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搖搖頭道:“是方才那位領頭的大哥,說自家的妹妹走得冤枉,所以讓咱們過來幫幫忙,問個清楚,討個清白,再沒有別的意思。”

“哦……”趙大叔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啊,早說啊,小白,再請這位小哥喝幾杯罷。”

那個人趕緊的擺手道:“大叔,大叔,饒了我吧。”

“你叫什麽?”趙大叔突然問道。

“我叫牛四。”牛四生怕再被灌酒,趕緊的答道。

“人家來的是楊家的人,你這牛家的來做什麽?”趙大叔一皺眉頭道:“我瞧著,你可是能喝多了,不太清楚了,小白,再多讓牛小哥多喝一點,醒醒酒。”

小白連聲答應著,重新倒上一海碗的酒,遞到牛四的麵前,幹笑道:“牛大哥,咱們也真是投緣,喝了罷。”

“真不能再喝了,我……我……”牛四突然捂著頭道:“我……我已經頭暈了。”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這府裏的酒,可是咱們少爺特意從紹興帶來的花雕,也是因為我這個老頭子,才賞了這麽一壇,剛開始上頭,越喝越清醒,小白,還愣著做什麽,這位牛小哥,看樣子喜歡別人服侍,你還是直接喂吧。”

小白立刻一個箭步上前,小黑頂在牛四的後麵,冷冷的笑著。

牛四雙腿一軟,撲通一下跪倒在趙大叔的麵前,哀求道:“大叔,大叔,我說了,大叔想知道什麽,隻管問,我再不敢瞞著。”

趙大叔問道:“到底是哪個讓你來的,你來有什麽目的,隻管實話實說,咱們再不會虧待你。”

牛四磕個頭,立刻說出來一番話,窗外的吉慶聽著,隻覺得心中一陣的惡寒,不敢再怠慢,連忙匆匆的向著議事廳跑去。

那些漢子們圍在一起,悄聲的商量了半天,最後決定由漢子和一個年紀大的的人進到房中,其餘的人就在外麵守著,不許關門,萬一有什麽動靜,也不管他娘的什麽海府,官府了,直接衝進去搶人。

漢子與那年老的長者站在外麵叫道:“那位少奶奶,咱們想好了,便照少奶奶的說法罷。”

餘雅藍立刻站起來,笑著迎了過來,一邊說道:“兩位請進,有餘,天氣寒冷,你帶那幾位去偏房休息一會兒,喝幾杯茶罷。”

“不用了,咱們也是粗人,就在這院中挺好,少奶奶,您也不用忙活了。”底下的人七嘴八舌的說道。

餘雅藍微微一笑,吩咐有餘沏了茶送到外麵的石桌上,一邊將那兩位迎了進來。

那個漢子讓著長者先坐下了,自己方才在一邊坐下,餘雅藍暗暗點頭,敬佩的說道:“這位大哥,瞧您方才的行事,也是一位明事理的人,如何竟然會帶著人過來咱們府中吵鬧呢?”

那個漢子微微低下頭,臉上浮現一絲羞愧,卻又立刻說道:“不瞞著少奶奶,我是倩兒的兄長,我叫楊運旺,倩兒從小便和這府上楊媽媽的兒子運財訂下了娃娃親,咱們再也沒有想到,楊媽媽會有發跡的一天。

“運財小的時候,也跟咱們一樣,從窮日子過來,有了錢,總是控製不住自己,不但天天去賭,更是經常的夜宿花柳巷,楊媽媽在這府裏,對兒子隻是一味的寵溺,咱們村子裏的人瞧過多少次,後來閑話便傳了過來。

“我爹娘去的早,倩兒也隻有我這一個兄長,所以我便有了想要退親的想法,少奶奶也知道我那妹妹生得著實俊俏,說親的人都要踏破了門檻,卻不料楊媽媽不同意,說什麽倩兒自小與她家兒子訂下了親事,是父母的命,我這個做兄長的再也無權過問。

