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楊媽媽一邊拭著眼淚,一邊望著呆若木雞的倩兒,心中也是又急又疼。

玉盤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倩兒,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小姐,我怎麽瞧著這倩兒的眼神不似往日那樣的單純了呢?”

“不要胡說八道。”餘雅藍此時心中極度的煩躁,不耐煩的喝道。

玉盤卻不怕,依舊盯著倩兒,絲毫不顧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酸臭的味道,因為倩兒的眼皮是半耷拉的,玉盤不由得想伸出手去,去撥開倩兒的眼皮,卻隻聽著一個冷冷的聲音說道:“你是何人,敢動手動腳的!”

玉盤嚇了一跳,她趕緊的回過頭,望著餘雅藍,憐香,再望著楊媽媽,都是一臉的驚異。玉盤納悶的問道:“你們聽到什麽聲音了嗎?”

“真是愚笨的要死!”這個聲音再次的響起來,玉盤這才發現原來這個聲音是麵前的倩兒發出來的,她嚇得“啊”的大叫一聲,趕緊的跳到一邊,指著玉盤,顫聲道:“小姐,小姐……她……”

“倩兒,你好了……”楊媽媽聽著這個聲音,立刻驚喜的撲了上來,一把抱住倩兒。倩兒掙了一下,沒有掙開,不由尖聲叫道:“楊媽媽,你快放開我,這麽臭,快把我熏死了!”

楊媽媽聽著倩兒尖酸的話語,立刻尷尬的放開她,訕訕道:“倩兒,我,我也是一時忘形,你莫要怪。”

憐香在一邊看不下去了,立刻喝斥道:“楊媽媽,她不過是一個丫頭,如何敢用這樣的口氣跟你說話!”

楊媽媽歎了一口氣道:“少奶奶,憐香姑娘,你們就不要再問了,是我欠她的,你們就不用管了,倩兒既然好了,少奶奶,憐香姑娘,你們就不用擔心了,請回去吧。”

餘雅藍見到倩兒恢複的神智,心中立刻又充滿了希望,趕緊的說道:“楊媽媽,月兒還等著倩兒去幫她一下子呢,現在倩兒好了,能不能再去救救月兒呢?”

“九小姐怎麽了……”楊媽媽立刻的問道。

“方才,倩兒暈倒的時候,月兒因為心中擔心,加之害怕,所以被嚇得失了魂,柳先生說,有一個法子,隻要倩兒重複方才的話語,再帶著月兒去重複方才要做的事情,讓月兒哭出來,便會好起來,方才咱們還擔心倩兒,如今她竟然因禍得福,也是老天厚賜。”餘雅藍望著倩兒道:“倩兒,你就幫幫月兒吧,她也是為著你擔心所致。”

“哼!”倩兒冷哼了一聲,緩緩站起來,眼神傲慢的望望著餘雅藍和憐香道:“她也是想讓我帶她去玩,現在這樣,也是報應,我自己尚且自顧不暇,哪有時間去理會她,楊媽媽,我的衣裳放在哪裏,我要沐浴更衣!”

“放肆!”憐香聽著倩兒那刻薄的話,立刻怒喝道:“你以為你是誰,你在跟誰說話,少奶奶是顧惜曾經的倩兒,才會這樣和顏悅色的跟你說話,若是早知道你是這樣的德性,莫說就是你一個小小的丫鬟,便是楊媽媽也不敢這樣跟主子說話!”

“哈!我是奴才,你也是奴才,你有什麽資格說我,楊媽媽是楊媽媽,她想做奴才,我做不想!”倩兒說著,再也不理憐香,自顧自的走進了內室,楊媽媽微歎一聲,跟在她的後麵。

憐香指著倩兒的背影氣道:“小姐,您瞧瞧她這幅小人得誌的樣子,小姐也是白疼她了!真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要說什麽疼不疼,我從前摔壞了腦子,你們也隻是當我是一件玩物,又有誰真心的疼我,我在你們的眼裏,不會是一件玩藝罷了,這會子又裝什麽好人!”倩兒從內室中甩出這樣冷冷的話語,憐香再忍不住,挽起袖子就要衝進去。

餘雅藍連忙的攔住她道:“算了,倩兒剛剛蘇醒過來,一些事情她也不太明白,咱們先走罷,讓她沐浴更衣,好好的休息一下罷。”

“小姐……”憐香氣哼哼的望著內室,心裏恨不能將倩兒揪出來,狠狠的痛打一頓。卻不敢違抗小姐的命令,憋著一肚子的氣,隨著餘雅藍走出了同仁院。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的暗了下來,走進房間的時候,房間內依舊黑漆漆的一片,餘雅藍強壓下心中的憤慨,急聲的問道:“玉盤,你怎麽不點燈,五小姐呢?”

