個人立刻明白了過來,原來楊媽媽是看上了這個倩兒,打算著讓她做兒媳婦啊,怪不得對她這樣的好,隻是如今兒媳婦沒做成,倒變成一個傻姑娘了,這楊媽媽的命啊,也真是背時啊。

看楊媽媽突然停住了話語,餘雅藍微微一笑,立刻說道:“楊媽媽這樣細心照顧,或者倩兒姑娘也可以早日痊愈呢,等到楊媽媽的兒子出來的時候,或許可以正常了。”

楊媽媽心中暗悔自己說錯了話,聽著餘雅藍的諷刺話,也不再辯駁。餘雅藍還要再說什麽,那倩兒在外麵跑得累了,笑嘻嘻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餘雅藍的對麵,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不管不問的就灌了下去。

楊媽媽著急的立刻上前就搶,“傻丫頭,這茶水是冷的,不能喝,快放下,趙媽,趙媽……”

趙媽聽著楊媽媽的呼喚,趕緊的走過來,站在門口垂手問道:“楊媽媽有什麽吩咐?”

“去沏一壺茶來!”楊媽媽一邊說著,一邊哄著甩著膀子生氣的倩兒。憐香此時氣得鼓鼓得,餘雅藍卻是一臉笑意的望著倩兒道:“倩兒,你今年多大了?”

倩兒聽到有人叫她,立刻推開楊媽媽,笑嘻嘻的說道:“你是誰啊,我今年八十了。”

“嗬嗬,我是這府裏的女主人啊。”餘雅藍突然覺得倩兒非常有趣,忍不住又問道:“看楊媽媽很喜歡你啊?”

“她是我兒媳婦。嘻嘻。”倩兒拉著楊媽媽的衣裳,拍著她的胳膊道:“她要聽我的話。”

“倩兒!”楊媽媽聽著不像話,立刻板著臉,斥道。

倩兒翻眼看到楊媽媽沉下的臉,立刻雙眼一瞪,嘴唇一扁,咧開嘴就哭了起來,“你是個壞人,你不聽話,你虐待婆婆,等你老子從牢裏出來,好好的打你!”

看著楊媽媽尷尬的樣子,餘雅藍不由得捂嘴直笑,過了半晌,方才說道:“楊媽媽,你那兒子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五年後,還是十年後呢?”

楊媽媽愣了一下,垂下眼睛回道:“少奶奶,我前些日子去瞧了,財運說是年底就可以放出來了。”

“哦?可是我昨日才得到信,你那兒子因為過失傷人,已經判了流放嶺南了,聽說那邊很苦啊,又冷,終年都是潮氣,楊媽媽你還不多準備一些衣裳嗎?”

楊媽媽立刻著急的問道:“少奶奶,此話可是當真!”

憐香立刻上前一步,逼近楊媽媽道:“少奶奶哪有跟你開玩笑的心思,楊媽媽,咱們瞧著這倩兒姑娘也是生得不錯的,如果能好了,不如就放了她,尋個好人家吧,五年,十年,姑娘家的等不起啊。”

楊媽媽此時急得眼珠子都要瞪了起來,聽著這主仆二人的話,心神都亂了,不由得說道:“前些日子,二太太可是答應了老奴,將我兒子弄出來的。”

“嗬嗬,楊媽媽,你以為這件事這樣的容易啊,你知道你兒子捅死的是哪個嗎?是縣太爺的親侄子啊,二太太,一開始就知道,她如果不告訴你,你兒子可以出來的話,你又怎麽能將那房契地契痛痛快快的交到她的手裏呢。”餘雅藍冷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