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微微的打量了一下房間,外間一個客廳,左右廂房,一溜朝陽,客廳之內,靠正中的牆邊擺著一張大大的八仙桌,兩張椅子放一邊,往上看,牆上掛著一幅大大的牡丹圖,桌子上麵除了放著一隻紫砂茶壺,四隻小小的茶碗,餘者再無別的擺設,餘雅藍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那邊海如宣看著餘雅藍打量房間,臉上稍稍的驚奇之色,心中倒也習慣,輕輕上前道:“嫂嫂,房內空曠,有些寒冷,嫂嫂請到廂房內的炕上暫且休息片刻,待我二嫂過來的時候,再請嫂嫂過去。”

餘雅藍趕緊的說道:“宣妹妹,不用這般的客氣,來打擾妹妹的清靜,我已經心裏不安了,妹妹再不要這般的費心了,就在這裏挺好。”

海如宣瞧著餘雅藍如此的生疏,看了看海如雲,那邊海如月早已經拉著餘雅藍的手臂,一邊往裏屋拉,一邊嬌聲的叫道:“藍姐姐,快不要這樣客氣了,咱們到屋裏去罷,屋裏暖和。”

海如雲也在一邊勸道:“嫂嫂,再不要跟宣姐姐這樣的外氣,你不曾見過宣姐姐,這些姐妹裏麵,咱們姐妹跟宣姐的關係,就如嫂嫂的關係一般,嫂嫂,快進去罷。”說著,掀開了裏屋的簾子,一股暖氣撲麵而來,餘雅藍不由自主的邁開步子,走了進去。

屋裏的擺設也跟外麵沒有太大的區別,一張羅床靠著裏麵的牆,上麵掛著粉色的紗帳,幾床鴛鴦戲水的綢緞被子,離著羅床不遠的地方,擺著一個原木的梳妝台,上麵散放著幾件銀首飾。窗子下麵一張寬大的炕,鋪著長毛的毯子,幾個靠枕隨意的放在上麵。

海如宣不好意思的笑道:“屋子裏這樣的簡陋,倒讓嫂嫂笑話了,嫂嫂快上炕坐罷,這裏有太陽,暖和。”

餘雅藍微微歪在靠枕上麵,看看海如宣,卻是滿臉的疑問掃向了海如雲。那海如雲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水,輕輕的放在炕幾上,一邊招呼餘雅藍喝茶,一邊輕聲的說道:“說來,這也是因為大伯重男輕女的原因。”

海如宣立刻勸阻道:“五妹妹,快不要這樣說,父親待我們也是極好的,隻是我不喜歡那些奢華的擺設罷了。”

海如雲看看她,剛要反駁,餘雅藍卻是擺擺手笑道:“雲兒妹妹,既然宣妹妹這樣說了,你便不要再多說了,坐下來,咱們姐幾個聊聊,等會新娘子過來了,咱們好去瞧瞧。”

海如雲這才不甘心的慢慢坐下,那邊海如月早已經將丫鬟送上來的糖果塞滿了一嘴,腮幫子漲得鼓鼓的。海如雲不由得伸出手去,輕輕的一扯海如月的耳朵,嗔怪道:“你又吃這許多的糖果,等會母親要看到了,又要罵你!”

海如月嗚嗚的說不出話來,餘雅藍將海如月護在自己的懷裏,笑道:“雲妹妹,今兒是個好日子,且讓她放鬆一下罷,小小的年紀,平日總被五叔,五嬸嚴管著,也怪可憐的。”

海如月衝著海如雲做了一個鬼臉,更加得意的去拿盤子裏的糖果,海如雲立刻著急的說道:“嫂嫂,您瞧瞧,您倒向著她,她最不知好歹的,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不是她了。這樣的吃下去,隻怕晚上又要咳起來了。”

餘雅藍望著一手糖果的海如月,寵愛的說道:“月兒最聽藍姐姐的話,對嗎?”

