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想了一下,梗著脖子說道:“那……那你們還用熱粥潑我,你這是故意傷害!”

餘雅藍此時已經緩過氣來,聽著小販說,“嗬嗬”一笑道:“大哥,你要搶咱們的妹妹,你行凶在前,咱們這位妹妹護衛在後,莫非你認為縣衙門是你家開的,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嗎!”

小販頓時窮口無詞,不由伸手摸了一下臉,頓時“哎喲”一聲,拉著餘雅藍的手臂卻不願意放開,餘雅藍離他近,看他臉上也燙出了一些水泡,放軟了口氣道:“這位大哥,咱們也不瞞你,咱們便是這海府裏麵的,這樣吧,既然一切因為這個冰糖葫蘆而起。咱們也不告你行凶搶人了,你跟著咱們到府裏,我吩咐了下人,拿些燙傷的藥膏給你,再另付你十兩銀子,你認為可成?”

那個小販猶豫了一下,看著餘雅藍,又看看一臉怒容的海如雲,海如月衝著他做著鬼臉,他想了想道:“聽你這樣說,倒也是一個明事理的人,隻是萬一你進了府,又找那些小廝將我打一頓,我到時豈不是更無處說理了。你們大戶人家,慣會欺負窮人的。”

海如雲怒道:“我嫂嫂這樣的說,你還要懷疑,打你,還需要那些小廝們,你信不信,我再潑你兩碗蓮子粥!”

“哼,我也敢潑你!”海如月嘟著小嘴,蠻橫的說道。

“好吧,好吧,我也怕了三位姑奶奶了,這位大姐,你當真要賠我銀子?”

“當真,我怎麽會賴了你的銀子呢,咱們在這裏也耽誤你做生意了,如果你好好的說,咱們也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餘雅藍說著,輕輕的抬了一下手道:“現在你可以放開了吧,如果被小廝們看到你這樣扯著我,到時打你,我可是不問了!”

“是,是。”小販趕緊的將手撒手,退後了一步,卻又不離得太遠,跟在餘雅藍的後麵,膽顫心驚的向著海府走去。

海府門口,看門的趙大叔遠遠的看著這四個人,心中總疑惑著是少奶奶與海氏姐妹,卻老眼昏花的看不清楚,立刻喚著一個叫小白的小廝過來,讓他瞧瞧,小白站在那裏,一拍大腿,驚訝的說道:“哎喲,我的趙大叔,咱們少奶奶您也認不出來了,那可不就是少奶奶,和五小姐,九小姐嘛。

趙大叔心中暗想著:“方才出府,說要送五小姐,九小姐回府的,怎麽又轉回來了?”腿上卻不敢怠慢,連忙的迎上前,深施了一禮,口中呼道:“少奶奶,您這是怎麽了,怎麽又回來了?”

那個小販見著這穿著深藍大褂的老頭趕著過來給眼前這位大姐行禮,口中又呼她“少奶奶”,兩條腿早已經嚇得發起抖來。

餘雅藍“嗬嗬”一笑,吩咐道:“趙叔,你讓小廝們備兩台轎子,咱們坐轎子過去,另外,你吩咐小廝將咱們藥房的那瓶上好的燙傷膏拿來,交給這位大哥,趙叔,你現在可有十兩銀子?”

趙大叔聽著餘雅藍的話,連聲答應著,聽到最後,趕緊的掏口袋說:“有,有。”一邊將口袋裏的銀子散散碎碎的拿出來,卻隻有二兩左右。

那邊小販在後麵早已經不敢再要銀子了,海三公子在廣州城的名聲,那是做生意的人的楷模。如今這位大姐竟然是他府上的少奶奶,相傳在娶少奶奶進門的,整整二十籠的嫁妝,後麵又有官太太的轎子壓轎,那份顯赫,是何人能及的,而且,她的幹爹又是廣州城內綢緞莊的巨頭,如果知道這些,打死他也不敢要那一文錢,搶海如月啊。

趙大叔尷尬的看看餘雅藍,連忙的說道:“少奶奶,您且等一下,我這就去給您拿來,您稍等。”

