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致遠看著喬巡府的臉色,突然站立起來,大聲的喝道:“喬大人,你乃是皇上認命的官員,為百姓謀福,是替皇上愛護百姓的,如今案子還不曾審訊的明白,喬大人便要讓這罪大惡極的犯人逍遙法外嗎!”

喬巡府眉頭微皺,低聲道:“江大人,這件事情,你也聽的明白,乃是那逝去的楊媽媽偽造房契地契,方才惹出這些事端來,此時楊媽媽已逝,難不成還要追究她的不是嗎?”

江致遠悶哼道:“將這個罪名扣在逝去的人的身上,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喬大人,你又如何保證這楊媽媽的死,不是這海祥雲故意下手害死的呢!”

“你……你滿嘴放屁!”海祥雲此時卻是再也忍不住了,衝著江致遠大罵。江致遠臉色登時漲得通紅,指著海祥雲厲喝道:“大膽刁民,公堂之上,穢語侮辱朝廷命官,來人,掌嘴!”

海祥雲微微一愣,喬巡府一時之間也是無話可說,畢竟江致遠也是一方父母官。衙役們看著江致遠,又看看喬巡府,猶豫著,那邊江致遠冷冷的麵向喬巡府,“怎麽?喬大人,難不成大人要袒護犯人不成!”

喬巡撫一時之間,有些語結,望著江致遠那一張冷漠的臉,心中的怒火已經壓抑不住的就要噴出來。江致遠迎著喬巡撫責怪的眼神,卻是絲毫不退讓,眼中閃現出一絲藐視。

喬巡撫久在官位,立刻捕捉到了江致遠眼中的意思,心中微微驚奇了一下,卻是思忖了一下,緩和了語氣問道:“江大人,這個海祥雲,似乎太過衝動了一下,江大人,是否願意不計較他呢?”

江致遠嘴角微挑,望著喬巡撫詢問的眼神,又看看站在一邊倔強的海祥雲,眉頭微皺道:“喬大人,我乃是朝廷命官,是皇上的使者。現在被百姓如此的辱罵,不但是對我不尊重,也是間接的在辱罵皇上,喬大人……”

海祥雲聽著江致遠的話,立刻上前一步道:“喬大人,小人一時魯莽,得罪了江大人,如果有什麽責罰,小人自願領取,還請喬大人不要因為小人為難,江大人,小人願意領罰。”

江致遠哈哈大笑,立刻一揮手道:“來人……”說音未落,隻聽著大堂之外,一聲尖銳的聲音突然叫道:“欽差大人到……”

喬巡撫與眾位百姓頓時一愣,欽差怎麽會來?而且正是審案的日子?百姓們立刻閃開一條道,隻見一位麵皮白淨,手拿拂塵的中年男子一臉肅穆的慢慢的走過來,旁邊幾個隨從,恭敬的跟在他的身邊。

喬巡撫立刻走下大堂,上前拱手,連聲道:“鳳公公,不知道哪陣風將鳳公公吹來?卑職們有失遠迎,還望鳳公公恕罪。”

鳳公公微微點頭,眼睛望向了江致遠,那邊江致遠也是一愣,他曾經派出親信,星夜兼程,趕到京城,向著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公公匯報,隻為了將這海祥雲一家滅門,消他心頭之火,此次前來的,如何卻是鳳公公?

雖然納悶,他卻胸有成竹,皇上如此的器重自己,自己又謙虛的當麵自降官階,隻為體恤民情,大概是皇上離不開李公公,所以派著鳳公公前來。

想到這裏,江致遠連忙的上前,深行一禮道:“卑職江致遠見過鳳公公。”

鳳公公眼神一亮,抬起手來,那邊幾個眉清目秀的隨從,立刻上前,輕聲道:“公公,有何吩咐?”

“嗬嗬,請皇上的聖旨。”鳳公公輕聲的說道,聲音細脆,仿佛少女的聲音一般,百姓們這才恍然,原來這一位乃是皇上身邊的公公啊。

聽說帶著皇上的聖旨,喬巡撫連忙撩官袍,立刻跪倒,高聲道:“臣喬樸臣接旨。”

鳳公公笑道:“喬大人,這旨不是給你的,乃是給廣州縣令江致遠。”

江致遠心中大喜,立刻上前一步,撲通跪倒,朗聲道:“臣江致遠接旨!”

