緗姐兒是回來了,卻不料,在她的前麵,卻是穿著官府的江致遠。餘雅藍心中咯噔一下,身子一軟,險些的便要坐倒在地上。

憐香連忙的扶住餘雅藍,一邊低聲道:“小姐,小姐,您怎麽了,您一定要挺住啊。”

餘雅藍咬咬牙,重新站起來,望著走進門的江致遠,緗姐兒一臉膽怯的跟他的身後,偷偷的瞧了一眼餘雅藍,江致遠走到桌前,微微的哼了一聲,緗姐趕緊的走過去,站在江致遠的身邊,低下頭,不敢說話。

江致遠慢慢的坐下來,眼光冷冷的望著餘雅藍,餘雅藍瞧著江致遠那一張臉,恨不能上去,狠狠的抽他一巴掌,卻是強忍住心中的怒意,沉默不語。

房間中突然便靜了下來,緗姐微微抬起來,嘴張了張,剛要說話,那邊江致遠又是一聲輕咳,緗姐趕緊的低下頭,餘雅藍卻是望著江致遠,冷冷的問道:“怎麽,江大人,莫非您做了這個縣令,便不許我們姐妹說話了?便要斷了我們這門子的親戚了嗎?”

“藍姐兒,怎麽說這樣的話,你與緗姐兒依然是姐妹,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隻是,這官府裏的事情,我隻知道藍姐兒,你能明白,不是你們這些女人可以插手的,便是緗姐兒,從前溫溫順順的在家做著縣令夫人,今日卻聽著你的話,跑到後堂,要做什麽說客。藍姐兒,這便是你的不是了。”江致遠的一番話,直說的餘雅藍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白一陣。

她望著江致遠,鄙夷的搖搖頭道:“怎麽,她的姐夫被人汙陷,緗姐兒便沒有說一句公道話的自由了嗎?”

“她自然有,隻是這件事,我已經查得清楚了,這海祥雲確實罪大惡極,便是從前那些罪狀,他已經供認不諱,你又何苦再拉上緗姐兒呢。”

“供認不諱!”餘雅藍立刻叫起來:“祥雲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如何來個供認不諱,你這是屈打成招!”

“海餘氏,這是官府上的事,審案,問案,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縣太爺用什麽辦法,目的隻有一個,便是讓犯人認罪,如今海祥雲已經招供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狀紙也已經簽下他的名字了,本大人暫且將他押下大牢,再過三日,請巡撫大人批了狀子,便可以判刑了!”

“你,你……”餘雅藍聽著江致遠的話,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堵在胸中,她強忍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指著江致遠,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好,狠!”

“狠?”江致遠微微一笑道:“我狠,可有你海餘氏狠,知道我窮,還要逼我著娶你,想不到,你千挑萬選的夫婿,竟然淪為了階下囚,而且還是被我依法判處,哈哈哈,天意,天意!”

餘雅藍瞧著江致遠那得意的麵容,看著緗姐兒難看的臉色,突然冷笑道:“江致遠,你以為你可以得逞嗎?還有巡撫大人來批狀子,他一定不會如你的心願的。”

“這個嘛……”江致遠挑著嘴角,冷笑道:“這是巡撫大人的意思了,我這個小小的縣令卻沒有本事去左右巡撫大人的決定,不過,我想著,他也是希望海祥雲被判決吧,畢竟,他在這裏,巡撫大人不好行事啊。”

“你……你如何這樣講!”餘雅藍愣愣的望著江致遠,莫非巡撫大人真的要趕盡殺絕?

