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如雲點點頭,再拉住餘雅藍的手,“姐姐何日去我們府上?在我們府中好好的逗留幾日,好好的敘談,也不枉我們姐妹這樣的投緣。”

餘雅藍微微一笑,為她整理好衣服,拉著她的手,一邊送到門外,一邊輕聲的說道:“妹妹,待我這幾日稟過了海三公子,便打擾妹妹府上,與妹妹好好的聊一聊。”

“一言為定啊!”海如雲立刻粉麵綻笑,眼中放出亦亦神采。

劉大娘,鶯兒小心翼翼的將海小姐攙扶到轎中,海如雲再說道:“姐姐,一定要過來啊。”

“是,姐姐放心,隻在這幾日,定不失約。”餘雅藍說著,將轎簾輕輕的放下,衝著鶯兒道:“鶯兒姑娘,這位大娘,請護送海小姐回府吧,路上當心些。”

“是!”鶯兒施了一個禮,吩咐了一聲,便隨著轎子慢慢前行了。

玉盤看著小姐高興,殷勤的說道:“我看這位海小姐,真是賢達之人,跟這些海家的人啊,有天淵之別呢。”

憐香看看遠去的轎子,皺了一下眉頭道:“小姐,我卻總覺得這位海小姐並不隻是來找小姐聊天這樣的簡單。”

“算了,不要多想了。”餘雅藍掩口打了一個哈欠道:“眼看婚期越來越近了,我估計海三公子這些時日會來得非常頻繁,鞋店那邊生意有林掌櫃喬文打理,我暫且不用去,玉盤,你明日將這鞋樣送到鞋店,憐香,你與我在家中趕繡嫁衣。這樣也避免海三公子說我們不在意。”

“是!”兩位丫鬟答應著,餘雅藍回到房中,又掩口打了一個哈欠道:“這些日子用腦過度,總是感覺疲憊,玉盤,幫我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早點休息。”

事情果然如餘雅藍預料的那樣,第二日,餘雅藍正在房間內與憐香一起,剛拿起那大紅的嫁衣,就聽到院門咚咚的被叩響。憐香連忙站起來,高聲問道:“請問是哪位?”

吉慶的聲音在外麵朗聲的響起,“憐香姐姐,是我家少爺來了,請開門吧。”

憐香對著餘雅藍伸出一個大拇指,輕聲讚歎道:“小姐真是神機妙算。”一邊說著去打開了院門。

憐香看到海祥雲,輕輕施了一禮,海祥雲並不理會,徑直大踏步進入了房間,吉慶在後麵,看了一眼憐香,連忙的跟了進去。

餘雅藍依舊拿著絲線,坐在那裏,靜靜的繡著一隻鳳凰,海祥雲進來之時,她也不曾站起來,仿佛沒有看到一般。

海祥雲哼了一聲,餘雅藍方才如夢初醒一般,慢慢的抬起頭,看了看海祥雲,滿臉的疑問。

海祥雲身上穿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衫,外麵套著一個半長袖的寶藍坎肩,遠看玉樹臨風,近時更能看清麵如敷粉,唇若朱丹,一雙朗目如星如辰,閃閃發光,棱角分明的嘴角微微上挑,俊麵上卻是一片凝重,他看看餘雅藍絲毫不以為意的樣子,心中不由暗生一股怒火,悶聲的說道:“餘小姐,婚期我已經定下,餘小姐,嫁衣什麽的可都準備好了?”

餘雅藍並不立刻答話,又看了一會兒海祥雲,方才說道:“海三公子,你並沒有告訴我,婚期是哪日?”

海祥雲立刻如炸雷一般的吼道:“我哪次前來,不曾告訴你,婚期將至,婚期將至,你現在又來責問我!”

餘雅藍看著海祥雲那瞬間瞪得溜圓的眼睛,嬌嫩的麵容之上,突然現出一個甜甜的微笑,“海三公子,婚期將至,又是哪日?”

