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祥雲也早已經看到了憐香的臉色,戲謔之心大起,立刻正色的說道:“我瞧著那五小姐的丫鬟鶯兒挺好的,再不,九小姐的素兒也很好,便是前廳的晴兒也非常不錯,玉盤,你說,這三個哪一個更好一些?”

玉盤微噘著嘴,偷眼瞧瞧憐香,此時早已經急得坐立不安,眼睛死死的盯著玉盤,生怕她說出來什麽不好的話來。

玉盤故意的沉默了半天,海祥雲此時的脾氣極好,笑吟吟的望著玉盤,並不催她,憐香卻是急得汗都要下來了,她微微的咳了一聲,那邊玉盤仿佛突然恍然大悟的說道:“少爺,您真是貴人多忘事,那鶯兒,素兒是五老爺府上的人,就是要她們過來,咱還要多費一些的功夫,晴兒呢,據我所知,心裏也有人了,咱這屋裏,不是現成的放著一個好姑娘嗎?”

“哪裏,哪裏啊?”海祥雲配合著玉盤,四處望望,故意納悶的問道:“這屋裏,除了你,就是憐香了。隻是……”海祥雲為難的停住了。

“少爺,隻是什麽?”玉盤趕緊的問道。

“隻是憐香現在的身子,哪能吃得消啊,你莫不是說要將你嫁給吉慶吧?”

“我能吃得消,我能……”憐香此時再也沉不住氣,急聲的脫口而出,頓時一張俏臉紅得仿佛要燒了起來一般,海祥雲,玉盤在一旁,卻是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

主仆兩個正在這裏開心大笑,憐香又羞又急的,眼圈微紅,又不好表現的太過委屈,恨恨的瞪著玉盤,這時,隻聽著門簾輕動,餘雅藍披著小襖,慢慢的走出來,嗔怪道:“我說你們兩個,再也沒有同情心,憐香的身子剛剛好,你們就這樣的慪她,把她氣倒了,我瞧著吉慶打光棍了。”

“嗬嗬,好姑娘這樣的多,你不知道,在外麵有多少姑娘喜歡吉慶呢。”海祥雲越發覺得好笑,繼續逗道。

憐香的臉色漸漸的發白起來,她慢慢的站起來,輕聲道:“小姐,您不要再說了,奴婢的親事,原是主子說的算的,奴婢瞧著少爺是看不上奴婢,不敢強求的,隻要吉慶過得好,奴婢也會很……高興的。”說到這裏,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餘雅藍瞪了一眼海祥雲,連忙的走過來,撫著憐香的肩膀,輕聲道:“瞧你,瞧你,少爺也是跟你逗笑,你如何便當真了,你跟吉慶,是咱們夏天便說好的親事,就是你不願意了,咱們還要硬綁著將你嫁給吉慶呢!”

憐香拭拭眼淚,抬起頭來,委屈的望了一眼海祥雲,卻沒有說話。

海祥雲瞧著憐香落淚,心中也後悔自己說的過了,強笑道:“你們女人家的,當真是針鼻心眼,我便是大家說笑說笑,你就這樣的委屈抹淚的,得了,得了,忙完這鋪子裏的事,陽曆年,我便將你與吉慶的事辦了,你不同意還不行呢!”說著,接過玉盤遞來的熱毛巾,在自己的臉上捂了一會兒,又塗了一些扶膚的珍珠霜,立刻的便要起身。

餘雅藍趕緊的喚住他,關心的問道:“相公,既然吉慶已經去了,你也不急在這一時,玉盤,你快去廚房吩咐秦媽,熬了小米粥來,這麽冷的天,空著肚子出去不好。”

“來不及了,熬粥又要費一會子功夫,我這心裏,早已經在鋪子裏了,今天要把今年所有的活都辦得清楚,再接便是來年的活了,我可是吃不下。”海祥雲說著,立刻抬腿就要出去,餘雅藍死拉著,硬是不許他去。