“唉,紅顏禍水,這句話,你沒有聽過嗎?”江致遠微微的皺了一下眉頭,慢慢的抬起身子,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道:“對了,今天早上有一位老郎中來瞧海祥雲,我可是看在你的麵子上,讓他進去了,至於他走路不穩,或者得罪了牢頭,受了傷,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之內了。”

“你,簡直……”江致遠暴戾的眼神冷冷的掃過來,餘雅藍硬生生的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瞪著一雙美目,似乎要噴出血來。

江致遠冷笑一聲,甩袖而去,緗姐看著他離開了,這才怯怯的上前道:“大姐,我……”

“妹妹,我知道為難你了,讓你受委屈了。”餘雅藍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安慰著緗姐道。

“大姐,天色不早了,快午時了,您在這裏用了飯再回罷。”緗姐心中歉意,她再也沒有料到,此刻的江致遠竟然一點的情麵也不留給她,想著從前江致遠沒中舉之前,對自己的甜言蜜語,做了縣令之後的日漸疏遠,緗姐兒也是一陣的傷感。

“不用了,錦兒還在家中,府裏的仆人也都被江大人趕走了,我還是趕緊回去一趟。”餘雅藍勉力的站起來,憐香連忙上前攙扶住她,隻覺得小姐的身子隨時都要倒下一般,她心中暗罵江致遠,又同情緗姐兒,如今看來,這位五小姐外麵風光,其實卻受著這樣的遭遇。

餘雅藍好不容易堅持著走出了縣衙內府,剛剛走到縣衙門口的時候,就聽著吉慶在那邊叫道:“少奶奶,憐香,我們在這裏。”一邊喊著,一邊和有餘趕緊的過來,憐香將餘雅藍輕輕的攙上轎子,連聲的說道:“吉慶,你們可得到什麽消息了?”

“咱們少爺……被那個江惡狗……屈打成招。”吉慶再也忍不住,哭泣起來,一邊又怕餘雅藍聽到,拚命的壓抑著聲音,嗚嗚的說道。

“他簡直就是惡棍,簡直就是禽獸!”憐香恨恨的罵道:“辜負了咱們小姐從前待他的那份情意,這種男人,簡直就不是人!”

“你們在這裏罵什麽!”衙門門口的兩個衙役聽著他們的聲音,立刻的凶神惡煞的走過來,一邊揮著手中的棍子,大聲的喝斥道。

“沒……沒說什麽……”吉慶趕緊的擦擦眼淚,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邊將憐香護在自己的身後,一邊趕緊的抬著轎子就要離開。

那兩個衙役立刻將手中的棍子一橫,罵道:“一對狗男女,難道你們覺得大爺是聾子嗎!你們敢在這裏辱罵朝廷命官,敢罵咱們的大老爺,想是活得不耐煩了。不要走,將轎子放下,跟咱們進去!”

“兩位大哥,咱們真的沒有說什麽。”吉慶強忍著心中的怒氣,低聲下氣的賠著不是,一邊拉著憐香,繞開他們就要離開,那兩個衙役立刻又攔在吉慶的麵前,手中的棍子直對著吉慶,這時候,就聽著衙門門口另一個聲音在那裏叫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的進來,待會大老爺來了,見不到你們,又要生氣了。”

兩個衙役望著那個人,高聲的叫道:“老王,這個奴才在這裏罵咱們大老爺呢。”

“你們離得這麽遠,怎麽能聽到人家罵咱們大老爺,算了,算了,大老爺心情不好,你們不要再找事了,從前皮二的事情,你們還不害怕嗎?”那個老王立刻走下來,向著吉慶憐香揮揮手道:“這裏是衙門,你們趕緊走吧,以後不要在這裏多嘴了,知道嗎,趕緊走吧。”

“是,是,多謝這位大哥。”吉慶細瞧瞧了這位老王,原來就是昨日在府裏給他們傳話的那位年老的官差,他感激地拱了拱手,拉著憐香,抬著轎子趕緊的走了。

那兩個衙役還要再罵,老王一把一個拉著他們道:“你們也真是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又沒有聽清,拉回來了,老爺心情不好,再說你們無事找事,一人賞一頓棍子,你們可是好好的沒事幹了,走走,趁著今天下雨,老爺暫且也不會出來,哥哥請你們喝酒去,咱們哥幾個也樂和樂和。”

那兩個衙役這才放棄了再去尋吉慶黴頭的念頭,扯著老王,笑嘻嘻的進去了。

吉慶瞧著憐香的臉色不好,不敢怠慢,連忙的又讓憐香也上了轎子,飛一般的向著海府奔去,有餘緊緊的跟在後麵,遠遠的還沒有到府門口,就見著朱紅的大門之上,貼著一個大大的封字,兩個衙役守在那裏。吉慶搖搖頭,連忙的又向著後門抬去。

剛剛走到飄逸院,還沒來及將轎子放下,便聽著一聲的怒喝:“誰,你們這些畜生!等我們家少爺回來了,你們一個個的都要死!”