“這個……這個,還不能說,現在外麵的人一直在虎視耽耽的等待時機,我隻怕說了出來,這些人,又要製出什麽事端來。”海祥雲被餘雅藍揭了短處,聲音不由得緩和了一下。

餘雅藍故意拉長聲音“哦”了一聲。

海祥雲又被餘雅藍占了上風,怒從心上起,他走到餘雅藍的麵前,拿起她麵前所繡的嫁衣,冷冷說道:“繡工倒還可以,隻是這布料也太過一般,哪裏配得上我海家的新娘子,你明日再去綢緞莊重新購一些布料過來。”

餘雅藍看看海祥雲,簡直衝口就要而出了,“海三公子,認識布料嗎?難道竟然不知道這是蘇州最有名的錦織嗎?”她卻強壓下這句話,微含怒氣的說道:“我實在找不到比這還要好的布料了。”

海祥雲立即回道吩咐道:“吉慶,你明日到廣州最大的綢緞莊,請胡老板將他們最好的料子送到這裏來。”

“是!”吉慶連忙的答應著。

餘雅藍連忙的站起來,“海三公子,這嫁妝本是我們女家出的,我已經有布料了,怎麽還能讓海三公子破費呢?”

海祥雲聽了餘雅藍的話,狡黠的一笑,“我什麽時候說要付錢了?我隻是讓他們送過來,這個錢,是要你們付的。”

“你……”餘雅藍恨得牙根直癢癢,看著海祥雲那得意洋洋的神色,心中暗笑一聲,“簡直就像小孩子一樣,如果不是我故意讓你,不氣得你七竅生煙才怪。”

海祥雲看著餘雅藍又怒又無奈的嬌顏,方才的不快一掃而光,他看看天色,急忙忙的說道:“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餘小姐明日挑選布料的時候,不要太寒酸了,畢竟你們餘家也是臨江縣數一數二的綢緞大商家。”

“不勞海三公子提醒。”餘雅藍冷冷的說道,在海祥雲看來,卻好像餘雅藍真的被他氣到了一樣,他得意的一轉身,“吉慶,我們走。”說著,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出了房間。

餘雅藍不由得搖搖頭,“這個海三公子,脾氣真的像小孩子一樣。”

憐香聽了餘雅藍的話,以為她還在為剛才海三公子的話而生氣,不由得勸道:“小姐,既然知道海三公子的脾氣,就不要生氣了。”

“我才懶得生氣呢!”餘雅藍拿起嫁衣,重新開始穿針引線,“且看看明日那個廣州城內最大的綢緞莊,能拿來什麽最好的布料。”

玉盤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林掌櫃的這幾日生意非常的紅火,說要將餘雅藍那三成股份所得的分紅明日送到府上來。

餘雅藍一聽,簡直就是雪中送炭啊,自己想著,明日綢緞莊胡老板來的時候,隻挑他們布料的毛病,這樣就算不買,他們也不會說自己小氣的。實際上她自己知道,她拿不出多餘的錢來買布料了。

晚上的時候,各房的太太也沒有派人過來,餘雅藍有些吃驚,卻又不以為然。玉盤自己又出去買了一些吃食回來,三個人湊合的吃了一些食物,餘雅藍坐在搖椅中品著茶,憐香,玉盤侍立在一邊。餘雅藍抿了一口茶,說道:“玉盤,你將那鞋圖送到鞋店中的時候,林掌櫃的可說什麽了?”

“林掌櫃看到鞋圖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玉盤模仿著林掌櫃的樣子,一捋額下那幾縷山羊胡子,一邊故意做出嘶啞的聲音道:“哎呀,餘小姐的這幅鞋樣,簡單就像活了一般,尤其是那幾根細細的絲帶,簡直就傳了神,我估計這鞋一問世,那些夫人小姐們,又都要搶起來了。咳咳咳……”

憐香在一邊早笑彎了腰,餘雅藍含在嘴裏的一口茶,撲哧一下全噴了出來,嗆得自己咳嗽不止,又忍不住的想笑。憐香連忙上前,一邊給小姐收拾被茶水弄髒的衣服,一邊笑罵道:“玉盤,我把你這個鬼丫頭,你再也不學好,你看看你將小姐招得嗆住了吧。”