“嫂嫂,我在這裏。”海如雲的聲音疲憊而又傷感。玉盤在一邊說道:“小姐,方才奴婢想點燈,隻是九小姐不讓點,說什麽紅的可怕。”

借著外麵透進來的光線,餘雅藍走到海如雲的身邊,此時海如雲依舊趴在她的懷裏,看不清楚她的臉,隻能感覺到她的身子依舊在顫抖。餘雅藍不由得心疼的一把抱著海如月的後背,失聲痛哭起來。

海如雲此時更是心如刀絞,看著餘雅藍的樣子,知道倩兒不願意幫助月兒,早上好好的帶著月兒出門,沒想到,晚上竟然弄成這個樣子,自己回府要如何的向父母交待,月兒以後會不會永遠都是這樣膽怯的樣子,好好的一個機靈孩子,難道從此就毀了嗎?

憐香在一邊聽著小姐哭得傷心,恐怕她傷了身子,想勸,一時又沒有什麽話語,突然又想起來白天吉慶所說的話,現在也不知道少爺與胡少爺怎麽樣了,自從小姐嫁到這海家以來,竟然沒有消消停停的過過少奶奶的日子,小姐的命怎麽這樣的苦啊,想到這裏,憐香也不由得抽噎起來。

玉盤在一邊聽著這邊哭聲一片,也不知道她們究竟怎麽了,心裏著慌,又不知道怎麽勸,心裏竟然也是一酸,眼淚不知不覺的便滴了下來,一時之間,房內哀聲一片,那外麵的婆子們聽著聲音不對,嚇得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著此時府裏連個管事的人也沒有了。正在那裏慌亂著,隻聽著一個沉穩的聲音喝道:“你們這些婆子,像無頭的蒼蠅一樣,在這裏亂成一團,做什麽!”

一個婆子趕緊的回過頭,海祥雲一臉怒意的站在她們的身後,婆子們嚇了一跳,連忙的跪倒叩頭,一邊嚷著:“少爺回來了,少爺吉祥,少爺您快屋瞧瞧去罷。”

海祥雲聽著屋內傳來的哭聲,眉頭一皺,望了望吉慶,吉慶搖搖頭道:“奴才囑咐過憐香,不要告訴少奶奶的。”

海祥雲怒道:“你囑咐了有個屁用,聽聽屋裏哭的稀裏嘩拉的,我若不回來了,還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麽樣子,待我安慰過她們,再來問你的罪!”一邊說著,一邊大步的挑開門簾走進房間。

房間內此時又暗了許多,海祥雲一時不能適應,立刻眼前一片的漆黑,他向著哭聲望去,一邊說道:“藍姐兒,不要再傷心了,我沒有事,我回來了。”

吉慶在後麵跟著進到房間,也是嚇了一跳,趕緊的摸索著將燈點上,手中的引火尚沒有放下,立刻就聽到一連串的尖叫聲,海祥雲,吉慶便都被嚇得愣在了那裏。

此刻,隻見坐在炕邊的海如雲,緊緊抱著海如月,那剌耳的尖叫顯然是從海如月的口中發出來的,蹲在海如月身後的餘雅藍也幫著海如雲摟住海如月,一連聲的哭道:“月兒,月兒,你快醒醒,姐姐們在這裏,姐姐們在這裏……”

憐香,玉盤此時更是急得在屋子裏到處的轉圈,海祥雲愣了一下,立刻喝道:“憐香,玉盤這是怎麽了!”

