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祥林!”二太太猛得一下子站起來,卻是頭一暈,身子一軟,險些的跌倒在地。

餘雅藍在一邊看了,嚇了一跳,如果二太太就這樣的倒下去了,隻怕這海府再無安寧之日了,她不由嗔怪的望了一眼海祥林,這個家夥,真是一個惹禍精啊。

海祥林雖然做事情胡為慣了,心思卻是靈敏,他一回頭,接到了餘雅藍嗔怪的眼神,衝著餘雅藍微微一笑。

這邊二太太眼見著就要倒下,那邊邱媽,吳媽嚇了一跳,想扶又不明白二太太的心思,不扶,又怕真摔著二太太,正在為難之季,隻聽著海祥林叫道:“咦,二叔怎麽來了?”

那邊二太太心中一愣,趕緊的站起來,望向外麵道:“你二叔來做什麽?”

“就是啊?大概是為了瞧瞧二太太吧。”海祥林笑嘻嘻的望著二太太,一臉的奸笑。

二太太這才明白中了海祥林的計,氣得目瞪口呆,又無計可施,呆坐了片刻,同兒提著食盒慢慢的走進來,海祥林趕緊的先坐在桌子邊,等著開飯。餘雅藍看他坐在那裏,論著輩份,他也是當哥哥的,使了一個眼色給玉盤,讓她先給海祥林盛上飯,一邊望望海祥雲,猶豫要不要招呼二太太一聲。

那邊海祥林端著粥,夾起一筷子的油餅,剛咬了一口,突然問道:“二太太,您怎麽還不走呢?”

二太太正在尷尬,聽著海祥林的話,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接口了,那邊餘雅藍心中暗暗高興,卻又怕二太太再生報複之心,連忙的說道:“既然二太太身體不好,兩位媽媽,就請攙扶二太太回去休息吧,不要再亂跑了。”

邱媽,吳媽看著二太太氣得忽青忽綠的臉,心中也不是滋味,從來都是主子搶白別人,就在長輩的麵前,二太太也沒有輸過別人,偏在這幾個小輩的麵前,二太太的架子不但一點拿不出來,而且還要被這樣的搶白諷刺,傳出來,聽怕二太太的臉麵更沒地方放了。

邱媽,吳媽輕輕的攙扶起二太太,二太太還要掙紮,想要掙回些臉麵來,無奈邱媽,吳媽害怕二太太受了更多的氣,在這裏發泄不了,回到府裏,又要找她們發火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加大了力氣,二太太竟然掙脫不開,隻好由著她們半拖半架的回府去了。

海祥林看著她們走了,方才說道:“祥雲,不要生氣了,何必呢,快坐下吃飯吧,我的銀子,你什麽時候給我啊?”

“給你銀子?等著吧!”海祥雲餘怒未消,氣哼哼的坐下,瞪了海祥林一眼。

海祥林委屈的說道:“藍姐兒,你可要為我抱不平啊,不管從前我怎樣的虧欠你們,今日我可是幫著你們出氣了,祥雲竟然這個樣子對我,當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啊。”

餘雅藍點點頭道:“是,是,今天二哥這件事,做得極是義氣,不過,二哥,怎麽您早不來,晚不來的,專趕在開飯的時候進來了呢?”

“嗬嗬,昨兒光喝酒了,這一大早就餓了,叫了你們兩口子半天,祥雲還派小廝將我押回去睡覺,我現在當真是寄人籬下,可憐可憐啊。”海祥林說著,搖了搖頭。

海祥雲撐不住,笑罵道:“呸,你餓了,隻管去廚房拿東西吃,誰還不知道你的,這會子又裝起好人來了。趕緊吃吧,吃了,跟我回鋪子裏去,隻怕今天大伯要找到鋪子裏了。”

“我不去,我就在這裏罷,你瞧,二太太被咱們搶白成這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在鋪子裏,她就是去鬧,也隻會再來府裏,你走了,藍姐兒又不能罵她,豈不是白白的吃虧,我今兒就給你看守護院罷,你記得晚上回來的時候,將那銀子給我拿回來就成了。”海祥林塞了一大塊的油餅在嘴裏,嗚咽的說著。