玉盤嘿嘿笑著,上前幫憐香一起收拾,一邊說道:“林掌櫃今日特別的高興,還打賞了我一兩銀子呢。”

餘雅藍一邊將衣服換下,打趣玉盤道:“你在這裏這樣的編排林掌櫃,我看他白打賞你這一兩銀子了,明日我便告訴他,讓他將銀子收回去。”

玉盤信以為真,連忙的捂住口袋,可憐巴巴的說道:“小姐,我再也不敢了,您可千萬不要告訴林掌櫃啊。”

餘雅藍看著她那副樣子,倒有些不忍心,不由得笑道:“你也真是實心孩子,那林掌櫃打賞你的,焉何還能要回去啊。”

“我知道林掌櫃是好人,小姐也是好人,是玉盤有福氣。”玉盤看著憐香在一邊瞪了她一眼,立刻說道:“憐香姐姐也是好人,這都是玉盤前生修來的。”

“玉盤這張嘴喲,讓人又想疼,又想好好的擰一把。”憐香愛憐的擰了她一下,“真是越來越會拍馬屁了。”

餘雅藍暗自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入股林家鞋店,尚不到半個月,就算每天都能賣出十雙鞋的話,一雙鞋市價在五兩銀子,那麽半個月就收入七百五十兩,除去人工,原料等等,自己那三成的分紅,應該在一百兩左右,她不由得有些得意的想道:“原來錢這樣的好賺,自己以前與母親在餘家村的時候,為何賺得那樣辛苦呢?”

此時的餘雅藍卻忘了,餘家村裏,大多數的人隻穿草鞋,便是一些秀才,地主,也隻是穿著一雙普通的布鞋,那樣的布鞋十幾個銅板就可以買到一雙,哪裏像廣州城,繁華朝都。而且林家鞋店又是老鋪子,雖然一時的不景氣,那些老顧客卻也都是廣州城內富貴之戶。

餘雅藍心思興奮,激動的一夜不曾睡踏實,天亮的時候,玉盤,憐香來伺候她更衣梳妝,卻是嚇了一跳。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玉盤心直口快,立刻驚訝的問道。

“怎麽了?”餘雅藍尚且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麽樣子,疑惑的反問道。

“小姐,您的眼睛怎麽腫了,您的臉色怎麽這樣的暗黃?”玉盤湊前了一點,細細的打量著,餘雅藍那原來光潔如玉的皮膚,此時變得黯淡了許多,那如星如辰的眸子,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薄薄的眼皮總想蓋下來,如小刷子一般的睫毛此刻全部無精打采的搭拉了下來。顯得眼睛更加的無神。

憐香也是嚇了一跳,她卻不似玉盤那樣的魯莽,手持著一麵銅鏡走到餘雅藍麵前,將那銅鏡輕輕的舉了起來。

餘雅藍掩口打了一個哈欠,不經意的瞥向那麵銅鏡,一個哈欠沒打完,她“啊”的慘叫一聲,就如被定身法定住了一般,再不動了。

憐香嚇得連忙將銅鏡扔下,走上前,攙扶餘雅藍,一迭聲的問道:“小姐,小姐,您怎麽了?”

“這……這……這裏麵的……可是我?”餘雅藍顫抖的指著銅鏡,不相信的問道。

“這是沒有休息好的小姐。”憐香看看餘雅藍微微浮現出來的眼袋,不由得心疼的說道:“小姐,您昨夜一定沒有睡好吧?”

餘雅藍歎了一口氣,“何止是沒有睡好,簡直就是沒有睡啊,昨夜也不知道為什麽,翻來覆去,越是渴睡,卻越是睡不著。待到困倦了,想睡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想著今天還有事情,隻好起來了。”

憐香,玉盤同情的點點頭,卻沒有料到其實餘雅藍卻是另外一番的想法:“看來我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區區一百兩銀子,我竟然興奮的一夜沒睡,還好她們兩個不知道,如果傳到海三公子的耳內裏,不被他笑話死才怪。”

玉盤看著小姐微微浮腫的臉,勸道:“小姐,那您再多睡會吧。”

“不用了,一會兒就有客人前來,我怎麽能睡覺呢。”餘雅藍想著林掌櫃很快就來給自己送錢,興奮之情,立刻溢於言表,無精打采的麵龐立刻容光煥發起來。

憐香無奈的看看小姐,“小姐,如果不休息,您的臉色很不好呢。”

“不妨事,你取一些冷水來,敷一會兒就好了。”餘雅藍吩咐道。

憐香點點頭,連忙去廚房取來一盆冷水,端到餘雅藍的麵前,“小姐,這真的有用嗎?”

