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祥雲一時說不出來話,隻是對著鐵郎中怒目而視。卻不許他的那雙粗手碰到餘雅藍。

吉慶趕緊上前喝道:“鐵郎中,你這樣的粗手粗腳的,再弄傷了我們少奶奶,你且等等,玉盤姑娘,快拿來一塊錦帕來,將少奶奶的手臂包上。”

玉盤點點頭,連忙拿了一塊大大的精致過來,小心的將餘雅藍的手臂包上,然後輕輕的放在炕桌上,吉慶望望海祥雲緩和下來的臉色,方才說道:“這樣好了,鐵郎中,你快給少奶奶搭脈吧。”

鐵郎中看著餘雅藍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臂,為難的說道:“這……這樣子,根本也搭不出來脈搏啊!”

吉慶想了想,笑著說道:“鐵郎中,從前有那神醫可以懸絲搭脈,現在也隻不過隔了一層薄薄的錦帕,若不是咱們這裏的倩兒姑娘極力的舉薦你,你以為我們少爺稀罕你,你能看就看,不能看,就不要在這裏裝神弄鬼的,來人!”

四個小廝齊聲喝道:“在!”

“將這個……”吉慶說到這裏,鐵郎中連忙的拱手道:“主管,主管,我沒有說不看,我隻是說,隔著錦帕,或許搭得不是太準,隻是,能為少奶奶瞧病,我鐵三也是三生榮幸了,我這就看,我這就看……”一邊說著,一邊趕緊的坐下來,將那一兩枝粗大的手指輕輕的搭在了錦帕之上。

餘雅藍在一邊細細的瞧著鐵郎中的樣子,心中遲疑不定,這個人到底是會瞧病,還是隻是個混混,若他是個良醫,說自己一切正常,自己要如何的裝下去?

正在那裏胡思亂想著,鐵郎中此時卻早已經黑臉透紅,神情緊張起來,隔著錦帕,他依然可以感覺到餘雅藍的細膩,雖然離著餘雅藍有一米開外的距離,卻仍然可以聞到淡淡的體香,衝擊著他的內心。

一柱香還沒有到,鐵郎中已經是滿頭的大汗了,吉慶擔心的看到海祥雲此時的臉色已經又開始遍布陰雲了,趕緊的上前問道:“鐵郎中,你搭了這麽久,可看出來什麽沒有?”

鐵郎中拭了拭滴落下來的汗,掩飾道:“不瞞主管說,我一邊為少奶奶搭脈,一邊暗自運氣,方才少奶奶真是凶險啊,幸虧我運氣為少奶奶驅開了那個凶險。”

海祥雲聽著,幹笑了一聲,餘雅藍心中更是要樂出聲來,擔心了半天,原來隻是一個神棍啊。

吉慶卻是一臉感激的說道:“那真是太感謝鐵郎中了,鐵郎中,你說說,現在少奶奶這脈像,倒是如何?可有什麽良策嗎?”

鐵郎中故意一皺眉頭,使勁的搖搖頭,海祥雲不由擔心的問道:“如何?你到是快說啊!”

鐵郎中故意的一咂嘴,啞聲的說道:“這飯菜倒是精美,好像味道重了點。”

玉盤忍著笑,趕緊的倒了一杯茶放在他的麵前,柔聲道:“先生請喝茶。”

“好,好……到底是大戶人家,丫鬟都這樣的有眼色,而且丫鬟都生得這樣的貌美如花……”海祥雲聽他越說越不堪,立刻重重的咳了一聲,臉色鐵青,望向了吉慶。

吉慶衝著四個小廝使了一個眼色,那四個小廝立刻欺近了鐵郎中的身邊,大虎粗聲粗氣的說道:“鐵郎中,是不是早上那頓飯還沒消化啊,要不,咱們幾個兄弟再侍候一下您老人家!”

鐵郎中嚇得一口茶險些噴了出來,又不敢噴,隻好嗆到自己的喉嚨中,捂著嘴,咳得眼淚鼻涕直流,過了半響,方才慢慢的平靜下來,趕緊的說道:“海公子,少奶奶這病情,依郎中瞧著,脈像微弱,而且觀少奶奶身體羸弱,臉色蒼白,郎中不說虛話,竟是大險之症,不如設一靜室,讓郎中安心的為少奶奶運氣補力,比吃藥可以事半功倍。”

海祥雲遲疑的說道:“設一靜室,你與少奶奶共處一室運氣補力?”