海祥雲想了想,點頭道:“二哥,你這話說的極是,看不出來,平時你那樣的吊二郎當的一個人,真正做起事來,倒讓我刮目相看了。”

海祥林笑道:“老三,你才知道你二哥的本事啊,將來,還要更讓你另眼相看呢。”

“別吹拉,快吃你的飯吧。”海祥雲說著,端起來粥來,慢慢的喝了幾口,站起來,就要走,那邊餘雅藍趕緊的說道:“相公,如果今日大伯去了,你好好的說話,不要再衝撞了他老人家,畢竟也挺可憐的。”

海祥雲點點頭,海祥林卻突然不再說話,低著頭,隻顧大口的吃著飯。

餘雅藍吃完飯,這才想起來,今日原說要去幹爹那裏,如今海祥林在府上,她想去,又對海祥林有些不信任,自己房間內,還放著許多貴重的物品,萬一,萬一這又是一個圈套呢?

玉盤,憐香收拾好,望著餘雅藍,輕聲道:“小姐,咱們……”

“嗯,昨日憐香的布料來了,咱們快些給她做嫁衣,嫁鞋罷。”餘雅藍說著,吩咐憐香將那些布料拿出來,屋裏的光線比較的暗,她想了想,吩咐道:“你們搬幾張桌子,看今日的天氣不錯,太陽也好,咱們到外麵做針繡罷。”

憐香,玉盤連忙的答應著,那邊喚了幾個小廝過來,抬出幾張大桌子,擺放平整了,方才把布料拿出來,攤放在桌子上,紅豔豔的布料一攤開,在陽光的照耀下,頓時金光閃閃。

原來織這些布料的時候,竟然暗藏了一股細細的金線在裏麵,昨日在房中挑選之時,因為房中光線暗,再加上燈光不明,所以她們再沒有注意到這裏麵另藏有玄機,此時拿到陽光下,那金線立刻發出炫目的光芒,婆子們圍在一邊,一邊看著,一邊嘖漬讚歎。

憐香也是又驚又喜,玉盤撇撇嘴道:“小姐……”欲言又止的樣子,讓餘雅藍不由得笑道:“你這個鬼丫頭,再不能看憐香要好一些的東西,你放心吧,便是你成親,我也照樣給你一份的。”

“謝謝小姐。”玉盤這才喜笑顏開。

餘雅藍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桌子上有布料,深思了一下方才說道:“憐香,我瞧著這些布料,花紋並不起眼,但是方才小廝們提起來的時候,又顯得波光粼粼的,我想著,咱們應該順著這花式裁剪,而且這花的位置重點應該放在肩膀,和下擺上麵。”

“這是為什麽?”玉盤不由詫異的問道。

“因為這兩個部位,動的幅度比較大,這樣才能更好的展現出花案,而靈動起來,更為咱們的新娘子添幾分嫵媚。”

“小姐說的極是,玉盤,便照著小姐說的裁剪罷,我想著,小姐鞋子設計的如此漂亮,這衣服肯定也錯不了。”憐香心悅誠服的說道。

玉盤點點頭,細細的量了一下憐香的尺寸,略一思索,提起剪刀,在布料上滑行起來,眾人還沒有回醒過來,玉盤已經抬起頭來,微微說道:“好了。”

李媽走上前,輕聲問道:“玉盤姑娘,這料子還是一塊整布,怎麽就說好了呢?”

玉盤嗬嗬一笑,手提一塊料片,就見一個前身就出來了,再拿起一塊,袖子,下擺依次展現在大家的麵前,眾位婆子不由得驚呼道:“玉盤姑娘,真是好巧手啊。”

餘雅藍卻是不理會眾人的驚訝,望著另一塊布料道:“這塊料子,相對顏色便暗了一些,咱們應該將它的亮點多體現出來一些才是,這裏,這裏,做肩頭,這裏,這裏,做前片,後片,這裏做下擺,這一塊,便做袖子,憐香,尺寸可量好了?”