“當然,冷水可以剌激毛孔,達到皮膚繃緊的效果,而且還可以帶動血液循環。使黯淡的皮膚變得紅潤起來。”餘雅藍說著,將冷水浸透的毛巾輕輕的敷在自己的臉上,坐在搖椅內,將頭輕輕的向後仰了仰。

憐香,玉盤吃驚的在一邊看著小姐的舉動,小姐怎麽懂得這樣的多啊,什麽毛孔,什麽血液循環,這是哪裏的話,自己怎麽聽也沒有聽過,小姐到底是小姐,就是見多識廣。

餘雅藍連敷了幾次之後,果然那膚色變得紅潤起來,憐香,玉盤驚奇的看著餘雅藍瞬間的變化,又驚又喜,“小姐,您這一招還是有用啊。”

“嗬嗬,那當然了,快點替我梳妝更衣,我估計那位綢緞店的胡老板已經快來了。”餘雅藍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裏卻希望是林掌櫃的能先到一步,至少拿到錢後,自己的膽氣才會壯起來。

院門輕輕的被叩響了,憐香對玉盤說,“玉盤,你去開一下門,我替小姐快些將頭發梳好。”

“嗯,好的姐姐。”玉盤連忙放下手中的梳子,跑著便要去開門,餘雅藍不由著急的喊道:“玉盤,玉盤……”

玉盤又重新跑回來,疑惑的問道:“小姐,有什麽事嗎?”

“你也不問問是誰,就去開門,萬一是壞人呢。”餘雅藍故意說道。她有些怕門口站著的是綢緞莊的胡老板。

玉盤拍拍腦袋,恍然大悟的說道:“哎呀,你看我,真是笨。”自責完,她猛得一嗓子喝道:“門外是誰!”

這一嗓子就如平地起了一聲雷,餘雅藍和憐香沒有防備,齊齊被嚇得打了一個激靈。憐香氣得拿著梳子就要打玉盤。玉盤委屈的說道:“是小姐要我問的。”

“讓你問,你也不知道聲音溫柔些嗎,你這嗓門,都可以去唱黑頭了,在這裏當丫鬟真是委屈你了。”憐香因為嚇得厲害,說話也不客氣。玉盤聽了憐香的話,眼圈突然一紅,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更將餘雅藍嚇了一跳,“玉盤,你這是做什麽?”

“我隻願意給小姐當丫鬟,再不去唱什麽黑頭,小姐不要趕我走啊。”玉盤叩著頭,哭泣著說道。

“傻丫頭,誰說讓你去唱黑頭。”餘雅藍無語,拉起她道:“有你在我身邊,我心中才高興,你想跑,我還不放呢。”

“方才憐香姐姐說……”玉盤委屈的看看憐香那氣得有些發綠的麵孔,又看看餘雅藍的笑容,不似在騙她,心中方才踏實一些。遲疑的說道。

“她在逗你呢,你真是個心實的家夥。”餘雅藍此時對玉盤也是無可奈何了,“快去問問,是誰來了?”

玉盤這才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高聲的喊道:“門外是誰?”

餘雅藍和憐香相互無語的看了一眼,這個大嗓門,看樣子玉盤是改不了了。這時候,門外一個恭敬的聲音響了起來,“這裏是餘小姐府上嗎?我是綢緞莊的胡千方。海三公子特意吩咐我過來給餘小姐送布料。”

餘雅藍心中格登一下,苦笑了一下,“林掌櫃,您怎麽還不來啊?”隻好吩咐道:“玉盤,你去開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