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胎換骨(一)

時間如白駒過隙,轉眼已過去了半月有餘。大文學www.dawenxue.net楚清幾乎翻遍了所有的醫術,還是沒有找到醫治倪項的方法,幾日前他傳書給師父天啟老人,不知師父有沒有辦法。算著天啟老人這兩日就會有消息傳回,楚清也跟著越來越緊張。福子的進展比較順利,三日前他找到了開鎖的辦法,圖紙日前已經送到了京城,冥一一拿圖紙便連夜趕工,昨日他已經帶著打造好的器具由京城趕往塞北。?

斜陽餘暉下,楚清盤腿坐在洞口的大石上,一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信鴿飛來的方向。?

大石下的灌木一陣沙沙作響,福子從灌木叢裏鑽出了來。“殿下,天色不早了,晚上的林子不安全,咱們進去。”?

楚清說道:“太陽還沒有下山。”?

福子看了看山後露出半邊臉的日頭,轉身瞧見林子裏有一個人正往這邊走來。仔細瞧了瞧,原來是倪淩皓。?

倪淩皓走到近前,福子馬上施禮道:“見過大皇子。”?

倪淩皓看著大石上呆坐的人,問道:“他在上麵坐多久了?”?

“整一天了。”?

倪淩皓喚了幾聲,“十一。”?

楚清無精打采的應了一聲,就不在理會。?

倪淩皓勸楚清下來,楚清仿若未聞,他心下有些氣,總不能跳上去拖他下來。?

“回來了。”突然,楚清騰地站了起來,目光炯炯的盯著天瀾。?

福子和倪淩皓順著楚清的視線望去,就見從天際飛來一個白色的小點,那白點越來越大,漸漸顯出了原形,是放出去的信鴿。?

楚清看過信箋後,臉色陡然黯淡了下來,轉身跳下大石,一聲不響的進了山洞。走進洞穴,他姍姍在倪項的身前躺下,頭枕著倪項的腿,此時倪項還沒有醒。楚清的眼裏水光閃動,他抱緊倪項的腰,臉深深的埋在倪項的腹部。“我不相信沒有辦法。”?

天啟老人傳回的信箋上隻有寥寥數字——滅魂,上古共工所創邪術,無解。?

倪淩皓站在洞口,看著緊緊貼擁在一起的兩人,暗濤洶湧。?

兩日後,倪項終於重獲自由,在楚清的照顧下病情還算穩定。空暇時,兩人依偎在山頂一同看日出,日落,在林間捕獵逗兔,賞盡塞北的湖光山色,入夜十分相依而眠,默契的兩人誰也不提曾經,不談論滅魂,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

這日一早楚清就拉著倪項進了林子,吵著要吃倪項親手烤的野味。楚清在林子裏打了一隻野兔,挺著肚子擺出大爺的模樣,把野兔丟給倪項,“小項子,去給爺烤了,爺要你削成一片片的喂給爺吃。”?

倪項滿眼盈笑,拎著野兔的耳朵,提起野兔瞧了一眼,學著奴才們小心翼翼的模樣,應道:“奴才這就去。”?

就在這時,福子氣喘籲籲的跑了來。“皇……皇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來了,現……現在就在大營,王爺請您和殿下過去。”?

“哦?他們來了。”倪項看向楚清,“綿兒可要去見見二哥和三哥?”?

“當然要見。”楚清高興的說道,人已經搶到了倪項的前頭。?

倪項將野兔交給福子,突然,他的瞳孔一陣猛縮,高大的身軀噗通一聲跌跪在地,十指摳進土裏,雙目圓睜,血絲如同蛛網,以右眼可見的速度布滿白色的眼球。?

“皇上!”福子大驚,急忙上前攙扶,不想被倪項推出數丈,跌在地上昏了過去。?

楚清聽到福子大叫,驚慌的轉身,就見倪項已踉蹌著起身,頷首低垂,雙臂耷垂,垂在兩側的烏發輕輕的左右飄擺,猶如一具沒有生氣的行屍走肉。?

楚清大驚失色,心道:“不好。”倪項體內的滅魂發作了,下一刻他很清楚將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楚清摸向自己的包囊,倏然定在了原地,他的包不見了。早上還有查看過,怎麽會突然不見?難道是抓兔子時不小心弄掉了?沒有了金針,想控製瘋狂的倪項好比登天。楚清慌了神,在自己的身上亂翻,希望可以找到可以用來克製倪項的東西。?