玉盤看著,怕海祥雲犯了牛脾氣,再誤傷了餘雅藍,連忙的勸道:“小姐,您也不要這樣的擔心,少爺心裏自有分寸的。少爺,小姐也是為著您好,我方才去廚房拿熱水的時候,已經吩咐秦媽熬粥了,秦媽說,早已經熬好了,隻等著少爺起來,少爺您再稍怠一下,我這就去拿來,不會耽誤太久的。”說著話,立刻一溜煙的跑向廚房,片刻,提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

海祥雲看著玉盤跑得氣喘籲籲,餘雅藍又拉著自己不放,微歎了一聲,重新坐下,玉盤趕緊的將粥盛出來,慢慢的吹涼了,放在海祥雲的麵前,又趕緊的再盛了一碗。

那邊海祥雲著急,端起碗來,幾口便喝了下去,此時另一碗也吹得涼了,海祥雲接過去,正待要喝,餘雅藍趕緊的說道:“相公,吃些餅啊,隻吃稀的,頂不了餓的。”

海祥雲點點頭,拿過一張餅,夾了一些小菜放在上麵,卷一卷,兩口便吃了下去,覺得味道非常的好,又連吃了三張,方才將玉盤重新遞過來的粥喝下去,笑嘻嘻的站起來,問道:“少奶奶,兩位姑娘,您們瞧,我吃得飽了,能否走了?”

海祥雲這才高興的笑道:“吃飽了便好,中午我會吩咐小廝們去送飯,你可記得要好好的照顧自己,不要太勞累了。”

“是,謹遵娘子之命!”海祥雲衝著餘雅藍施了一禮,恭敬的說道。

餘雅藍嬌嗔的掃了他一眼,又站起身來,替他理了理衣衫,方才點點頭,戀戀不舍得說道:“好了,相公,去吧。”

外頭的小廝早已經將暖轎備好了,餘雅藍隻聽著海祥雲到了院中,中氣十足的說了一聲:“起轎吧。”心裏一震,一股難舍的氣息突然湧上了心頭,她感覺自己越發的離不開海祥雲了。

憐香瞧著少爺離開了,臉色方才恢複了一些,餘雅藍走過來,嗔怪道:“你也真是的,明知道他在說笑,還這樣的沉不住氣。”

“小姐……憐香……憐香心中害怕,我現在這個樣子,幹不得活,出不了力的,隻怕會耽誤了吉慶。”憐香低下頭,輕輕的說道。

“別說這喪氣的話,你隻是身子還沒有恢複好,柳郎中來瞧的時候,不是已經說過了,你隻要好好的休養,再沒有任何的事情,你總是不聽,身子沒好,總想起來,做這做那的,從現在開始,你的任務便是好好的養身子。”餘雅藍說著,吩咐玉盤道:“你將我那屋裏炕上的年曆書拿來,我瞧瞧還有幾天到陽曆年。”

玉盤趕緊的說道:“還有十五天,整整半個月的日子。我昨兒才看過。”

餘雅藍點點頭,望著憐香道:“你可記好了,還有十五天,你那些嫁妝啊什麽的,就不用擔心了,有我,有玉盤,還有咱們林家鞋店的杜繡娘,隻要你說出來,咱們便能做出來,你隻要好好的養好身子便可以了。”

“小姐……”憐香感動的眼圈一紅,淚珠險些又要掉下來。

“這是大喜的事,不要動不動就要落淚。”餘雅藍嗔怪道。又微微歎了一口氣道:“一晃,咱們來到廣州城也有八九個月了,由春到冬,也不知道我娘和弟弟現在怎麽樣了?”

“小姐,要不,咱們回去瞧瞧罷,這會子,想必臨江縣也下雪了吧。”玉盤抬起頭來,神往道。

“你說的倒輕巧,小姐這個身子怎麽能坐那麽久的船,你真是不用腦子!”憐香怪玉盤方才不幫她,隻夥著少爺一起來逗弄她,責備道。

玉盤吐吐舌頭,知道方才也將憐香氣得不輕,趕緊的賠笑道:“憐香姐姐,方才玉盤也是一時的好玩,將玩笑開大了,我知道錯了,憐香姐姐,饒了玉盤罷。”