餘雅藍聽著鐵郎中的話,立刻想到那些入室騙奸的神棍,心裏急得險些就搖起頭來,嘴裏微微張開,似乎就要大叫出來。

鐵郎中立刻點著頭道:“正是,正是,海少爺請放心,我……”話還沒有說完,海祥雲卻早已經衝到他的跟前,狠狠的一個耳光便抽在了他那尖尖的老鼠臉上:“你算個什麽東西!膽敢當著本少爺的麵,這樣的汙辱少奶奶!來人,來人!”

吉慶早聽玉盤告訴他,少奶奶已經好了的事情,此時聽著鐵郎中在這裏信口雌黃,心中早憋著一股氣,隻等著好好的教訓一個這個江湖騙子,卻沒有料到,海祥雲早已先他一步動了手,聽著海祥雲的怒喝,立刻帶著小廝衝上前,急聲道:“少爺,請吩咐!”

“將這廝拉出去,狠狠的掌嘴!”海祥雲怒目橫眉道:“誰敢留情,我一樣的打!”

“是,是!”吉慶一揮手,那鐵郎中早已經嚇得癱軟在地,急聲道:“少爺,少爺饒命,小的還有別的辦法,少爺,少爺……”

倩兒心中也暗恨鐵郎中沉不住,這麽快就色心暴露,隻是自己還用得著他,不由上前勸道:“少爺請息怒,這個鐵郎中,雖然方法齷齪,卻也有一些良法,少爺且聽聽他別的法子,萬一對少奶奶有用呢!”

海祥雲怒衝衝的揮揮手,小廝們將鐵郎中放了下來,吉慶沉聲喝道:“好好的說,再敢有不軌之心,少爺不說,我也要重重的治你!”

“是,是,少奶奶這是失神之症,少爺可派人尋一些安神之物,天天放在少奶奶的枕邊。”鐵郎中一邊磕著頭,一邊連連的說道。

“這算個什麽法子,安神之物,又是什麽!”海祥雲怒喝道:“我瞧著你在這裏蒙本少爺吧,來人……”

“少爺……少爺……”鐵郎中趕緊的叫道:“這安神之物,比如小孩子經常帶的珠串,或者避邪之物,最好是一直帶在身邊的。”

海祥雲想了想,覺得也可以姑且一試,哼了一聲道:“吉慶,先帶他下去,去五老爺府中,說明情況,請五老爺將九小姐所帶的珠串請了來,暫且用一用,改日我重新再給九妹妹打一串更珍貴的。”

“是!”吉慶吩咐小廝們將鐵郎中拖了出去,那鐵郎中此時已經嚇得尿在了褲子中,小廝們一拖動他,頓時一股臊臭氣彌漫了全屋,海祥雲怒道:“趕緊的拖了出去,玉盤,快將那些香多多的放在鼎爐內,倩兒,這就是你極力要請的郎中?”

倩兒立刻走到海祥雲麵前,跪倒委屈的說道:“少爺,倩兒也是為了少奶奶好,倩兒並不了解這個鐵郎中,隻是小時候瞧著他治好過這樣的症狀,所以才鬥膽說了出來,卻沒有想到,如此的不堪,請少爺責罰。”

“罷了,罷了,你起來罷。”海祥雲揮揮手,徑直走到一動不動的餘雅藍麵前,望著她那絕美的麵容,輕歎道:“你方才的表情,可是嚇壞了,你知道,你現在心裏也漸漸的有些明白了,隻是依舊不能恢複神思是嗎?你放心,我怎麽會舍得將你與那種猥瑣可惡的人單放一室,我此時便是病急亂投醫,也會分清事非好壞的。”

餘雅藍微微斜了一下眼睛,海祥雲喜出望外,挨著她的身邊,一邊拉起那雙纖柔的小手,哽咽的說道:“你可聽進我的話了,你心思可明白一些了,你放心,你放心……”說著,將俊臉埋在餘雅藍的手心中,溫柔的摩挲著。餘雅藍心中那一塊緊硬的冰塊開始慢慢的融化了。

