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對此確是有些憂慮,道:“要說此事中間沒些個彎彎道道,我是不信的,但究竟如何,卻是一點兒也不知道,廣州離臨江縣實在是太遠了,想打聽也難。”

玉盤從旁邊走過來,不以為意地道:“小姐那日不是才說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怕甚麽。再說這門親是海三公子主動提的,到時要是有誰為難小姐,就告訴海三公子去,讓他給您撐腰。”玉盤說著說著,忽作恍然大悟狀,道:“小姐,我突然有些明白方才海三公子為甚麽生氣了,他其實是讓想讓您有事就朝他身上推,凡事莫要自己出頭。”

餘雅藍低頭琢磨。

憐香連連點頭,道:“玉盤說得有理,小姐這一去,娘家遠在千裏之外,萬一要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負,連個幫腔的人都無,就算寫信去求助,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再說了,他們海家勢大,到時若是有人蓄意攔截信件,斷了小姐的後路,那小姐可就隻能任由他們揉圓搓癟了。所以,您初到夫家,肯定是處於劣勢的,想要自保,不讓人欺負了去,就隻能尋個人來依靠,而又有誰比海三公子更為合適呢?隻要他一心保您,您就高枕無憂了。”

不得不說,憐香這話很有道理,她餘雅藍會做鞋子會開店賺錢又怎樣,那些本事,在從事海外貿易的海家看來,隻怕就是過家家的級別,根本入不了人家的眼,而她娘家離得又遠,一個不慎,不但會被欺負,而且嫁妝都有可能不保,朝悲觀裏想,若是得罪了誰,隻怕性命都難保。說到底,還是因為這門親事是海三公子自己作的主,他父母的意見尚不得而知,不然餘雅藍也不會有這些擔憂了。

既然是海三公子自己做主要娶她,那就得對她負責,而她,盡管做個躲在他身後乘涼的小女人,低調低調再低調,一切都等站穩了腳跟再說。想到這裏,餘雅藍開始分析剛才在甲板上時她的所為,還好,還好,從頭到尾,她都隻得罪了金鈴而已,那丫頭心眼壞,當著楊媽媽的麵就煽風點火,把她給打壓下去也好,若是還沒到海家,就讓個丫鬟壓到了頭上,那可就不是耍低調,而是受氣了。

她正想著,忽聞玉盤小聲地同憐香嘀咕:“糟了,你還說要小姐傍著些海三公子,好叫海三公子護著她,可今兒咱們才把海三公子給得罪了,而且還不止一回……”

“這可怎麽辦?”發問的卻是餘雅藍。說實話,她對於海祥雲的秉性,是一點兒也不了解,單知道他脾氣火爆,而且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哎呀,這樣性子的人,一多半也會伴有諸如“睚眥必報”、“小肚雞腸”之類的性格罷,若是他由此記恨上了自己,等以後她遭了難,他不但不出手相救,反而在一旁攏著袖子看熱鬧可怎麽辦?

一旁的玉盤和憐香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些,兩人的臉唬得慘白。玉盤連聲道:“既然得罪了,就得盡力彌補,小姐,咱們請海三公子來吃頓飯,和解和解?”

憐香白了她一眼,道:“咱們坐的就是海家的船,難道要拿海家的東西請客麽,這在江上,又不好下去買菜置酒。”

玉盤急道:“請客不行,那怎麽辦?小姐在海家,就隻認得一個海三公子,若是連他都不貼心,將來的日子可要怎麽過呢?”

有理,若是餘雅藍不能牢牢抓緊海三公子的心,將來她在海家,可就是孤家寡人一個了。憐香一聽,也著急起來。

餘雅藍若有所思,低頭瞧了瞧自己腳上的鞋子,自言自語道:“要不,還做我的老本行?”

憐香和玉盤不約而同地朝餘雅藍的腳上看去,興奮大叫:“還是小姐聰明,給海三公子細細地做雙鞋,他見了一歡喜,就甚麽都不同咱們計較了。”

做一雙鞋可費工了,時間隻怕來不及,好在憐香和玉盤都從她這裏學到了些手藝,別的不行,幫著縫幾針是沒有問題的,而做鞋子的材料,她隨身帶的有,都是現成的。餘雅藍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便招呼憐香和玉盤,開了箱子找材料。

翻揀中,餘雅藍發現一雙新鞋子,這本是她給鄒氏做的,乃是一雙蛋青色繡雲紋的絲履,因出嫁前太過忙碌,直到上花轎也沒做完,她覺得棄了可惜,於是便帶上了,準備做好後,再請人捎回去。不過這會兒,好像可以先挪用這雙鞋來做點甚麽,至於鄒氏的,以後再做便是……

餘雅藍想著想著,問憐香和玉盤道:“你們可曾留意,楊媽媽的腳,同我娘是不是差不多大?”

憐香和玉盤都不明白她的意思,玉盤道:“腳沒留意過,不過楊媽媽倒是同鄒大娘差不多高,想來腳也差不了哪裏去。”

憐香則問:“怎麽,小姐想把給鄒大娘做的鞋子,轉贈給楊媽媽不成?”

餘雅藍點了點頭,道:“我娘遠在臨江縣了,就算這鞋子做好,她一時半會兒也穿不著,不如就先讓我做個人情看,待到了廣州再給她做罷。”

玉盤一聽,叫了起來:“小姐,那楊媽媽不是甚麽好人,連艙門都不許我們出的,剛才在甲板上,要不是您反應快,說不準這會兒被罵的人,就是我們了!”

餘雅藍卻緩緩搖頭,道:“不,她若真是壞人,對我存了壞心思,就不會是這樣對咱們了。”

玉盤糊塗了:“那照小姐說,如果她是壞人,會怎麽對咱們?”

餘雅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她道:“我問你,咱們到這船上,也有幾天了,你說這海家的規矩,是真的很嚴,還是楊媽媽杜撰出來的?”

玉盤想也沒想就道:“自然是真嚴,他們的丫鬟,都是不能隨意上甲板的,高聲喧嘩更是要打板子了。”她說完,又不服氣:“可小姐您不是丫鬟,乃是他們家未來的少奶奶,怎麽能也不讓您上甲板呢……”

餘雅藍打斷了她的話,道:“既然你也說海家是真的規矩嚴,那如果楊媽媽是存了心要害我,就不僅不會來約束我的行為,反而會盡量地縱容我,讓我以為海家是個寬鬆的地方,然後等我真到了海家,遇見那些講規矩的長輩,再看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