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雅藍沒想到海祥雲來得快,走得也快,看著他消失的方向,不由喃喃道:“這個人,神龍見頭不見尾的,每次都是這樣,說不了幾句話,就不見人影了。”

憐香端著茶,聽見小姐這話,不由得一笑,打趣道:“小姐,莫不是您現在也發現了海三公子的可取之處,不那麽討厭他了。”

“我本來也不討厭他啊。”餘雅藍脫口說出這話,突然羞紅了臉龐,嗔怪的罵道:“鬼丫頭,就你心眼多,快去叫玉盤過來。”

玉盤此時正坐在自己的房間中,暗自生著悶氣,雖然小姐沒有責備她,但是看到小姐對大太太那樣的卑恭,她心中就來氣。憐香到來的時候,她正在那裏恨恨的嘟囔著。

憐香走到她的身邊,玉盤隻顧自己生氣,卻沒有留意到憐香進來,憐香悄悄的走近她,隻聽她輕聲的罵道:“死老太婆,醜老太婆,這樣的醜,還出來嚇人,真是比鬼還醜……”憐香不由得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玉盤嚇了一跳,回頭看是憐香時,立刻撲了上來,嬌嗔的拉著她的胳膊道:“姐姐,你壞死了,悄悄的進來,差點將我嚇死。”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在這裏做什麽壞事,嚇成這個樣子。”憐香打趣她道。

“我能做什麽壞事啊。”玉盤撒嬌的說道:“我在罵那個老太婆。小姐也真是,對那樣的人,還恭恭敬敬的。”

“玉盤,雖然小姐對我們好,便是,你卻不要忘了自己隻是一個丫鬟,如果我們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的以為我們跟小姐夫人一樣,最後吃虧的還是你。”憐香疼愛的替玉盤攏了一下散亂的發角,教導她道。

“我知道自己是一個丫鬟,但是丫鬟也是人啊,怎麽能讓她說打就打的,而且你沒看她打碧兒的時候,碧兒也真是的,能受得這樣大的委屈。”玉盤開始替碧兒抱不平了。

“這也是我們的命好,遇到小姐這樣賢惠的主子,如果我們遇到的是大太太那樣的主子,隻怕就你這個牛脾氣,早被打得沒脾氣了。”憐香愛憐的扭了一下她的鼻子,“快點收拾一下,小姐叫你過去呢,你過去後,不要再提方才的事了,不要再惹小姐生氣,知道嗎?”

“嗯,玉盤聽姐姐的,姐姐放心吧,我再不會惹咱們家的小姐生氣,就是惹,也是惹那個死老太婆,讓她氣死!”玉盤一提到大太太,不由得又罵道。

“又來了,你這個火爆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啊,總有一天,會讓你吃苦頭的。快去吧,小姐該等急了。”憐香無奈的搖搖頭。

玉盤以為小姐會責怪她方才做事魯莽,沒想到小姐卻隻是拿出昨夜畫的那些鞋樣,對玉盤說道:“玉盤,憐香,你們來看看,你們認為這向款鞋式中,哪一款更為秀麗?”

玉盤,憐香聽了小姐的話,連忙走過去,細細的看了一下,憐香首先搖搖頭,沒有說話,玉盤又看了一會兒,也搖搖頭道:“小姐,我太愚笨了,我看著哪一個都好,讓我挑出最好的,卻是分辨不出來。”憐香點點頭,“玉盤說的對,我也看不出來。”

餘雅藍皺著眉頭,望向麵前的那幾張鞋畫,撇撇嘴,“我現在看得眼睛都花了,也不知道哪個可以好了。”

“不如都用了吧。”玉盤提議道。

“不好,如果式樣太複雜,款式出得多,反而讓那些客人們挑花了眼,達到事與願違的效果了。”

“也是,真難啊。”玉盤歎了一聲。這時候,就聽見院門輕輕的被叩響,她趕緊的說道:“來客人了,我去開門。”憐香還沒有說話,她早已經跑出了房門。憐香趕緊的跟出來,一迭聲的說道:“不要再魯莽,讓小姐為難了。”

“姐姐放心吧,玉盤現在做事非常的謹慎了。”玉盤說著,衝著院門大聲的叫道:“是誰啊?”