“嗬嗬。不用了,趙大叔,您去賬房拿十兩銀子過來。”

“是,是,小人這就去。”趙大叔趕緊的收起銀子,拔腳就向賬房跑去,那邊小白站在一邊,趕緊的叫道:“趙大叔,趙大叔,放著我這個年輕人不跑,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再累著您,您快回來,陪少奶奶說說話,我這就去。”說著話,小白抬起長腿,嗖的一下,便沒影了。

趙大叔搖搖頭,歎道:“老了,老了……”

“趙大叔,您在海府幹了有多久了?”餘雅藍慢慢的問道。

“有快四十年了,時間過得真快啊,一眨間,老爺也過世了。”趙大叔歎了一聲,搖出一塊藍布帕子,拭拭眼角,又說道:“少奶奶,小人也知道小人不中用了,這個月,就告老回家吧。”

“趙大叔,我可沒有說讓你走!”趙大叔連連點頭道:“是,是,少奶奶不用說,小人也明白。”

“你就是走了,我還不願意你呢!”餘雅藍突然露出狡黠的笑意:“趙大叔,您可是咱們府上的元老了,您現在就是咱們府上的寶貝了,待會你就告訴喬文,說我的話,從這個月開始,您每個月的俸銀漲到二十兩。”

“少奶奶……”趙大叔聽著餘雅藍的話,立刻老淚縱橫,雙腿一曲,就要跪下來,他知道,便是楊媽媽,現在每個月的俸銀也不過十八兩,自己竟然比她還要多二兩,那該是多大的榮耀啊。

餘雅藍趕緊的說道:“趙大叔,您若是要跪,我便要扣一兩銀子,跪一次,扣一兩。”

“我……小人……”趙大叔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麽了,站在那裏,傻嗬嗬的笑道:“小人真是太感激少奶奶了。”

“咱們府上,雖然也不是太富裕了,但是永遠不會虧待老人的,您放心吧。”餘雅藍望著轎子慢慢的抬過來,小白一手拿著燙傷膏,一手拿著一塊銀子,氣喘籲籲的跑到餘雅藍的麵前,撲通一跪,將東西舉到餘雅藍的麵前,“少……少奶奶,東西……拿來了。”

“嗬嗬,好,你辦事很好,你一會兒去領一兩銀子的賞銀罷。”餘雅藍笑著,示意小白將那東西交到小販的手中,此時的小販已經驚得呆住了,看著那不過三寸的小瓶,心中疑惑,再看看白花花的銀子,更是心中惶恐。

餘雅藍看他一臉的猶豫,不由問道:“怎麽了,你也瞧見了,我這是吩咐小廝從府裏拿出來的,如假包換的東西,你還疑心什麽!”

小販撲通一下跪倒,連連磕頭道:“少奶奶,小人有眼不識真佛,小人真混,請少奶奶恕罪……”

“嗬嗬,快起來罷,咱們以後還要吃你的冰糖葫蘆呢。”餘雅藍說著,走到小販跟前,將藥和銀子拿起來,放在小販的手中,“耽誤你做生意了,這些隻當補償吧,你快些回去罷。”

小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機械的站起來,轉身就要走,餘雅藍突然叫了一聲:“等下!”小販以為她反悔了,頭也不抬,撲通一下又跪倒在地,將手中的藥和銀子高高的舉起,顫聲道:“少奶奶,小人再不敢要,您拿回去吧。”

“你這個可真是的。”海如雲抱著海如月坐在轎子中,不耐煩的說道:“我們嫂嫂給你的,怎麽會再拿回來,自然是有事要吩咐你,你便這樣,方才的凶勁去哪裏了,真是欺軟怕硬的東西!”

小販再不敢說話,餘雅藍緩聲對他說道:“這藥是上好的獾油製成,你隻需要抹一點,明日便好了。”

“是,是,是……”小販連聲的答應著,餘雅藍這才上了轎子,吩咐轎夫趕緊的回到五老爺府,小販直到轎子離開了,方才敢站起來,那邊小白不由上前問道:“你怎麽惹著咱們少奶奶了?”