憐香連忙點頭道:“昨天就量好了,玉盤,給你。”

玉盤點點頭,拿過尺寸,看了幾眼,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吉慶大哥的肩膀好像還要再寬一些罷,這裏應該再加半寸才是。”

憐香望了一眼,想了想道:“應該是這個尺寸啊?如果再加半寸,會不會顯得太大了?”

餘雅藍走過來,瞧了瞧尺寸,又想了想道:“玉盤說的是,你多剪半寸。”

憐香雖然將信將疑,但是因為小姐說話了,她也不好說什麽,玉盤點點頭,又是一番行雲流水,片刻之間,幾片整齊的衣樣又裁剪了出來。

餘雅藍走到最後的兩塊布料前,伸手從袖子中掏出一張圖紙,上麵畫著一雙鞋,隻是鞋的樣子一時看不出來是男式,還是女式。

玉盤微愣了一下問道:“小姐,這鞋是給誰的?”

“你瞧瞧這裏。”餘雅藍指著上麵的鞋麵道:“這裏,這裏,多剪幾塊,整個的繡起來,便是女鞋了。”玉盤憐香圍上來,看著圖紙,細細的想了一遍,連忙點頭道:“果然如此。”

“這鞋這邊,再加寬一些,上麵再加高一些,又成了官靴了,你們認為如何?”

“當真是巧奪天工啊,這一雙鞋竟然可以改出這樣多的式樣。”憐香玉盤不由讚道。

“我都想好名字了,就叫夫妻鞋。”餘雅藍笑道:“等你們做出來,憐香成親後,我就要拿到林家鞋店去推廣。”

“嗬嗬,咱們又要大賺一把了。”玉盤高興的說道:“隻是小姐不可以偏心哦。”

“就你心眼多。”餘雅藍嗔怪著,吩咐道:“時間不多了,趕緊動手吧,你們剪好後,明兒就請杜繡娘過來,她的手藝,憐香,你應該可以放心的。”

“杜繡娘的手藝,我是極喜歡的,隻是要勞累杜繡娘了。”憐香連忙的說道。

海祥林從她們拿出布料來,就覺得沒有意思,自顧自的走到一邊,跟著府裏的小廝窮扯,不知不覺的便走到前廳了,前廳裏的丫鬟們見海祥雲出去了,少奶奶又不到前麵來,都偷懶,跑到一邊玩去了,隻留在睛兒在那裏看門,遠遠的看到二少爺來了,晴兒心中一陣的驚慌,不知道他來做什麽,趕緊的迎出去,拜了一拜柔聲道:“晴兒見過二少爺,二少爺吉祥。”

“你叫晴兒?”海祥林看著眼前這個清新的丫鬟,和聲的問道。

“是,晴兒是在前廳的,二少爺有何事,盡管的吩咐。”晴兒聽著海祥林語氣和善,並不像傳說中的那樣的十惡不赦的模樣,心中的膽怯也減了許多。

“好的,你幫我沏一壺茶來吧。”海祥林想想說道:“我也沒有什麽事,在這裏坐坐罷,你陪我聊聊天。”

“二少爺,晴兒隻是一個丫頭,又沒有讀過什麽書,二少爺若想找人陪聊天,我去請了趙大叔來,趙大叔什麽都知道。”晴兒趕緊的說道。

“不用,不用,咱們就隨便聊聊罷,你也不用緊張,你可是這家裏的家生下人啊?”

“不是,晴兒是楊媽媽的侄女兒。”說到楊媽媽,晴兒不由得低下頭來。

“這個楊媽媽真不是東西!”海祥林聽晴兒提到楊媽媽,立刻罵道,待看到晴兒羞愧的低著頭,連忙的說道:“我不是說你的,你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我隻是就事論事,你別放在心上啊。”

“是,晴兒不敢,我也知道楊媽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份了,主子待楊媽媽這樣的好,她竟然能做出這些事來,便是我,也覺得羞愧難當了。”晴兒沒想到海祥林竟然這樣的善解人意,心中一陣的感動。立刻說道。

“嗬嗬……”海祥林憨笑了幾聲,又問道:“你來這府裏多久了?”