“少爺,少爺,您回來了,少爺……”憐香,玉盤看著海祥雲那暴怒的臉色,卻覺得此時的海祥雲比任何時候更加的可親,她們倆一起撲上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著講不下去了。

吉慶趕緊的過來拉起她們,急聲的問道:“快說啊,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憐香抽噎了幾聲,方才強忍住悲泣,大概的將事情講了一遍。待講到倩兒絲毫不顧月兒的安危,而袖手旁觀時,海祥雲長長的鳳目漸漸的眯成了一條縫,眼神中立刻射出了一股濃濃的戾氣,雙手握拳,捏得咯咯做響。

“那個倩兒現在何處!”海祥雲此時的聲音簡直就如從冰窖中拿出來一樣,冷的剌骨,冷的讓人渾身不由一陣陣的寒噤。

憐香低聲的回道:“現在楊媽媽的房間內!”

“吉慶,你叫四個小廝過去,將那個倩兒叫過來,如不願意,給我拖過來!”海祥雲狠狠的說道。

吉慶打了一下哆嗦,連忙的答應著,趕緊的吩咐去了。

海祥雲走過去,先將餘雅藍扶起來,一邊說道:“月兒,不要怕,三哥在這裏,沒有人敢傷害你半分,雲兒,讓我來抱著月兒。”

海如月聽著海祥雲的聲音,渾身的顫抖減輕了幾分,就著海祥雲伸出去的手,反手緊緊的摟著海祥雲的脖子,將臉又死死的貼在海祥雲的頸窩內,一聲也不吭。

海祥雲輕聲的說道:“不怕,不怕,三哥在呢,月兒可能告訴三哥,為什麽會怕點燈呢?”

“紅色的光,像倩兒的眼睛,紅紅的……”月兒輕聲的說道,柔柔的聲音中,含著淡淡的哭意。

“不怕,不怕,有三哥呢,你不是說,三哥最厲害了,三哥最疼你的。”海祥雲輕輕的拍著海如月的後背,柔聲的安慰著。

這時候,隻聽著一個輕微的掙紮聲,門簾被挑開,四個小廝狠狠的拉著倩兒,將她扯了進來,此時的倩兒換了一身的衣服,臉上也不似平日那樣髒兮兮的,越發的顯得蛾眉如黛,粉麵如畫。隻是美中不足的是,為了不讓她喊,四個小廝也不知道從哪裏扯了一塊布,塞到了倩兒紅若櫻桃的口中,顯得狼狽了許多。

屋裏的幾個人望著倩兒的樣子,想笑,又不好意思,隻好強忍著,倩兒被拉到海祥雲的麵前,海祥雲眉頭一皺,冷冷的說道:“你就是倩兒?”

倩兒被幾個小廝從房中拉出來,內心一陣的驚慌,以為他們是奉命將自己暴打一頓,打她不怕,就是怕萬一將自己的臉打傷了,那再無顏見人了,直到拉到海祥雲的麵前,她依然心中擔憂,聽著海祥雲的話,她趕緊的想回話,卻不料嘴裏塞著破布,話隻在嘴裏嗚嗚的,眾人卻沒有聽清她說什麽。

海祥雲衝著吉慶抬了一下頭,吉慶趕緊的吩咐道:“將她嘴裏的布拉出來。”小廝們為難的說道:“少爺,主管,這個姑娘太厲害了,不但破口大罵,而且還咬人!”其中一個小廝立刻抬起手臂,給吉慶看,隻見那一塊咬痕已經變得青紫了。

吉慶立刻擔憂的說道:“少爺,小的瞧著,還是不扯了罷。”

“扯!”海祥雲冷冷的說道:“我倒要瞧瞧,她有多大的膽大,敢在本少爺的麵前咬人,哼,她喜歡咬人是吧,來人,將咱們那個大鉗子拿來,再咬,將她的牙一顆顆的拔掉!”