憐香無語的低下頭,還說自己處事謹慎,這樣的大嗓門,哪個客人不被她得罪。院門外,一個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是海如雲,姐姐請開門。”

海小姐上次夜晚來訪的時候,玉盤,憐香對她的印象極好,聽說是海如雲海小姐前來,立刻趕緊的將門打開,恭敬的說道:“原來是海小姐,快快請進,方才奴婢言語太粗魯了,還請海小姐恕罪。”

海如雲穿著一身娥黃色的長裙,廣州雖然氣候溫暖,卻也有微微的涼意,她外麵套了一件淺藍色的長袖外衣,如瀑的秀發梳成了高高的望月髻,一根翡翠的簪子斜斜的別在上麵,更顯身材嫋嫋娜纖巧。

她看到玉盤與憐香,粉麵微笑,怯羞之態頓現,她輕輕的施了一禮,柔聲道:“兩位姐姐好,餘姐姐可在?”

憐香玉盤連忙的還禮不迭,“海小姐,您真是折煞奴婢了,我家小姐現在房內,海小姐講進。”

海如雲笑道:“那就請兩位姐姐為我帶路。”

玉盤,憐香此時心中敬佩,連忙的在前引著,餘雅藍早在房中聽到了海如雲的聲音,對這個海家小姐,也是心中極其的欣賞,此時早已經迎在了房門外,看到海如雲款款走來,立刻上前,抱住她的手臂道:“雲妹妹,有幾日不曾來了,妹妹可好?府中老爺太太可好?”

海如雲說道:“多謝姐姐費心,父母皆好,姐姐,聽說這幾日姐姐著實做了一件大事呢。”

“哦?”餘雅藍詫異的問道:“什麽大事?”

“姐姐再不要瞞著妹妹了,那個林家鞋店,推出一款新鞋,可是在廣州城內,引起不小的轟動啊。”海如雲笑著說道。

“連妹妹都知道了。”餘雅藍不由得紅了一下臉,如果是大太太或者其餘幾房太太說這樣的話,餘雅藍不會覺得什麽,心中反而得意,如今聽海如雲這樣真誠的誇獎,倒讓她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姐姐,妹妹此次前來,是有一事相求的,還望姐姐不要怪妹妹的唐突。”海如雲輕輕的在椅邊坐下,突然為難的說道。

“妹妹有什麽事,盡管說,隻要我可以做到的,一定不讓妹妹為難。”餘雅藍再想不到海如雲會有什麽事能求她。

“妹妹想求姐姐離開三哥。”海如雲此話一出,不但是餘雅藍,便是玉盤,憐香也都愣在了那裏。

餘雅藍聽著海如雲說出這句話來,心中不由得一沉,臉色也暗了下來,懷疑的望著海如雲那秀麗的麵容。

玉盤已經忍不住她的脾氣,上前一步,站在海如雲的旁邊,高聲道:“海小姐,我們家小姐是海三公子親自到府中提了幾次親,方才答應來到這廣州城內,昨日大太太鬧過,我們原以為海小姐是知書達理之人,如今看來,果然都是海家同宗,慣會欺負孤零無依之人。”

餘雅藍看海如雲的臉色猛然一紅,知道玉盤的話說得重了,心中稍微有些過意不去,卻也咽不下這口氣,枉我將你海小姐當成姐妹一般,原來打斷骨頭連著筋,你還是要幫你大伯母的,想到這裏,那張俏臉也不似方才那樣的親熱了。

海如雲的丫鬟站在一邊,看著餘雅藍主仆三個,將小姐將得麵色通紅,個個心中大怒,正欲上前與餘雅藍等人理論,海如雲卻是輕輕一揮手道:“鶯兒,不要亂說話,退到一邊去。”那丫鬟撇撇嘴,氣哼哼的退後一步,一雙圓眼狠狠的瞪了玉盤一眼。

玉盤不甘示弱,也努力睜大自己的細長眼睛,回看那個丫鬟。

海如雲看看餘雅藍沉默不語的模樣,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氣,又看看兩個丫鬟,不由得陪笑說道:“姐姐,你沒有聽我說完話,便斷章取義,卻是姐姐不對了。如今兩個丫鬟瞪得像烏眼雞似的,姐姐你還不勸勸嗎?”