“快兩年了。主子待奴婢也好,少奶奶更是體恤咱們。”

“哦,你家裏還有什麽人?你父母都在做什麽?你多大了?……”晴兒沒想到海祥林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她有些尷尬,卻又不敢不回答。

“奴婢家裏還有母親帶著弟妹,母親有時幫人家做些針線活,我在這裏,因為少奶奶仁慈,也能存下銀子,便送了弟妹去上學,我們窮人不奢望他們中狀元,探花什麽的,但是能寫寫算算,將來不被人欺負,也就滿足了。”說到這裏,晴兒俏臉紅了一下輕聲道:“奴婢今年十六歲了。”

海祥林立刻問道:“那……那你可定了人家不曾?”

晴兒的臉更紅了,甚至眼睛也跟著紅了趕來,海祥林瞧著她,眼都直了,緊緊的盯著她的嘴,生怕她說出來一個“定了”的字眼。

晴兒此時又急又羞,想不回答,又怕海祥林生氣,但是這樣的話,卻又是說不出口去,她低著頭,隻感覺海祥林兩道滾熱熱的目光仿佛要將她吞下去一般,她猶豫了半晌,方才耳語的一般的說道:“不……曾。”

海祥林豎著耳朵,生怕露掉晴兒說的話,此時聽了這兩個字,雖然細小,聽在耳中卻如天籟之音一般,立刻喜不自禁的一拍大腿,高興的叫道:“好,好,好……”

晴兒羞得臉已經滾燙,聽著海祥林這樣的說,那臉又紅又紫,站不是,走不是的,小手扭捏成一團。晴兒正在尷尬的時候,跟著晴兒一起在前廳的小丫頭芳兒玩夠了,從外麵跑進來,一眼看到海祥林,又看到晴兒驚慌的樣子,心中疑惑,又不敢當麵問,連忙衝著海祥林施了一禮道:“奴婢芳兒見過二少爺。”

“好,好,好……”海祥林看到芳兒進來,方才覺得自己失態了,連忙的站起來道:“你們玩吧,我到後院瞧瞧去。”

芳兒看著海祥林疾步的走了,方才悄悄的走到晴兒的身邊,笑著問道:“晴兒姐姐,方才二少爺同你說了什麽,你臉色這樣的紅撲撲的。”

晴兒搖搖頭道:“沒有說什麽,隻是聊聊。”

“聊聊?”芳兒偷笑道:“隻是聊聊,你的臉紅成這個樣子,我方才聽小廝們說,二少爺要將他的那兩房太太都是休了呢,晴兒姐姐,你說,這二少爺是不是看上你了呢?”

“要死了你,再胡說,瞧我撕了你的嘴!”晴兒急得就要撲向芳兒,芳兒趕緊笑著躲開了。

餘雅藍看著玉盤將那些布料一一裁剪完,憐香又細心的包起來,吩咐小廝們將桌子都搬起來,單留了一張,又擺上一張椅子,鋪上厚厚的毛毯,坐在那裏,玉盤趕緊的沏了一壺茶,熱熱的放在餘雅藍的手中,輕聲道:“小姐,費了這半天的神,快喝杯熱茶,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餘雅藍點點頭,剛剛坐定,那邊海祥林就從外麵跑了進來,一邊也不客氣,自顧自的倒上茶,站在那裏,唏溜唏溜的喝下去,一邊望著餘雅藍道:“藍姐兒,我也沒有將你當在外人,一直都當成自己的妹子一般,我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應我啊。”

餘雅藍微笑道:“二哥,您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我盡量的去做。”

海祥林突然扭捏了起來,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中,卻並不喝,眼神一會瞧瞧玉盤,一會兒又瞧瞧憐香,餘雅藍不由嗔怪道:“二哥,一個大男人,有什麽事,盡管說啊,這會子你又害什麽臊了?”

“我……”海祥林被餘雅藍一激,剛要說出來,卻又泄了氣,籲了一口氣道:“還是等祥雲回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