倩兒哆嗦了一下,立刻搖搖頭,旁邊的小廝方才上前,趕緊的扯掉她口中的破布,立刻又跳到一邊,緊張的注意著倩兒的一舉一動。

倩兒幹嘔了幾聲,方才輕聲的說道:“奴婢倩兒見過少爺,少爺吉祥。”

“哼,不用給我花言巧語的,我隻問你,月兒這個忙你是做還是不做!”海祥雲一邊拍著海如月的後背,一邊陰側側的盯著倩兒。仿佛隻要她說一個“不”字,便跳起來,將她碎屍萬斷。

倩兒心思飛快的轉動起來,雖然楊媽媽第一天將她買下來的時候,便暗示過她,要將她許給自己的兒子,倩兒陪著楊媽媽見過楊運財,心裏一直不願意,一直耿耿於懷,總想著如何可以出人頭地。後來摔壞了腦子,倒也過了一段安靜的日子。

此時見了海祥雲,芳心立刻大動,此時的情形與她不利,倩兒卻不是那種心思簡單的女子,立刻雙眼一紅,口中委屈的說道:“少爺,倩兒神智不好的時候,月兒小姐對倩兒那樣的愛護,倩兒怎麽能忍心不幫月兒小姐呢,隻是倩兒剛剛的恢複神思,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以致惹得少奶奶生氣,又惹得少爺大發雷霆,都是倩兒的錯,請少爺責罰,請少奶奶責罰,倩兒什麽都願意承擔,隻要少爺,少奶奶不要再生氣,氣壞了身子。”

海祥雲點點頭,餘雅藍坐在旁邊,聽著倩兒的話,卻是愣住了,憐香也不由得上前,指著她道:“你……你的意思是少奶奶誣陷你?你……”

海祥雲看著憐香,眉頭一皺,淡淡的說道:“憐香,既然她願意做這件事,你就先退下罷,有什麽事,等月兒好了再說。”

憐香此時隻氣得發怔,卻沒有聽清海祥雲的話,海祥雲見憐香竟然一動不動,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猛“哼”了一聲,玉盤在一邊瞧著不妙,立刻上前,將憐香拉到餘雅藍的身後,一邊輕輕的晃了一下她的胳膊,憐香立刻叫道:“少爺,她在撒謊!”

“憐香,我說了,現在先治月兒要緊,你不要再多話了!”海祥雲的聲音越發的冷了,餘雅藍聽在耳邊,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下冷戰。

倩兒立刻上前,就要接過月兒,海祥雲卻甩開她道:“你先到院子裏,重複你白日所做的事情。”

“是!”倩兒溫順的說著,趕緊的挑開門簾,站在白天所站的位置,海祥雲又吩咐道:“吉慶,吩咐院子裏的婆子們,在院子中點上燈光,務必照得如白晝一般!”

“是!”吉慶看看愣在一邊的餘雅藍,又看看氣得臉色發紫的憐香,搖搖頭,趕緊的出去了。

海祥雲此刻卻沒有再理會餘雅藍,抱著海如月,待到院中燈光閃耀得如同白晝一般的時候,方才將海如月輕輕放下,小聲的說道:“月兒,你瞧,方才你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夢,倩兒還在那裏等著你一起去玩呢。”

海如月疑惑的望望院子中,又看看海祥雲,皺著小眉頭說道:“三哥,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是啊,你瞧瞧,倩兒還在那裏等著你呢。”海祥雲一指院子中的倩兒,柔聲的說道。

海如月一抬頭,隻見倩兒站在那裏,笑嘻嘻的望著她道:“月兒,快過來,咱們去抓蟲子啊。”

“蟲子?”海如月愣了一下,又看看屋內的其他人,餘雅藍生怕海如月再想起白日的恐怖事,趕緊的笑道:“月兒,倩兒叫你去捉蟲子呢,你怎麽不去呢?”

“我……我……”海如月遲疑的慢慢的走過去,輕輕的來到倩兒的身邊,小聲的問道:“你真的要帶我去捉蟲子,而不再暈倒了嚇我嗎?”

“月兒,你待我這樣的好,我怎會嚇你呢,我真的是帶你去捉蟲子啊。快些啊,咱們去罷。”說著,倩兒牽住月兒的小手,慢慢的就要往外走去,這時候,海祥雲立刻上前說道:“月兒,快回來罷,三哥這裏有糖果。”

海如月一聽,立刻站住腳步,高興的說道:“倩兒,三哥有糖果,咱們吃了糖果再去捉蟲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