海如月立刻點頭,“是,除了父親,母親,月兒最聽藍姐姐的。”

“那好妹妹,你吃完這嘴裏的糖果,就不要再吃了可好,藍姐姐心疼你咳嗽。”餘雅藍看著海如月猶豫了一下,慢慢的將手中的糖果放了下來,委屈的看了看餘雅藍,“藍姐姐……月兒……最聽姐姐的話。”

“這才是好孩子嘛。乖,這個糖果,隻要月兒想要,藍姐姐一定會讓你三哥給你買,隻是萬事要有一個度數,越了,便是過了,你明白嗎?”餘雅藍輕輕的將海如月攬在懷裏,自從有了身孕之後,她對孩子越發的憐愛了。

海如月因為餘雅藍誇自己,心是特別的受用,趴在餘雅藍的懷中,高興的衝著海如雲真做鬼臉。海如雲站起來,就要去擰她的小臉,餘雅藍嗬嗬笑著,連忙的攔著,海如宣坐在一邊,看著這三個人鬧成一團,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羨慕的微笑來。

三個人正在那裏嬉戲,隻聽著屋外一個聲音輕輕的響起:“小姐,二姨娘進府了。”立刻眾人便隱隱的聽到了瑣納的吹奏聲,以及鞭炮的輕響聲。

海如月立刻一骨碌從炕上翻下來,連聲的叫道:“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藍姐姐,雲姐姐,宣姐姐,咱們快去看,快去看。”

海如雲恨恨的拍了一下海如月,“女兒家,注意一些舉止,這樣的大呼小叫的,被母親看到了,又要罵你,大戶人家的千金,成何體統!”

餘雅藍卻是笑著說道:“算了,她還是個孩子,雲妹妹,不要太苛求她了罷,咱們去瞧瞧新娘子罷。”

海祥林的新房設在另一個院落中,海如雲帶著她們,卻不從正路上走,而是穿過一條靜靜的竹林小道,很快便聽到了人們的吵鬧歡笑聲,海如宣納悶的望著海如雲道:“雲妹妹,您怎麽對這裏這樣的熟悉啊,便是我在這裏住了六七年了,都不知道這條路。”

“這條路,我從小就走熟了的,六七年來,這裏依舊沒有變過,還跟我小時候的一模一樣。”海如雲惆悵的說道。

餘雅藍偷眼瞧瞧海如雲的臉色,心中一動,莫非這裏,原是五老爺的府邸?不然海如雲為何這樣的熟悉,她不好問什麽,隻好跟在海如雲的後麵,向著那熱鬧的人群走去。

還沒有走到人群中,海如月突然掙開了餘雅藍的手,仗著個子小巧,一下子便鑽了進去,餘雅藍著急的“哎”了一聲,海如月早就沒有了影子。那邊海如雲看到這裏,站在那裏恨恨的說道:“這個小猴子,晚上一定要告訴父親。”

餘雅藍輕笑道:“算了,小孩子嘛,讓她去罷,都是自己家的人,不會有什麽危險了。”海如雲沒有辦法,隻好過來攙著餘雅藍,慢慢的向著坐在裏麵的太太走去。

五太太遠遠的便瞧見了餘雅藍,趕緊的過來,看看她的身子,笑嘻嘻的說道:“你怎麽來的,可累了沒有,雲兒也真是的,趕緊的扶著藍姐兒坐下來歇息歇息,月兒呢?”

“多謝五嬸,我不累,月兒跑到一邊玩去了,今天這樣的熱鬧,便是咱們心中也忍不住的開心,何總她是一個小孩子呢,五嬸就不要再這樣嚴管她罷,偶爾一次。”餘雅藍生怕海如雲告狀,搶前的說道。

五太太笑道:“你倒是護著她,她這個活猴子,再也閑不住,也罷,素兒,你去瞧瞧小姐在哪裏,好生的照顧著,這裏人多,別被踏到了。”素兒施禮答應著,連忙跑去人群中找海如月去了。

那邊大太太,二太太也早都看到了餘雅藍,卻裝著沒有看到的樣子,倒是三太太客氣的坐在那裏招呼道:“藍姐兒,過來這邊歇息一下,五弟妹,你也是的,快讓藍姐兒過來罷。”

五太太笑笑,並不說話,那邊海如雲看著那幾位太太,眉頭微皺了一下,對著五太太悄聲道:“娘,我去找月兒罷。”說著,轉身就要離開,五太太立刻輕聲喝道:“站住,這麽大的姑娘了,一點禮數也不懂,你妹妹小不懂事,你這會子都看到長輩了,還不過去見過了,倒想著法子的逃跑,快過去!”