餘雅藍聽著海如雲說話婉轉,心中頓時不好意思起來,連忙的說道:“妹妹請講,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太多,是姐姐魯莽了。玉盤,退到一邊去,不許再瞪了。”

玉盤此時方才眨了眨眼睛,她的眼睛本來是單鳳眼,並不太大,因為瞪得太用力,雖然嚇人,其實她自己卻是什麽也看不清了,聽了小姐的話,方才將眼睛回到原來的大小,一昂頭,回到了小姐的身邊。

海如雲看著玉盤如此,忍不住的掩口笑道:“姐姐這位丫鬟姐姐,當真是天真爛漫,性情至真,姐姐卻是好福氣了。”

鶯兒聽小姐誇獎別人的丫鬟,不由得挺了挺胸脯,故意的做出幾聲細微的動作,海如雲卻隻做沒有看到,沒有聽到。餘雅藍對於海如雲的好感重新又升起來,看到鶯兒如此的表現,也讚道:“妹妹再不要誇她了,我看她,也就是一個牛脾氣,妹妹的這位丫鬟倒是極忠心護主的,也是一位好女孩。”

海如雲笑靨如花道:“姐姐,再不要為妹妹方才的話生氣了,我卻不是姐姐想像中的那樣。”

“妹妹的意思是?”餘雅藍狐疑的問道。

“昨日大伯母可來姐姐這裏了?”海如雲問道。

“是!”

“大伯母這個人其實並不壞,隻是當田姐姐當成自己的孩子,所以才這般的護子。還望姐姐多多原諒大伯母的衝動。”海如雲道歉道。

“我是晚輩,怎麽敢生大太太的氣呢。”餘雅藍連忙的說道。

“關於三哥的事情,我因為在深宅中,了解得並不多,因為擔心大伯母對姐姐做出什麽事來,所以才想著勸姐姐離開三哥,並沒有想過,要與大伯母一起來逼迫姐姐。”海如雲說道。

餘雅藍方才恍然大悟的說道:“哦,原來妹妹是擔心我的安全,倒是我誤解妹妹的一片好心了,我這裏給妹妹賠不是了。”說著,餘雅藍站起來,便要給海如雲行禮。海如雲連忙的攔住,“姐姐,不要折煞妹妹了。”

餘雅藍吩咐玉盤道:“快去給海小姐沏茶,要用咱們臨江縣最好的香茶。”

海如雲聽著餘雅藍的話,打趣道:“姐姐方才生氣,連茶也不給妹妹喝了,現在看來姐姐是消氣了。”

“妹妹怎麽這樣說呢?”餘雅藍納悶的問道。

“姐姐要玉盤姑娘沏最好的香茶,如果姐姐心中還有氣,有茶就不錯了,焉何會有最好的香茶呢?”海如雲說著,自己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餘雅藍忍不住的要擰她的嘴,“妹妹這張嘴喲,真是伶牙利齒,別人再說不過你。”

“姐姐,我此次前來,卻真的有事,要求姐姐呢。”海如雲突然正色的說道。

“妹妹請講。”因為方才海如雲的話,讓餘雅藍著實的嚇了一跳,現在聽到她又有事要求,不由留了一個心眼,話也不說得那樣滿了。

海如雲看看房間內,目光落在了不遠處書桌上的那些紙章上麵,“姐姐這些日子可又做出什麽新款式鞋樣嗎?”