吉慶趕緊的走過去,隻見房門口,玉盤手持著一個大棍子,披頭散發的站在那裏,一臉的猙獰,幾道血跡幹在額頭之處,眼睛紅紅的,似乎要噴出血來,吉慶心中大驚,連忙的上前,輕聲問道:“玉盤,玉盤,你這是怎麽了!”

玉盤仿佛卻不認得人一般,衝著吉慶的聲音,揮著棍子,便劈了下來,吉慶嚇了一跳,連忙的躲到一邊,那邊憐香扶著餘雅藍,慢慢的從轎子裏出來,望著玉盤的樣子,也是嚇了一跳,憐香連忙上前,急聲的問道:“玉盤,玉盤,你這是怎麽了……”

屋裏這時突然傳出來一聲短促的哭聲,憐香著急的問道:“莫嫂,這是怎麽了啊?玉盤這是怎麽了?”

“憐香姑娘,那些畜生,進來便搜東西,玉盤姑娘……跟他們理論,他們竟然……調戲……玉盤姑娘,玉盤姑娘……便如瘋了一般,拿起剪子便要戳他們,他們便將……玉盤姑娘打暈,將咱們房裏的金銀首飾搶.劫一空。玉盤姑娘……醒來便這樣了。”莫嫂哭著說著,抱著錦兒走了出來。

玉盤一見到錦兒,立刻操起棍子,護在莫嫂和錦兒的麵前,紅著眼睛,嘶聲叫道:“你們這些畜生,敢動我家小姐一下,我便殺了你們!”

“玉盤……”餘雅藍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玉盤,也不顧忌什麽,放聲大哭起來。

玉盤聽著餘雅藍的哭聲,僵直的眼珠轉了轉,眼中稍稍有了一些活泛,努力的望著眼前的人,待到認清是自家的小姐時,玉盤隻覺得手中一軟,棍子便掉在了地上,她身子一軟,淚珠撲噗噗的直掉,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吉慶,有餘站在那裏,望著那翻得一片狼籍的院落,望著此時虛弱不堪,脫了力的玉盤,吉慶“啊”的狼嚎一聲,拎起玉盤方才掉落的棍子,便要衝出去。

有餘趕緊一把的抱住他,急聲道:“吉慶,吉慶,你這是要做什麽啊!”

“我要殺了那些畜生,我要殺了那個江致遠,禽獸!”吉慶聲嘶力竭的叫道,脖子上的青筋仿佛要暴裂了一般,憐香心中著急,連忙的上前,一把捂住了吉慶的嘴,嗚咽道:“你不要衝動啊,小姐,玉盤已經這樣了,你不能再惹出事了啊。”

吉慶聽著憐香的話,狠狠的將手中的棍子砸向了地麵,“啊”的大叫一聲,抱著頭像老牛一樣的痛哭起來。

餘雅藍扶著玉盤,輕輕的走到房內,又吩咐著憐香趕緊去燒些熱水,一邊輕輕的為玉盤擦拭著臉上的傷痕,一邊輕聲的問道:“莫嫂,你可看到喬文了?”

莫嫂拍著懷裏的錦兒,搖搖頭道:“一直沒有見到喬文,便是府裏發生了這些事情,也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是離開了。”

餘雅藍皺了皺眉頭,呆呆的望著玉盤,心中暗自猜測著:“這喬文,莫非真的隻可共享福,而不能共患難?如果真是這樣,那玉盤又要如何的傷心?