鳳公公嘴角輕挑,輕展手中黃綾,柔聲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身邊的太監李玉溪,收受賄賂,勾結外官,立刻打下死牢,令查得江致遠與李玉溪書信往來密集,著鳳吉祥前往廣州城內,將江致遠立刻打下大牢,待查得實情後,再行責罰,欽此!”

江致遠搖了搖頭,好似沒有聽清一般,鳳公公嗬嗬一笑道:“江大人,江致遠,皇上的聖旨你可聽清了?”

“鳳公公,小人一向清白,並不曾做得半點對不起皇上之事,鳳公公,小人是冤枉的啊。”江致遠此時才反應過來,大呼起來。

“嗬嗬,江致遠,雖然你那個貪吏有書信,皇上卻是器重你的才華,本想派位大人前來,與你細談一番,卻不料,你幾番書信,意圖將這廣州城的海祥雲斬盡殺絕,皇上生性至孝,又如何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

“鳳公公,這海祥雲確實是犯下滔天大罪啊,鳳公公,請稟明皇上,不要為他假相蒙蔽了雙眼啊。”

鳳公公依舊一臉的平淡,卻是一揮如女人般細嫩的玉手,尖聲喝道:“來人,將江致遠摘下官帽,先押入大牢!”

江致遠看著越來越近的衙役,手捂住官帽,厲聲的叫道:“鳳公公,小人不服,小人不服,我要見皇上……”

“嗬嗬,江致遠,灑家不妨實話告訴你吧,你的前任劉知縣調離這廣州城的時候,便已經將海祥雲以半子身份葬奴的事跡,快馬傳書至皇上那裏了,皇上對海祥雲這三個字印象深刻,你幾番上書,漏洞百出,你莫非真的以為,皇上是那麽容易被你欺騙的嗎?你在這裏的所有作為,皇上知道的一清二楚,江致遠,機關算盡太聰明,皇上器重你,本來待你知縣期滿,便要直接提你為廣州巡撫,可惜啊,可惜。”

江致遠臉色蒼白望著鳳公公,突然雙膝跪倒,哀求道:“鳳公公,小人知錯了,鳳公公,請代小人在皇上麵前美言幾句吧,小人一定不會再辜負皇上的厚望了,鳳公公,小人求求您了……”說著,磕頭如搗蒜一般。

鳳公公搖搖頭,“唉,小人就是小人,方才還如此的囂張,此刻又如搖尾乞憐的狗一般,來人,將江致遠拖下去吧。”

大堂之上,突然如此的轉機,海祥雲與餘雅藍站在那裏,相到望了一眼,再也不相信自己的耳內和眼睛,直到胡千方上前,輕拉他們道:“傻孩子,還愣著做什麽?咱們趕緊的回家吧。”

海祥雲愣愣的問道:“這……事情就結束了?我……沒事了……”

胡千方笑嗬嗬的說道:“賢婿,已經結束了,你沒事了。”

“那……”海祥雲看看喬巡撫已經陪著鳳公公離開了大堂,百姓們站在那裏,一陣陣的歡呼雀躍,餘雅藍此時也是難掩心中欣喜,望著海祥雲道:“相公,咱們,咱們真的沒事了。”

海祥雲猛得一拍自己的腦袋,立刻“啊”的叫了一聲,那邊餘雅藍趕緊看看他的頭,頭上的傷痕依然還在,臉上的於青還有,餘雅藍輕歎一聲道:“幹爹,我怎麽覺得就像一場夢般,突如其來的禍端,又突如其來的結束,我真的無法想像,也無法接受啊。”

胡千方點點頭道:“傻孩子,不要說你,便是我們現在也是稀裏糊塗的,或許這就是祥雲命中的一劫吧,不要再多想了,今日便回我的府裏,咱們好好的慶祝一番。”

餘雅藍點點頭,攙扶著海祥雲,望著他道:“相公,咱們回去吧。”

海祥雲微歎一聲,苦笑一聲,那邊楊長老,海大富都趕緊的過來為他們祝賀。胡千方望著楊長老及各位的長老,想了想,大聲的說道:“祥雲的這件事,來得如此突然,消得也快,雖然祥雲現在化險為夷,卻離不開大家的幫忙,今日我胡某要在朝月樓好好的謝謝大家,大家千萬不要客氣!”