“我哪敢惹她老人家啊!”小販看著小白生得清秀,麵相也和善,連忙的說道:“這位祖宗帶著兩位小姐吃冰糖葫蘆,沒帶錢,咱們做小本生意的,哪裏虧得起,就追著後麵要錢。”

小白愣了一下道:“少奶奶也有不帶錢的時候啊!”

小販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是啊,咱們也沒想到,看她們穿金掛銀的,咱們還以為來了大客戶呢。真沒想到您們府上那位什麽五小姐,當真厲害,潑了咱們一臉滾燙的蓮子粥,然後就跑,咱們肯定不能白白吃虧,就追到府上來了,萬萬沒想到,這位竟然是海府鼎鼎大名的三少奶奶,若是知道了,打死咱們也不敢追來啊。”

“嗬嗬,我們少奶奶現在脾氣已經變了許多了,五小姐潑你一臉蓮子粥是輕的,放著咱們少奶奶從前的脾氣,隻怕拿著爐子變砸你了!”小白故意嚇唬著他。“對了,你是不是也怕了咱們少奶奶了?”

小販聽著,立刻臉都綠了。趕緊的點點頭。

“嗬嗬,怪不得,連說話,都學著咱們少奶奶的口音了,哈哈。”小白望著小販那一臉又紅又青又綠的臉,不由得大笑起來。

小販尷尬的看看海府門上明晃晃的燈籠,趕緊的撒開丫子跑掉了。

“小白,在這裏汙陷咱們少奶奶的名聲,待她回來,看我不告訴她去!”趙大叔聽著小白的話,板著臉說道。小白心中一驚,立刻衝著趙大叔施了一禮,又說了許多的好話,趙大叔這才回嗔作喜,扶著小白的肩膀,回到府裏去了。

五老爺府門口,五太太早已經翹首期盼,看到她們的轎子過來的時候,趕緊的一迭聲吩咐道“快些,快些抬進來,外麵天氣寒冷,這樣晚的回來,不要再吹風了。”

餘雅藍卻是趕緊的跺了跺轎底。轎夫立刻將轎子停了下來,餘雅藍一掀轎簾,那邊五太太早就過來,擋住餘雅藍,微慍的說道:“快不要這樣的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何必總在乎這些虛禮呢?”

餘雅藍感激的望望五太太。吩咐轎夫趕緊進府去了。五老爺此時坐在客廳上,雖然鶯兒,李媽已經回過三少奶奶要送小姐們回來,卻是左等右等,總不見人影,本來已經熄下來的火氣又開始漸漸冒了出來。

鶯兒站在一邊,膽戰心驚的偷眼看著老爺那一張橫眉怒目的臉,心裏心裏暗暗的著急。

這時,隻聽著外麵一陣的動靜,海如月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進來:“爹爹,爹爹……”

鶯兒趕緊的說道:“老爺,小姐們回來了。”五老爺微微哼了一聲,臉色依然如故,鶯兒心中一沉,不敢在看。

門簾一挑,海如月蹦蹦跳跳的跑進來,看到端坐在那裏的五老爺,高興的撲過去,一邊甜甜的叫道:“爹爹,月兒都想爹爹了。爹爹抱抱。”

五老爺冰冷的臉色立刻如融化的冰塊一般,一把將圓圓的海如月抱起來,一邊嗔怪道:“你這個小機靈鬼,這一下午跑到哪裏去了?還知道回來!”

海如月摟著五老爺的脖子,啪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爹爹,我們今天在藍姐姐家裏呢。”

五老爺擰了一下海如月的小鼻子,寵愛的笑道:“去藍姐姐家裏,就忘了回家啊,就忘了爹爹在等你們嗎?”