餘雅藍皺了一眉頭道:“還不曾,這畫圖也是需要靈感,若是感覺不到,畫出來的東西再也沒有神韻,我這幾日也是畫了一些款式出來,卻總感覺每一個都少了些什麽東西似的,方才妹妹來之前,我也讓玉盤,憐香看過,她們也說不出來哪裏不好。”

海如雲聽著餘雅藍的話,慢慢的起身來至那幾幅畫前,將畫一一的擺好,細細的審視起來。

餘雅藍跟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不由得屏住呼息,生怕打擾她的思路。

玉盤端著茶水,進得房門,剛要叫喊,卻被憐香眼急手快,一把捂住了嘴,呶著嘴對她做了一個暗示,玉盤吐吐舌頭,小心翼翼的將茶盤放在桌子上,躡手躡腳的去到一邊,不敢再出聲。

半晌,海如雲方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指著其中一幅道:“姐姐,我覺得這一副之中,在旁邊稍加幾根絲帶,這雙鞋便活了。”

餘雅藍聞言,立刻拿起筆來,在海如雲所指的地方,輕輕的添了幾筆,立刻眼神一亮,驚呼道:“妹妹,你這一句,真是畫龍點睛之語啊。”

海如雲卻是粉麵羞得通紅,“我哪有這樣的本事,是姐姐畫得好,我隻是提了一點點的意見罷了。”

“妹妹再不要自謙了,妹妹且看看這幾幅,可還有什麽更正的餘地嗎?”餘雅藍迫不及待的指著其餘的幾幅,一迭聲的問道。

海如雲搖搖頭,“姐姐,我哪就這樣的神奇了,偶爾一次,姐姐也要這樣高抬我,我以後真不敢班門弄斧了。”

餘雅藍看著海如雲那秀麗如朝霞的麵容,越發的愛憐起來。親熱的拉著她的柔荑,回到座位上。玉盤那邊趕緊的將茶奉上。鶯兒此時對玉盤還有氣,看著她向小姐走過去,立刻護在小姐的身邊,冷冷的接過茶水,“不敢勞煩姐姐,還是鶯兒自己來吧。”

玉盤現在知道海小姐原來在試探自己小姐,心裏的埋怨立刻煙消雲散,看見小姐與海小姐如此的親熱,心裏高興,對鶯兒的態度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的說道:“這位姐姐,玉盤年幼不懂事,還望姐恕罪。”

抬手不打笑臉人,鶯兒一看玉盤如此,如果再生氣的話,隻怕被人認為自己氣量小了,立刻緩和了臉色道:“姐姐說哪裏話,我也有不對之處,姐姐恕罪。”

餘雅藍,海如雲在一邊看了,相視一笑,“事情過去了,大家就不要再提了。”

此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跟著海如雲的婆子向裏麵看了看,鶯兒立刻走出來問道:“劉大娘,可有何事?”

劉大娘陪著笑道:“姑娘,天色晚了,小姐也來了好一陣子,姑娘是否提醒小姐一下,早點回府去?”

鶯兒點點頭,“我知道了,大娘先吩咐小廝將轎子準備一下,天晚夜涼,小姐今日穿的單薄,受寒就不好了。”劉大娘答應著,連忙出去吩咐。

鶯兒回到房中,施禮道:“小姐,天色不早了,恐怕老爺太太擔憂,小姐早點回府吧。”

海如雲點點頭,戀戀不舍得說道:“與姐姐聊得太過投機,竟然忘了時間。姐姐,時辰不早了,姐姐早點休息,妹妹告辭了。”

餘雅藍連忙的站起來,笑著說,“我也舍不得妹妹,隻是來日方長,我也不留妹妹了,妹妹穿得這樣的單薄,憐香,取我的一件鬥蓬來,為妹妹遮寒。還望妹妹不要嫌棄啊。”

海如雲剛要推脫,聽著餘雅藍這樣一說,立刻嗔怪道:“姐姐這樣一說,我還非穿不可了。憐香姐姐,請快去幫我拿來,”

餘雅藍嗬嗬一笑,將憐香取來的鬥蓬,輕輕的披在海如雲的身上,為她係好上麵的絲帶,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鬥蓬乃是大紅色,越發襯得海如雲膚白如雪,嬌顏柔嫩。

這時候,劉大娘早已經吩咐小廝在門外準備好,站在門口輕聲回道:“小姐,轎子已經準備好了,請小姐移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