“哼,瞧著你成親的時候,我如何的玩你的玩笑!”憐香小氣的哼道。

餘雅藍瞧著她們兩個拌嘴,趕緊的說道:“好了,好了,玉盤,你再提一進熱水來,我這些日子沒有沐浴,身子不舒服,頭發也癢癢了,你多拿些熱水來,我先將頭發洗洗,晚上再沐浴罷。”

玉盤答應著,自去廚房提熱水,那憐香拿著梳子,站在餘雅藍的身後,輕輕的梳著,一邊有一搭,無一搭的說著話。

漸漸的話題又扯到了倩兒的身上,憐香微歎一聲道:“我前些日子身子難受的時候,心裏倒是真的恨倩兒,使這樣大的力氣,明顯要與小姐同歸於盡的樣子,漸漸的好了,有些事情也想得明白了,想來倩兒也是一個可憐的人,隻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

餘雅藍臉色黯然了一下,沉默了起來。憐香看不到她的神色,繼續的說道:“論理,我也不該幫她求情,隻是小姐也是軟心腸,便是教訓教訓她,便放了她罷,送回家去,也好過總將她關起來。”

餘雅藍依舊沒有出聲,憐香愣了一下,趕緊的說道:“小姐,憐香也沒有別的意思,女人,一心想過出人頭地的日子,也沒有錯,隻是她的方法用錯了,小姐,您不要生氣啊,我並不想維護她的。”

“憐香,因為你的身子不好,所以這件事,咱們一直的瞞著你,如今你繼續問起來,我便告訴你,你且不要難過。”餘雅藍思忖了一下,輕聲的說道。

“怎麽?莫非倩兒不接受教訓,又做了什麽惡事出來!”憐香不由大驚失色。

“那一日,你為了護我,被倩兒撞倒,便暈死了過去,然後咱們將倩兒綁起來,結果,結果,她小產了……”餘雅藍還沒有說完,便被憐香的驚叫打斷了,她安撫的看看憐香道:“你且不要吃驚,後麵的事情隻怕更是你不能接受的。”

憐香強忍心中的震驚,勉力的捂著嘴,瞪大眼,迅速的點點頭。

餘雅藍端過蜜茶,輕輕的喝了一口,方才將事情慢慢的大概說了一遍,隻聽著憐香是目瞪口呆。驚訝的望著餘雅藍,又看看提來熱水的玉盤,玉盤點點頭,“少奶奶說的便是事實,憐香姐,便是咱們也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憐香搖著頭,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啊,小姐,玉盤,我……我真的無法相信啊……”

餘雅藍輕輕的拍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如今倩兒已經入土為安了,咱們希望菩薩保佑她,投個好人家吧。”

憐香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那楊媽媽現在何處了?”

餘雅藍搖搖頭道:“咱們也不知道,自從楊媽媽回到楊家村,挑撥了楊家村民來鬧事之後,再也沒有見到她的人影,便是那個牛四,也問過多少次,說是再也沒有見過,仿佛楊媽媽就此消失了。”

“一切都是楊媽媽引起來的,她就是罪魁禍首,沒有報應,老天真是不長眼了。”玉盤氣哼哼的說道。

“一切都是老天爺注定好的,不要妄口巴舌的。”餘雅藍趕緊的說道。

玉盤趕緊的低聲的念叨了幾句,餘雅藍看看憐香拿著梳子還在那裏愣著,突然想到自己原是要洗頭發的,連忙的說道:“隻顧著說這事了,水也快冷了,玉盤,你快些倒出來,我趕緊的洗洗。”

玉盤連忙的說道:“我已經請秦媽燒了一大鍋的開水了,我再去提一壺來。”說著,就要出門,餘雅藍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銅壺,擺擺手道:“不用了,還燙手呢,就用它吧。”玉盤點點頭,趕緊的倒在銅盆裏。端來一隻特製的椅子。