“楊媽媽心中不放心,怕我私下將倩兒許給別人,就把倩兒帶到了她的府上,沒想到,她兒子日夜賭博,不但輸光了她這些年來賺的銀子,更是將房子也賣了,還失手傷了人,我上門討要妹妹的時候,楊媽媽卻說,倩兒已經到了海府裏做了丫鬟,並讓我死了這份心,說妹妹生是她們家的人,死也是她們家的鬼了。

“我後來偷著一個機會,悄悄的問了倩兒,讓她考慮清楚,這個運財一點也不可靠,女人嫁人,可不就是為了一生的依靠嗎?倩兒卻說我,多操的心,並說事情已經有了別的轉機,將來她就是少奶奶,就會飛黃騰達。

“沒想到,還沒等到妹妹飛黃騰達的那一天,楊媽媽便帶著妹妹的遺體回到村子裏,哭著說沒有保護好妹妹,被少爺占了便宜!又勒逼至死!我那可憐的妹妹啊……”說到這裏,楊運旺再也忍不住,掩住麵,牛一樣的哭了起來。

那位長者也是微歎一聲道:“本來咱們想著,海府是大戶人家,咱們小小的,百姓,再不敢來找什麽事,倩兒又沒有出嫁,此事就悄無聲息的了了吧,卻不料,村子裏的閑言碎語讓運旺這個七尺漢子簡直就沒臉做人,所以,楊媽媽又總在一旁邊哭道說:‘運旺沒有用,再不能給妹妹做主,讓妹妹死得這樣的不明不白。’

餘雅藍,海祥雲,胡卻聽著他們的話,看著楊運財七尺男兒,此時痛不欲生的樣子,也是唏噓不止,餘雅藍狠狠的瞪了一眼海祥雲,海祥雲立刻說道:“我沒有做出這樣不恥的事,天地為證,我海祥雲若是行這苟且之事,不得好死!”

餘雅藍趕緊的說道:“誰讓你發這樣的誓,身正不怕影斜,如果沒做,心虛什麽,如果做了,再發誓也沒用!”

“我……你……”海祥雲氣得險些要跳起來,那邊胡卻趕緊的拉住他道:“祥雲,祥雲,稍安勿躁,清者自清,你不要著急。”又勸著餘雅藍道:“藍姐兒,祥雲的脾氣,你還不了解嗎?若是有這心,妻妾也成群了,何至還要偷偷摸摸的行這樣的事,祥雲也是一個男子漢,做便做了,自然不會扭扭捏捏的不承認的。”

海祥雲立刻衝著胡卻一豎大拇指道:“大哥,英雄惜英雄,還是大哥你了解我。”

餘雅藍輕哼了一聲,嗔怪道:“大哥,你就在這裏護著他。”

楊運旺瞧著他們三個在那裏拌嘴,停止了哭聲,啞聲道:“少奶奶,我們到這裏來,也不圖您們海府的銀子,我們隻是想給妹妹討個公道,隻要少爺給我妹妹一個名份,我們也不求什麽。”

海祥雲立刻跳起來,大聲喝道:“你們簡直就是胡攪蠻纏,我沒有做過這種卑鄙的事,為何要給她一個名份,你們以為我海府這個名份是那麽好要的嗎?你們以為她在我府裏小產,就一定是我的孩子嗎?簡直就是荒謬!”

楊運旺也是一股火隻往上衝,不甘示弱的吼道:“整個海府便是你海少爺的,你想要做什麽,有人能攔住,你在這府裏,就是天,我妹妹一個軟弱的女孩子,胳膊怎麽能扭得過大腿,不是你,難道還是有別人不成!你將那個揪出來給我看看!”

“這個還真是別人!”門外一個聲音突然的響起來,屋內的人,不由得一齊轉過頭,吉慶從外麵,慢條斯理的走了進來。

楊運旺眼睛一瞪,嗬斥道:“你這做奴才的,自然要護著你們主子,我再不會相信你們的花言巧語,少奶奶,是您讓我們進來商議的,此事我們也就這一個要求,如果不同意,再沒有商量的餘地,咱們也都是粗人!”