倩兒站在一邊,望著海祥雲喜極而泣的樣子,心中又急又氣,萬一餘雅藍醒過來,自己真的沒有機會了,她不能,不能讓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就這樣白白的溜走,她想了想,悄悄的走出了房間,看著四下裏沒人注意她,向著院子外麵走去。

倩兒慢慢的走到一棵的大樹下麵,停住了腳步,抬頭望望天,又趕緊的向著四周看了一下,確定沒有人在注意她,趕緊的向著關著鐵郎中的房間走去。

海祥雲厭惡鐵郎中,吉慶不敢將他關在院子中,吩咐了小廝將他關在飄逸院與同仁院之間的一所小屋內,這所房子,原來是看園子的人住的,後來各分各房,各司各職,便不用單派人現看園子了,所以一直便空了下來。

即便很久沒有人住了,房屋也比鐵郎中自己家中的房屋要幹淨上百倍,而且裏麵應有盡有,雖然吉慶懷疑鐵郎中,卻也不願意苛刻他,所以吩咐了小廝給他沏茶拿點心,隻是在房子外麵,嚴加的看管,不許他跑了。

倩兒過來的時候,那幾個小廝也認識她,大虎連忙的上前賠笑道:“倩兒姑娘,您怎麽過來了?”

“我……我要去楊媽媽那裏瞧瞧。”倩兒望了望屋內,門簾大挑,鐵郎中正翹著二郎腿在那裏嘖嘖有聲的喝著茶,聽到門外有動靜,立刻叫道:“那位姑娘,那位姑娘……”

大虎立刻厲聲喝道:“姑娘也是你叫的,倩兒姑娘,你請走罷,不要理他!”

倩兒微微一笑,剛要轉身,鐵郎中卻突然從房中衝出來,大聲叫道:“我瞧人一向不錯,你這個麵相,明明就是少奶奶的命,怎麽倒會成為下人了呢?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為你細細瞧瞧罷。”

倩兒看看大虎,笑道:“大哥,您瞧他說這話,當真的可笑。我怎麽會是少奶奶呢,我也不過就是服侍少爺的奴才,少爺對我也頂多是高看一眼,哪裏就有什麽少奶奶命呢!”

大虎從鐵郎中一進府,就直說倩兒有少奶奶的命,如今見他又不顧挨打的再三說,心裏也不由得懷疑起來,再聽著倩兒的話,想著如今少奶奶已經病了許多,聽說已經無知無覺了,今日偷眼看著,竟然瘦成了一根竹竿般,難道這個倩兒真的可以成為少奶奶嗎?如果真如這個鐵郎中所說,自己現在不好好的巴結這個倩兒姑娘,萬一成了事實,那後悔就來不及了。

想到這裏,大虎連忙換上一副諂媚的笑容,躬身道:“倩兒姑娘,這個事情誰也不好說啊,看倩兒姑娘的麵相,真的也不像久居人下的樣子,既然這個老頭這樣的說了,那就請倩兒姑娘稍稍的留步,暫且聽聽他怎麽說的。”

倩兒故意做出為難的樣子道:“隻是,我還要去看楊媽媽,我也是趁著少爺休息的空兒出來一趟,少爺一會兒看不到我,又要叫我了。”

鐵郎中此時已經跑了過來,也不顧大虎的攔阻,急急的說道:“這位姑娘,請聽我一句,你這個少奶奶的運馬上就到了,要好好的把握住啊。”

倩兒聽著鐵郎中的話,心中一陣的激動,麵上卻是不露聲色的說道:“嗬嗬,真是取笑了,這位大哥,看這位郎中年紀也不小了,還請大哥們不要為難他。”

“是,是,倩兒姑娘心地仁慈,咱們明白。”大虎趕緊的說著,倩兒微微一笑,再望了一眼鐵郎中,轉身款款而去。

鐵郎中與大虎等人,望著倩兒的身影,各懷心思,大虎猛一回頭,發現鐵郎中的口水都滴了出來,立刻喝道:“死老頭,你這個猥瑣的樣子,你找打是吧!”