海如雲對著餘雅藍做了一個無奈的臉色,餘雅藍忍著笑,拉著海如雲款款的走過來,一一拜過,大太太卻隻看著海如雲,臉上堆滿了笑意:“雲兒真是越來越水靈了。”

“是啊,是啊,瞧這臉兒,這小手,當真是白白嫩嫩的,惹人憐愛。”二太太說著,一邊扯起海如雲的纖手,嘖嘖的讚道。海如雲此時就如坐針氈一般,站在那裏,羞紅了臉,心裏卻是又氣又煩。

五太太看著大太太,二太太故意的不理餘雅藍,心中過意不去,連忙著餘雅藍坐在自己的身邊,不料,餘雅藍卻並不坐下,徑直走到大太太,二太太的跟前,微微一笑,再次的說道:“雅藍見過大娘,二娘。”

大太太,二太太聽著餘雅藍的話,再也裝不下去,隻好放開海如雲的手,臉上堆著僵硬的笑道:“藍姐兒,瞧你的身子不便,快不要行禮了,坐下罷。”

餘雅藍點頭道:“多謝大娘,二娘賞坐,論理,今天是大娘家的二哥娶親的日子,我這樣的身子,不應該過來,隻是這親事也是一件親上做親的好事,雖然祥雲勸著不讓來,我還是要過來。恭喜大娘,有了侄女婿。

大太太一直沒有子出,心中最怕就是被人揭短,今日聽了餘雅藍的話,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眼看著一股怒氣就要發出來,卻被二太太一把按住,冷笑的說道:“藍姐兒這話是什麽意思?莫不是說,大太太不能當這個婆婆麽?”

“嗬嗬,雅藍也隻是實話實說,沒想到大娘多想了。”餘雅藍冷笑一聲道:“二娘這樣的了解大娘,這府裏有什麽事,大娘倒不用操心了。”

二太太豁的一下子站起來,厲聲道:“餘雅藍,你今天安得什麽心,你不要以為你挺著大肚子,就有資格跟我這樣說話,無論按什麽樣的輩份,我也是你的長輩!”

“二娘,您當然是我的長輩了,不然的話,咱們海府的事,你二娘怎麽會一件不落的全管了呢!”餘雅藍輕笑道。

“你……你……你放肆!”二太太聽餘雅藍揭了她的短,立刻就要跳了起來,三太太人倒也老實,趕緊的一把拉住二太太,一邊勸道:“二姐,今天是大姐家的大喜日子,不要發火,藍姐兒,你這個身子,也不要跟二娘頂嘴了,雲兒,攙著你嫂嫂去休息罷。”

二太太站在那裏,一張塗滿脂粉的臉,已經氣得鐵青,恨恨的望著餘雅藍款款離去的身影,心裏早已經將她恨之入骨了。那這大太太也是一肚子的氣,看著二太太道:“這是祥雲打哪裏弄來的魔星,咱們遲早要被她折磨死。”

二太太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大姐,你放心罷,咱們走過的橋比她走的路還多,能讓她氣死,隻怕她還沒有修練到那個資格!”

三太太聽著她們兩個依舊氣啉啉的,怕事情鬧大了,趕緊的再勸了勸。五太太卻是自坐在一邊,理也不曾理這三個人。

婚禮開始了,餘雅藍被大太太,二太太氣得,隻覺得心中堵得難受,也不看典禮了。方才她故意做出來一幅不以為意的樣子,走到看不到她們的時候,餘雅藍方才頹然的坐下來,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那邊玉盤瞧著小姐生氣的樣子,立刻挽起袖子,大聲的叫道:“這些的老家夥,如此的欺負咱們小姐,我拚著這條命不要了,也要為咱們小姐討個公道回來!”說著,向著大太太,二太太那邊的位置就要衝過去。

憐香生怕事情鬧大了,趕緊的死命的抱著玉盤,一邊罵道:“你這個小死蹄子,小姐生氣,你不說勸勸,還火上澆油,你再這樣鬧,待晚上回府,我回了少爺,好好的幾板子打得你老老實實的。”

玉盤聽著憐香的話,氣道:“你方才也瞧見了那幾個老虔婆的嘴臉,我這去鬧,就是晚上少爺問起來,咱也有理,少爺再不會不問青紅皂白的打我!”