餘雅藍卻是心中猛然一動,望著楊運旺說道:“楊大哥,請你聽吉慶將話說完,便是奴才護主子,也要有真憑實據才可以,如果他是信口雌黃,必定漏洞百出,這位長者也請仔細聽著,如果有什麽懷疑的地方,您隻管提出來。”

那位長者想了想,點頭道:“運旺,少奶奶說的也對,咱們且坐下來,聽這位小哥將話說完,若真是敢當麵撒謊,我們雖然是百姓,也不用怕他們!”

楊運旺這才恨恨的坐下來,一雙牛眼死死的瞪著吉慶,仿佛隻要聽出來一絲的破綻,便將吉慶用眼光射死!

吉慶走到房中,望著屋內的人行了一禮,衝著楊運旺問道:“楊大哥,方才你們這群人裏,可是跑出來一個人?”

“有!”楊運旺雖然魯莽,卻也是一個實心的漢子,立刻爽快的說道:“來的這些人,都是我們村子裏的鄉親,方才說話的時候,我們就瞧著他眼生,一問,原來是隔壁村子的,所以我們就將他攆走了。這事,我們再不用別人來插手!”

“楊大哥,你們也真是講究了。”餘雅藍由衷的讚了一句。楊運旺驕傲的一昂頭說道:“咱們再是鄉下人,也是明白事理的,再不會胡攪蠻纏。”說著話,冷冷的瞧了一眼海祥雲。

海祥雲立刻就要再跳起來,胡卻趕緊的拉住他,示意他聽下去。

吉慶點點頭道:“也不瞞您幾位,方才我家少爺瞧著那個人鬼鬼崇崇的,立刻吩咐小人過去瞧瞧,務必弄清楚他跟著來的目的是什麽?我抄小路,趕緊的跑到大門處,請趙大叔設計套出那個人的話。我在窗外聽著,真是膽顫心驚。”

屋內的人立刻瞪大眼睛,急急的問道:“聽到了什麽!”

“倩兒原來是從楊媽媽那裏拿了紅花天花粉,本來要害我們少奶奶,卻沒有想到,老天有眼,她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自己誤喝了那紅花茶,她喝的時候,其實並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後來生生的將胎兒打了下來。”吉慶說到這裏,望著楊運旺道:“楊大哥,這也算是倩兒自食其果罷。”

楊運旺聽著吉慶的話,一張黑臉臊得通紅,低著頭,並不出聲,那位長者看不下去,立刻說道:“倩兒乃是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如何知道自己有身孕,這也要怪那個禽獸,做出這樣不恥的事,害了倩兒的性命!”說著,長者也是冷冷的斜了海祥雲一眼。

海祥雲此時隻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無奈胡卻死死的拉著他。餘雅藍低著頭,心裏也是一陣的氣憤。

吉慶卻是“哈哈”一笑,“這位長老,您這一句禽獸罵得太對了!”餘雅藍心中一直懷疑海祥雲,聽著吉慶的話,不由詫異的斥道:“吉慶……”

吉慶望了一眼餘雅藍,正色道:“少奶奶,這次真的又冤枉咱們少爺了。”

眾人此時已經被吉慶吊起胃口,海祥雲也已經被他們罵得窩著一團火,看吉慶說個不停,就是不說正題,立刻喝道:“快說!”

吉慶聽著主子的口氣不善,趕緊的說道:“長老,楊大哥,你們所說的那個禽獸不是別人,便是楊媽媽的兒子,楊運財!”

眾人頓時大吃一驚,驚訝的望著吉慶道:“吉慶,你說的可是實話,那個楊運財可是已經被流放了!”