楊長老等人一聽,立刻說道:“好,好,咱們也難得一聚,如今就趁著這個機會,我來東,大家走吧。”

胡千方立刻說道:“楊長老,你若是作東,我便要生氣了。”

楊長老嗬嗬一笑,“老胡,別看你是這廣州城裏最大的老板,我可是土財主啊,你可不要跟我搶。”

“不行,我不能讓你有這樣好的機會,今日我請。”胡千方一邊拉著楊長老,一邊笑著招呼大家向著朝月樓走去。

餘雅藍扶著海祥雲,站在縣衙的門口,依舊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看著百姓們慢慢的離開了,那賣冰糖葫蘆的小販帶著幾個小販一齊過來,笑著衝他們拱手道:“海少爺,海少奶奶,我們就知道您們吉人自有天象,可見老天爺是公平的,海少爺,你受了這樣大的罪,我們這些百姓心裏都替您冤枉,如今好了,我們這心裏的石頭也放了下來了。”

“是啊,是啊。”那些小販齊齊的讚同著。

海祥雲,餘雅藍又連連的謝謝大家,直有一柱香的功夫,他們方才來到朝月樓,此時,天色已經到了午時,雖然已經是飯時了,但是胡千方一來到,立刻便將整個二樓包了下來,楊長老沒有爭過胡千方,坐在那裏,氣得直罵老胡狡猾。下麵散座的客人,聽說海祥雲已經沉冤得雪,個個都興高采烈的跑來祝賀,胡千方瞧著心中高興,立刻大手一揮,將那些散客的賬也算在了自己的名下。

這頓飯,直吃到月上西樓,那邊楊長老看著眾人吃得也飽了,喝得也醉了,連忙張羅著備好馬車,將各位長老送回自己的府上,這邊胡千方立刻就拉著海祥雲,餘雅藍到他的府上去住。

楊長老立刻攔道:“老胡,這個你可不能再跟我搶了,祥雲的家眷都在我的府上,他們不回去,我怎麽跟那些家眷們交待啊。”

“嗬嗬,無妨,我派興隆前去告訴他們。再不成,將他們接過來也行。”胡千方此時已經有些醉意,身形搖晃著,笑嘻嘻的說道。

“那可不成,大人們能禁得住折騰,便是孩子卻不能,錦兒還在我那裏,藍姐兒,你不想錦兒啊。”楊長老故意的說道。

餘雅藍立刻心中一疼,一天沒有見到錦兒了,哭了沒有,鬧了沒有,有沒有想爹娘呢?其實錦兒那麽小的一個人,而且長老太太那樣的喜歡,如何能受得委屈,隻是天下父母心,有事情的時候,餘雅藍還無法分心來想這些事,如今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楊長老再一提,餘雅藍隻覺得那顆心早就飛回到楊長老府裏去了。

餘雅藍立刻上前,微笑著對著胡千方道:“幹爹,藍姐兒也知道幹爹是疼咱們,隻是您孫女現在楊長老府上,我這心裏想得厲害,幹爹,待我將錦兒接回來了,便到您府上去陪您老人家,幹爹,你先回府去罷。”

胡千方微歎了一聲,說道:“老楊,你這一招殺手鐧著實的厲害,你扣著我的孫女兒,好,這一次我暫且讓你一次。等下次,連你一起也扣在我府上,再不放你走!”