倪項猛然撲向楚清,血紅的眸子暴戾的圓睜。楚清來不及察看周圍,閃身到一側,一頭重重地撞上粗壯的樹幹,立即滿眼金星,待再轉身時,已經來不及再躲,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倪項撲向自己。突然一隻手臂橫在他的麵前,倪淩皓熟悉的聲音說道,“快。”與此同時一個包囊塞到了楚清的懷裏。?

楚清看向懷來的東西,是他的包囊。?

“快動手。”?

楚清立即從包囊裏拿出金針,刺進倪項的耳後。倪項噗通一聲,高大的身軀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緊張地神經刹那放鬆,楚清隻覺全身癱軟,背脊貼著樹幹滑坐在地上。?

“有沒有受傷?”倪淩皓問道。?

楚清搖搖頭,眉宇間陰雲繚繞,他看向倪淩皓問道:“你的手沒事?”?

“擦點藥就沒事了。”?

“你怎麽會來這裏?”?

“皇叔擔心會有意外,就叫我和福子一道來請父皇和你,路上正巧拾到了你的包囊。”倪淩皓看向倪項,“看來我來的剛剛好。”?

楚清看向不遠處倒在地上的福子,扶著樹幹站起身,倪淩皓伸手去扶,他擺了擺手,說道:“我還沒老到要人扶。”?

倪淩皓微微一笑,訕訕收回手。?

楚清走到福子身邊掐住他的人中,福子一臉茫然的睜開眼,騰地坐起身,焦急的四處尋覓,“皇上呢?皇上呢?”?

“他沒事。”楚清眉峰一挑,有心逗弄起福子。“看來父皇在你的心裏比宋慈還重要,你不怕宋大人吃醋,一怒之下滅了皇帝老兒?”?

福子清秀的臉龐微紅,“殿下莫要亂說,宋慈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

“喲,這又替他說話了,你如此搖擺不定,可不是好兆頭。”?

福子板起臉,正色道:“殿下,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兩位殿下和王爺還等著呢。”?

楚清撇撇嘴,起身回到倪項的身邊,查看倪項的狀況。“勞煩大哥替我說一聲,等父皇的情況好些,我和父皇一同去見兩位哥哥。”?

“那也好。”倪淩皓回道。?

福子突然插言,道:“二殿下說皇上若是去不了,便不求見,等明日會親自上山請安,殿下無論如何都要下山一趟,這關係到皇上。”?

“如此說來我就必須下山一趟,可是父皇怎麽辦?總不能把他丟在荒郊野外。”楚清擔心的說道。?

“你放心去,父皇就交給我。大文學www.dawenxue.net”?

“那就麻煩大哥了。”?

“殿下請放心,奴才和大殿下會照顧好皇上。”?

楚清點點頭,有倪淩皓和福子照顧倪項,他也放心。簡單的交代幾句後,他便興衝衝的下山去了,心裏盼著二哥帶來的是好消息。?

前腳還沒邁進大帳,人還沒瞧清楚,楚清便迫不及待的喚道:“二哥,三哥。”?

中軍大帳內,倪項,憐歡,倪淩軒,倪淩哲四人循聲看去。?

倪淩軒盈盈彎起一雙桃花眼,笑道:“幾年不見,小豆包長成饅頭了,這個子沒什麽長進,模樣倒是俊了。”?

楚清嘴角抽搐兩下,“二哥這張嘴倒是不見長進。”?

“砰”倪淩軒一扇子敲在楚清的腦門,“二哥要是長進了,哪還有你小子動嘴的份?”?

楚清揉著腦門,一臉不耐煩的說道:“好了二哥,你也別拿著扇子敲弟弟了,趕緊說正事,我還要回去照顧父皇呢。”?

“你這個見色忘兄的。”倪淩軒舉起扇子,瞧見楚清陰鬱的眉宇,訕訕收了扇子,瞧了眼大帳外,問道:“大哥沒隨你回來?”?

“他在照顧父皇。”?