那隻椅子還是餘雅藍設計的,椅子前麵和正常的椅子沒有什麽區別,隻是椅背比別的椅子要矮了一些,整個椅背全都是實心的,而且上麵包著著一圈的毛巾。

餘雅藍輕輕的坐在上麵,玉盤用一塊毛巾將餘雅藍的後肩圍了起來,將那如絲的及腰的秀發輕輕的拉到椅背後,又將放盆的銅架子升高了許多,正好高過餘雅藍脖子的位置,餘雅藍輕輕的將頭往後仰了一仰,一頭秀發便落入了銅盆之中,玉盤輕輕的為她洗著。

憐香身子弱,不能出力,隻在旁邊為玉盤遞上香胰之類,餘雅藍心中也極是納悶,這古代的人啊,縱然沒有那些洗發萵露,護理霜的,就是這皂角,用了之後,頭發卻極其清爽,且又順滑,潤黑,什麽東西,還是天然自然的好啊。

餘雅藍正在這裏胡思亂想,那邊玉盤早已經清了三四遍,直到發絲滴下的都是清水,再無一絲的皂角,方才拿過一塊大毛巾,輕輕的為餘雅藍將頭發擰幹。

那邊憐香瞧著玉盤,突然說道:“妹妹,我這也有好多天沒有洗頭發了呢,妹妹可幫我洗一下罷。”

“正好,廚房也有許多的熱水,憐香姐先等一下,咱們都洗洗,嗬嗬。”玉盤笑著,提起銅壺,準備出去提水,一邊看著餘雅藍披著頭發就要出去。玉盤趕緊的說道:“小姐,頭發尚且沒有幹,快不要出去,再吹了風,當心著頭疼。”

餘雅藍微笑道:“我不出去,我隻是瞧瞧,今天外麵可有什麽事沒?”

“小姐就放心吧,自從楊媽媽走後,咱們這府裏,不曉得有多融洽呢,那些婆子們都說了,少奶奶這樣的仁慈,咱們若是再像那不通人性的楊媽媽一般,黑心欺主,那簡直禽獸不如了,所以,很是自覺的分配工作,做得井井有條呢。”玉盤趕緊的回道,一邊攙著她重新回到炕上坐下,將火爐內的炭火又加了幾塊,重新蓋嚴,這才提起銅壺出門去了。

餘雅藍坐在那裏,突然覺得自己有些饑餓,她看了看憐香,又站了起來,憐香連忙的問道:“小姐,怎麽,可有什麽事?請吩咐我來做罷。”

“不用了,你好好的坐著,我有些事。”餘雅藍說著,慢慢的挑開門簾走了出去。憐香看她執意出去,想著,或許是出恭之類的,卻是不好阻攔的,隻好隨著她去了。

餘雅藍心情極好,順著小路,一邊看著院內的風景,一邊慢慢的向著廚房而去,正走到廚房前的小路時,就聽著一個小廝在那裏急聲的喊著:“玉盤姑娘,玉盤姑娘……”

玉盤此時提著一個大銅壺,看到瑞兒著急的模樣,不由皺了一下眉頭道:“你是哪一門的小廝?有何事這樣的匆忙?”

“回姑娘,我是跟著少爺的隨從瑞兒。”那個瑞兒施了一禮,趕緊的說道:“少爺那邊又出了些狀況,少爺吩咐悄悄的告訴玉盤姑娘,請玉盤姑娘探探少奶奶的口風,卻再不要走露了,以防少奶奶擔心。”

“何事?”玉盤一聽出了狀況,心中頓時的咯噔一下,那邊餘雅藍已經離得不遠,此時卻是因為站在樹影後麵,那兩個人並沒有注意到她就在身邊。

聽著瑞兒的話,餘雅藍隻覺得一陣的眩暈,險些就要跌倒,她趕緊的扶住樹身,屏住氣息,強穩身形,注意細聽。

“快說何事!”玉盤此時真的有些著急了,急忙的追問道。

“二少爺……二少爺又回來咱們鋪子鬧事了!”瑞兒急急的說道。

“這種人渣怎麽還有臉回來,還敢來咱們鋪子鬧事!”玉盤不由得叫了起來。那個瑞兒趕緊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看看四周,沒有旁人,方才放下心來,“千萬不要讓少奶奶知道啊。”

“自然,少奶奶不知道有多恨這個廝呢!”玉盤趕緊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