憐香燒來熱水,一邊重新為玉盤擦拭幹淨,一邊又回道:“小姐,我方才在爐子上熬了一些粥,小姐,吃了粥,便休息一下吧,這一上午也將小姐折騰的夠嗆了。”

餘雅藍搖搖頭道:“我怎麽能休息啊,少爺在牢中一天,便要吃苦一天,方才你卻沒有見到那些衙役便如狼一般。祥雲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方才那個人說,柳郎中也受了傷,此時也不知道如何了,吉慶,你悄悄的出去瞧瞧柳郎中,代我多磕幾個頭,隻說,這個情,祥雲與藍姐兒記下了,將來一定要報答柳先生的恩情。”

吉慶點點頭,吩咐有餘在這裏好好的保護著少奶奶,自己又四處查看了一下,沒有衙役了,方才放心的從後門走了出去。

餘雅藍等人喝了一些粥,莫嫂又喂了一遍錦兒,餘雅藍將她抱到自己的懷裏,望著她那晶晶亮的眼睛,微歎一聲道:“小錦兒,你一出生,家裏便出了這許多的事,是福還是禍呢?”

錦兒轉轉眼珠,“啊”的叫了一聲,又開始津津有味的吮吸著自己胖手指,餘雅藍微歎一聲,將她的手指輕輕的拿了出來,放到自己的嘴中,輕輕的咬了幾下,心中正在憂愁,隻聽著一個聲音在門外輕輕的叫道:“藍姐兒,藍姐兒……”

餘雅藍心中一動,趕緊的將錦兒放到莫嫂的懷中,連忙的走出來,二少爺海祥林站在那裏,瘦小的身形,微微的有些發抖,餘雅藍趕緊的問道:“二哥,你這是怎麽了?可是病了?”

“藍姐兒,我沒事,我昨天躲在後花園,這凍了一夜,所以有些冷。”海祥林顫抖著隨著餘雅藍走進房間,瞧著桌子上的剩粥,眼睛真發光。餘雅藍趕緊吩咐憐香重新又為他盛來熱粥,海祥林連吃了兩大碗,方才覺得身上有了暖意,這才鎮定了下來。

餘雅藍看著他,輕聲的勸道:“二哥,府裏現在這個樣子,你還是先回府去罷,總躲在後花園也不是辦法啊。”

“不怕,藍姐兒,我告訴你一個消息,你可不要吃驚。”海祥林看看餘雅藍,輕聲的問道。餘雅藍苦笑一下:“二哥,現在都這個樣子,我還有什麽可以吃驚的。”

海祥林點點頭,望望玉盤,說道:“早上我看著喬文出去的時候,心中暗暗的罵他,沒良心的東西,為了看清他要躲到哪裏,我特意的跟他出去。

“你再也猜想不到,這喬文會到哪裏去?”海祥林說著,賣了一個關子。

餘雅藍嗔怪道:“二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賣關子,快說罷,難不成他回林家鋪子了,去那裏也好,至少林掌櫃可以庇護他。”

“不是,他去了巡撫府。”海祥林驚愕的說道:“當我看他走進巡撫府的時候,心中著實的吃了一驚。”

“唉,這個喬文,真的還以為那個三姨娘會當我是姐妹嗎?她現在簡直都要恨死我了。”餘雅藍搖搖頭,這個喬文心思太單純了。

“藍姐兒,我看到那巡撫府守門的人看著喬文的時候,是一種又驚又喜的表情,而且恍惚之中,還聽他們叫他‘少爺’。”

“什麽!”餘雅藍大吃一驚,立刻站起來,著急的說道:“二哥,你可不要在這裏微言聳聽啊。”

“我又不是一歲,兩歲的小孩子,這樣的事情,我自然知道事關重大,再不敢隨意亂說的啊。”海祥林瞪著眼睛,望著餘雅藍道:“這些日子,你可聽我撒過謊嗎?”

餘雅藍依舊不相信的說道:“或許,是二哥您聽錯了,你凍了這一夜了,神思有些糊塗了,這怎麽可能,你說喬文去求三姨娘,為祥雲求情,我相信,你若說喬文是巡撫大人的少爺,這,這,太匪夷所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