鐵郎中趕緊的說道:“這位姑娘,就這幾天,就可以當上少奶奶,到時候,肯定要好好的賞賜我,對我另眼相看,你們這些如果再這樣的欺負我,可另怪我到時不客氣了。”

大虎望望其餘的三個小廝,麵露疑惑之色:“這個老頭說的,可是真的?”

那三個小廝也是一臉的糾結,其中一個身材瘦小的狗子說道:“這個事情,咱們也不知道,隻聽這老頭在這裏瞎白話,但是萬一真成的了呢,你沒聽說嗎,少爺如今對這位倩兒姑娘另眼相看,就是少奶奶。房中的憐香姑娘也被攆了出來。到對這倩兒姑娘極是客氣。”

大虎點點頭,卻不願意在鐵郎中的麵前低下頭來,示威的晃晃拳頭道:“你也少在這裏唬我們,老老實實的回你的房間去,等咱們的少奶奶好了,看你如何說!”

鐵郎中“哈哈”一笑,一搖三晃的回到房間,躺在搖椅上,大聲的哼著小曲,神態極為鎮定,大虎等人又不由得疑狐起來。

倩兒聽著鐵郎中的話,一邊慢慢的向著楊媽媽的房間走去,一邊細細的想著種種可能,如今自己是單手不成事,這事,如果有楊媽媽幫忙,或許自己可以鹹魚大翻身了,想到這裏,倩兒柔美的麵容之上,漸漸的露出一個陰側側的笑容,加快了腳步。

餘雅藍聽著鐵郎中的一派胡言,心中隻覺得好笑,海祥雲的真情流露又讓她難以自抑,心中又悲又喜,還好有玉盤一直在身邊,時刻的幫著她遮掩。

吃過早飯,海祥雲看看外麵的天氣,輕聲道:“玉盤,今兒天氣不錯的,你攙扶著少奶奶到院子中走走罷,柳先生說過,多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對病人有好處,這個吉慶,怎麽還沒有回來!”

正說著,吉急促的跑了進來。一挑門簾,高舉著手中的荷包興衝衝的說道:“少爺,九小姐一聽要給少奶奶用,立刻便摘了下來,讓我趕緊的送過來,並說自己隨後也到。”

海祥雲接過那個荷包,緊緊的握在手中,一邊說道:“你也是的,你隻將這珠串帶來就可以了,為何還要讓她出來,她也是受了驚嚇,此時了不知道如何了,再出來受了寒,著了風,可如何是好?你快去不要讓她過來罷。”

話還沒有說完,隻聽著院子中,一個清脆的聲音急急的叫道:“藍姐姐,藍姐姐……”餘雅藍臉色一動,眼神不由自主的便轉向了外麵。玉盤趕緊的說道:“小姐,外麵的天氣好,太好也暖和,咱們出去罷,正好九小姐也來了,雖然您不能說話,聽著九小姐說說話,也好。”

海祥雲連忙的說道:“是的,是的,你們快些出去罷……等等。”

玉盤愣了一下,扶住餘雅藍,心虛的問道:“少爺……”

海祥雲走過來,輕輕的將那個荷包掛到餘雅藍的頸間,柔聲道:“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我想來,這也算是一個辦法,你且先帶著,也不要讓九妹妹失望了。”

餘雅藍心底一熱,趕緊的垂下眼眸。玉盤笑道:“還是少爺細心,小姐,咱們出去罷。”說著,扶著餘雅藍款款的邁出房門。

海如月牽著海如雲的手,站在那裏,幾日不見,海如月的小臉瘦了許多,小小的下巴也尖了出來。餘雅藍一陣心疼,就要丟開玉盤的手,衝過去,玉盤卻是死死的一把抓住她,悄聲道:“小姐,小姐……”餘雅藍這才反應過來,強壓住內心的激動,遲緩的走過去。

海如雲立刻迎上前,攙扶住餘雅藍在一個石凳上坐下,一邊眼中不由得便垂下淚來,海如月更是一下子撲到餘雅藍的懷中,哽咽道:“姐姐,你這是怎麽了啊,你跟月兒說說話啊,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