海如月趕緊的說道:“沒有忘,沒有忘,隻是藍姐姐家裏發生了很驚心動魄的事情,所以月兒就忘記了時間。爹爹不要生氣了,爹爹原諒月兒吧。”

“哦?發生了什麽驚心動魄的事情呢?”五老爺的臉色頓時的沉了下來。那邊海如雲趕緊的衝著海如月使眼色。海如月卻是沒有看到,想了想,皺起小眉頭,“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了?本來我們已經出來了,路上看到有賣冰糖葫蘆的,月兒想吃,可是藍姐姐和雲姐姐都沒有帶錢,然後雲姐姐用蓮子粥潑了那個小販一臉,哈哈哈……”

海如雲著急的說道“月兒……”海如月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的將臉伏在五老爺的懷裏,喃喃道:“爹爹,月兒好困啊。”

五老爺點點頭,將海如月交到五太太的懷中,輕聲道:“帶她去房間睡吧。”五太太擔憂的看看海如雲,想要說什麽,五老爺臉色一沉,沉聲道:“還不快去!”五太太沒有辦法,隻好抱著海如月,一步三回頭的向著海如月的房間走去。

這邊五太太一出門,五老爺的臉立刻陰沉得仿佛要滴下墨來。海如雲膽怯的望了一眼餘雅藍,走到五老爺的麵前,輕聲道:“爹爹,女兒錯了。”

“哼!”五老爺怒目而視,低吼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爹,你做事情,自己不注意檢點,把妹妹也帶壞了!”

餘雅藍聽著五老爺的話重,趕緊上前施禮,賠笑道:“五叔,這事不能怪雲妹妹,是雅藍疏忽了,請五叔責罰雅藍吧。”

五老爺冷冷的掃視餘雅藍一眼,低聲道:“藍姐兒,這是我們的家事,女兒家如果從小沒有教導好,如此的沒規沒矩,人家笑話的是她的長輩!丟的是長輩的臉!”

海如雲聽著父親當著餘雅藍的麵說出這樣的話,又氣又急,眼淚噗噗的直掉,渾身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這時五太太安排好海如月,心裏擔心海如雲,趕緊的又走回來,早在院子中就聽到了五老爺的話,連忙的進來勸道:“老爺,雲兒也隻有這一次犯了錯,老爺消消氣,不要責罵她了,畢竟也是女孩兒家,況且,藍姐兒還在。”

五老爺冷笑了一聲:“我在這裏教訓女兒,需要你來多嘴!”

五太太尷尬的望著餘雅藍,海如雲越發的忍不住,捂住嘴,抽泣的便跑了出去,五太太心疼,趕緊的就要追出來。五老爺立喝道:“瞧瞧,有外人在,就如此的無法無天,不將長輩放在眼裏了,不許去!”

“老爺……”五太太為難的看看五老爺那張鐵青的臉,又擔憂的望著海如雲跑去的方向,再滿懷愧疚的望望餘雅藍。餘雅藍看著五老爺的臉色,心中也是一陣陣的發冷,五老爺今日所說的話,卻就好像專對她講的一般,她再也站不住了,想了想,緩步上前,輕聲道:“若五叔生這樣大的氣,實在是雅藍不好,請五叔恕罪,既然雅藍在這裏讓五叔瞧著就氣,雅藍便告退了。”說著,施了一禮,轉臉便退了出來。

五太太再也不能不理,趕緊的追到外麵,悄聲的道:“藍姐兒,你不要怪你五叔,他就是這樣的倔脾氣,等明日氣消了,便好了。”

餘雅藍微微一笑道:“五嬸,今日的事,確實是我不好,我再也沒有想到,會弄出這許多的事來,五叔愛女心切,心中著急也是有的,隻請五嬸勸勸五叔,不要再責怪雲兒了罷,五嬸,您留步吧,雅藍告退了。”

五太太點點頭,看著餘雅藍的肚子,關心的問道:“藍姐也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了吧,自己要注意身體。”

“是,多謝五嬸,外麵風大,五嬸請回罷。”餘雅藍又輕輕的施了一禮,慢慢的上了轎子,微歎了一聲,轎夫輕輕的抬起,慢慢的回府去了。

餘雅藍的轎子剛剛走到府門口,趙大叔趕緊的就迎了上來,輕聲道:“少奶奶,倩兒家裏來了一撥人,正在前廳鬧呢!”

“鬧?”餘雅藍皺皺眉頭,冷冷的說道:“他們有什麽資格來鬧!你們怎麽就讓他們進了門,還不用棍子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