“楊大哥。”吉慶說道:“楊運財一個半月前被流放,他本來是要被判斬刑,是咱們少奶奶托了人,方才判個流放,那個楊媽媽卻是不知足,想著她兒子到外麵,一判五年,倩兒姑娘又這樣的漂亮,而且楊大哥你又急著到處請人給倩兒姑娘提親,楊媽媽怕這個到手的兒媳婦就此飛了。”

“那,那倩兒如何不知道這件事,男女之間,她便是姑娘家,也知道發生了什麽!”楊運旺不由得急道。

“楊大哥,楊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倩兒來到咱們府上的時候,被摔壞了腦子,變得癡傻起來,你想一下,讓一個癡傻的人,來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事,你認為有幾成的可能!”吉慶說完,站在一邊,衝著楊運旺拱手道:“這並不是小人為了辯明主子的清白,編出來的,那個牛四,現在被趙大叔灌得人事不知,酒後吐真言,如果楊大哥不信,可以將那個牛四帶來問一下。”

楊運旺遲疑的望望正色的吉慶,又看看餘雅藍,餘雅藍立刻衝著吉慶說道:“你吩咐他們將牛四帶來,請楊大哥親自審問!”

“是”吉慶答應著,剛要離開,那位長老卻是攔住他道:“我們也要派一個人跟著過去!”

吉慶不由得失笑,“老爺子,隨您派幾個人,事情就是這樣,我再不會串通了他來亂編一氣。”

餘雅藍也不由笑道:“聽這位長老的罷,長老,請派人去吧。”

長老點點頭,微紅了臉道:“這事事關重大,小心一些也好。”

“是,是,還是有年紀的人,想得周到。”胡卻卻楊家長老下不來台,連忙的說道。

長老立刻站起來,衝著屋外喊道:“運星,運星……”一個愣頭愣腦的小夥子站了出來,粗粗的聲音問道:“長老,您叫我?”

“你跟著這個大哥去將方才那個人押過來!”長老吩咐道。

運星“哎”了一聲,跟在吉慶的後麵,便向外麵走去。

不消片刻,運星便扭著癱軟一團的牛四走了過來,吉慶跟在後麵,一邊捂著鼻子,一邊忍著幹嘔道:“少爺,少奶奶,這個人真是醃臢,您們躲些。”

海祥雲立刻吩咐道:“就將那個人放在外麵罷,少奶奶身體不好,不要再熏壞了。”

楊家長老,楊運旺連忙點頭道:“是,聽少爺的。隻是瞧他醉得人事不知的,咱們怎麽問?”

“李媽,你去廚房讓秦媽做一碗醒酒湯來,卻不要太多。”餘雅藍吩咐著。

“少奶奶真是細心。”楊家長老微微點頭,問運星道:“你到了,可聽他說些什麽沒有?”

運星想了想道:“卻沒太聽清楚,隻聽著說什麽銀子不銀子的事,又喊了幾聲楊媽媽。”

楊家長老的臉色頓時一沉,喝令道:“這種小人,怎麽還能再浪費少奶奶的醒酒湯,來人,將他用冷水潑醒!”那些族人瞧著長老發了脾氣,不敢怠慢,瞧著院子中牆角處有一個大缸,大概是預備走水的時候備急的,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他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個人拿起缸中的大瓢,劈頭蓋臉的便澆在了牛四的頭上。

餘雅藍,海祥雲,胡卻見了隻是好笑,卻並不阻止。牛四此時已經被灌得七葷八素,來的時候,吐得一塌糊塗,運星也不分好歹,拉著他就走,此時又被這放了許久的臭水潑個盡濕,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一時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不管天南地北的,咚咚咚的直磕頭,哀求道:“爺,爺,祖宗,祖宗,饒了小的吧,小的什麽都說,什麽都說,都是楊媽媽的事啊,爺,爺……”

楊家長老來至他的麵前,冷冷的喝道:“你說說,你為何要來這裏?”

“爺,小的是楊媽媽叫來的。”牛四跪在地上,不敢抬頭。

“她叫你來做什麽!”楊家長老此時又氣又急。沒想到自己這些人到被那個老貨給耍得團團轉,鬧到海府,丟了大人。

“楊媽媽說,倩兒姑娘沒了,孩子也沒了,自己一下子失去兩個親人,都是海少爺,海少奶奶的做的壞事,一定要讓他們也不好過!”

“你說的可是實話!”楊家長老怒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