憐香抱著玉盤,恨恨的說道:“你別忘了,這不是咱們的府上,這是大老爺的府上,那些下人們,自然要幫著自家的太太,你這樣去,隻怕沒到跟前,就被那些下們們打死了,就是少爺再有威嚴,也救不了你,你死了倒也沒有什麽,還要給少爺,小姐添那麽多的麻煩,你這樣死丫頭,再不用腦子想想!”

玉盤又要叫,那邊餘雅藍低聲怒斥道:“夠了,不要再叫了,能不能讓我安靜一下!”

玉盤,憐香嚇得不敢再說話,玉盤也不敢再掙紮,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裏,望著餘雅藍,心疼的說道:“小姐,您受了這樣的委屈,要不,咱們告訴少爺去罷。”

“不要再提了,我受委屈,隻怕她們氣得也不輕,這事就這樣算了。走,咱們到大廳去,她們不是想讓我難過嗎,我偏要高高興興的。”餘雅藍說著,慢慢的站起來,吩咐道:“玉盤,你瞧著我的發式可亂了?妝容可花了?”

玉盤搖搖頭,又想了想,走上前,將餘雅藍的頭發重新擺弄了一番,重新掐了一朵花,帶在她的頭上,又掏出隨身帶的粉餅,為她重新補了一些妝,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道:“好了,說實話,那田月茹就是今天穿著新娘子的衣服,也比咱們小姐差好遠了。”

餘雅藍笑道:“你這個馬屁精,隻怕現在就要開席了,咱們趕緊的過去罷。”說著,扶著憐香的肩膀,慢慢的向著大廳過來。

那邊大廳上的酒席已經開桌了,海如雲帶著海如月,坐在五太太的身邊,一邊眼神著急的尋找著餘雅藍,一邊低聲道:“娘,三嫂去了哪裏?隻怕方才大娘,二娘將三嫂氣得不輕呢。”

五太太點點頭,卻沒有說話,眼睛盯著海如月,小聲的吩咐道:“你個子小,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你去這院子的四周找找,瞧瞧你三嫂現在哪裏,勸著讓她過來,不然真的讓那些人看著笑話了。”

海如月點點頭,四下看了看沒人注意她,吱溜一下穿進了桌子底下,慢慢的跑了出去,海如雲氣得指著她道:“娘,您瞧她,這哪有大家小姐的樣子!”

五太太無語的搖搖頭,心中暗罵道:“小月兒,娘讓你找人,沒讓你鑽桌子啊。”

就在她們著急的時候,海如雲的眼睛尖,立刻指著前麵站起來,搖了搖胳膊,憐香看著了,連忙的幾著海如雲這邊走來,還隔著兩張桌子的時候,就見二太太一下子站起來,擋在了憐香的麵前,麵上堆著笑,殷勤的衝著餘雅藍說道:“藍姐兒,快過來,坐在我這邊。”

餘雅藍沒有想到二太太變臉如此之快,心中嚇了一跳,連忙的往後麵躲了一躲,施禮道:“二娘厚愛,雅藍心領,這一桌都是長輩,雅藍還是跟著妹妹們坐在一起罷。”

“如今你也是成親,馬上就要當母親的人了,怎麽總跟那些沒出閣的姐妹們坐在一起呢,快來罷。”說著,不由分說的,一把拉著餘雅藍的另一隻手臂,手上微微用了力氣,餘雅藍一掙沒有掙脫,有些著急的說道:“二娘,請讓雅藍跟姐妹們坐在一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