楊長老笑道:“成,有你這句話,不要說我一個人,便我那整個府裏的人也都帶到你府裏,天天吃你的,喝你的,瞧你害怕不害怕,哈哈哈。”

胡千方又說了幾句,餘雅藍瞧著他說話已經不利索起來,連忙的說道:“大哥,你扶著幹爹快些回去休息吧,我們還要趕快回去,告訴大家,沒事了。”

胡卻點點頭,半抱著胡千方,那邊興隆趕緊的去叫轎子,待到他們上了轎子,餘雅藍和憐香這才攙扶著楊長老,吉慶攙扶著海祥雲,一行人上了馬車,向著楊家村疾馳而去。

海祥林,晴兒,莫嫂等人已經得到了消息,站在府門口,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直急得海祥林站在那裏跺腳道:“這個祥雲,怎麽還不回來,難道這個消息是假的不成,真是急死人了。”

晴兒站在他身邊,柔聲的勸道:“二少爺,這樣大的事,怎麽能是假的呢,依著我想,那樣天大的禍事,突然就煙消雲散了,大家肯定要慶祝一下的,大概是在一起喝酒了。”

“這個祥雲,我在這裏急得飯也吃不下,他倒有閑心喝酒,他就不能先向我確定了這件事的真實,再去喝酒嗎?再說了,喝酒這樣的事,他如何便忘了叫上我,真是不義氣,待他回來,我是一定要責備他的。”

“二少爺……”晴兒嗔怪道:“這麽遠的路,我們又不是在海府裏,少爺回到府裏叫上您,再去酒樓,來去不耽誤,這來回三四十裏的路,等少爺叫上你,隻怕明兒的酒席也開桌了。”

莫嫂聽著晴兒的話,不由得一笑,海祥林立刻臉紅了一下,故意板著臉道:“你這個晴兒,我可是二少爺啊,你竟然敢這樣的對我說話,當真是皮癢癢了罷。”

晴兒撇撇嘴道:“是,奴婢說錯話了,二少爺恕罪。”說著,輕輕道了一個萬福,那海祥林立刻笑道:“我說笑呢,你哪就當真了。”

“奴婢哪敢啊。”晴兒聽著海祥林的話,憋著笑,故意的轉過頭去,不理他。海祥林還想再說陪不是的話,又礙著莫嫂和幾個楊府的下人在身邊,一時又講不出口,不講,又怕晴兒生氣,正在那裏糾結著,卻聽著晴兒大叫一聲:“快看,快看……”

隻見夜色中,一匹馬車正在飛快的駛過來,馬車夫揮著長鞭,甩得啪啪作響,馬車夫的旁邊,晴兒細瞧了一下,吉慶正一臉笑嘻嘻的望著他們,眼看著快到了跟前,吉慶一個翻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衝著海祥林道:“二少爺,你們怎麽在這裏?”

“還說呢,有了好消息,不說趕緊的過來通知我們,叫我們在這裏等這一天,祥雲呢,祥雲呢……”海祥林嗔怪著,一邊著急的過來,一迭聲的問道。

“二哥,我在這兒呢。”海祥雲立刻一挑車簾,跳了下來,一邊又伸出手去,將楊長老攙扶了下來,那邊憐香也攙扶著餘雅藍慢慢的走下來。

海祥林看看海祥雲,又看看餘雅藍,最後走到楊長老的麵前,微微的聞了一下,皺眉道:“楊長老,您老人家不講究啊。”

楊長老下午也喝了不少的酒,此時又被馬車顛了一跳,酒勁直往上翻,頭暈暈的,聽著海祥林的話,楊長老立刻笑道:“二……二少爺,我老頭兒……哪裏……不講究了。”

“你們喝酒,也不喊我去,讓我提心吊膽的在這裏等著一天,瞧你喝得這麽多,我一聞就知道是上好的花雕。”海祥林看著楊長老左右搖晃的身子,趕緊的扶住他,楊長老身材比海祥林又高又胖的,險些將他壓倒,海祥林連忙的叫道:“吉慶,吉慶,快來幫一把手。”

吉慶趕緊的過來,幫著海祥林將楊長老攙扶住,這才慢慢的向著府裏走去,那邊還不曾走到客廳,長老太太就迎了出來,瞧著楊長老步履不穩的樣子,立刻急聲的吩咐道:“來人啊,快叫廚房做一碗濃濃的醒酒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