倪淩軒轉向一直未開口的倪淩哲,衝他點了點頭,倪淩哲慢慢撕起自己的臉皮。楚清詫異的看向倪淩軒,倪淩軒挑眉示意他看下去。楚清狐疑的看著倪淩哲,等倪淩哲撕掉臉上的人皮麵具,露出一張嬉笑熟悉的臉,他驚訝道:“宋慈?”?

“正是宋某。”宋慈笑道。?

楚清仔細的看了圈大帳內,確定倪淩哲不在帳內,十分不解的問道:“你怎麽扮成了三哥?三哥呢?”?

宋慈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說道:“咱們還是邊走邊,晚了怕皇上和你三哥都保不住了。”?

五人匆匆上山,路上宋慈將倪淩皓預謀殺害自己的事,簡單的講述與楚清。楚清沒有太過驚訝,他早就感覺到倪淩皓的不對勁,隻是在潛意識裏,自己不相信倪淩皓會做出這種事,他依然願意相信這一切隻是誤會。?

※※※?

倪淩皓將倪項安置在獸皮鋪就的石**,轉身對身後的福子說道:“麻煩福公公去取些水來,我想給父皇擦擦臉。”?

福子離開山洞後,倪淩皓的臉色刹那冷若冰霜。“父皇,您如今已是生不如死,不久將辭世仙遊,何必還要難為十一,讓他每日為你愁眉不展,寢食難安,看在兒臣的眼裏,痛在兒臣的心裏,讓兒臣好生嫉妒,不如讓兒臣幫你早日脫離痛苦。”?

說完,倪淩皓的掌心浮現熒熒紫光,就在這時,出去取水的福子回到了山洞。倪淩皓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手上的紫光一瞬間消失不見。?

福子放下水盆,拿下搭在盆沿的布巾,沾濕了布巾,走到石床前,伸手正要給倪項擦拭。倪淩皓抓住他的手腕,說道:“讓我來。”?

福子小心翼翼的說道:“這種伺候人的活不適合殿下,還是奴才來合適。”?

“兒子伺候父親天經地義,哪裏合適不合適?還是讓我來。”?

福子手裏的布巾陡然掉在地上,倪淩皓拾起弄髒的布巾,眉頭皺了兩下,“麻煩福公公再拿一條新的來。”?

福子拉起袖子,蓋住手腕上紅腫的掐痕,諾諾的應道:“是。”?

福子轉身正要離開,倪淩皓忽然開口說道:“剛剛弄痛了公公,還請公公原諒,我也是太過擔心父皇。”?

福子心有餘悸的說道:“殿下客氣了,奴才去拿布巾。”說罷,福子匆匆離開了山洞。?

福子走後,倪淩皓舉起泛著紫色熒芒的手掌,準備對倪項下手。突然,剛剛離開的福子返了回來,大喝一聲:“住手。”?

倪淩皓的動作陡然一滯,不悅的低咒一句,“礙事的家夥。”突然轉身直逼福子。?

福子出乎意料在一塊岩石後拿出一把長劍,目光炯炯的逼視飛身而來的倪淩皓。?

倪淩皓突覺不對,立即收身退後。“你是何人?”?

福子撇撇嘴,撕下臉上的人皮麵,輕佻的笑道:“大哥好久不見。”?

“是你。”倪淩皓有些意外,臉上的表情十分不耐和厭惡。?

“大哥是不是太心急了?弑父之罪可是天理不容。”?

“三弟是想拿我?”?

“大哥,你還是收手,不要一錯再錯。”?

“我哪裏有錯?為什麽你們一個一個的都要阻止我?”?

“錯就錯在你不該追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倪淩皓一臉嘲弄的指著石**的倪項,說道:“不屬於我,難道就屬於他嗎?”?

“嘡啷”一聲,倪淩哲拔出寶劍,“若是大哥再執迷不悟,休怪做弟弟的不講情麵。”?

“該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我。”?

倪淩皓和倪淩哲話不投機,在洞內大打出手,兩人的功夫一時不分上下,數十招後,倪淩哲忽然虛晃一招,到了倪淩皓的身後,倪淩皓立刻轉身回擊,不想這亦是虛招。倪淩哲身影一晃,寒氣逼人的劍尖指在了倪淩皓的咽喉。?

“大哥你輸了。”?

倪淩皓不驚不慌的笑道:“三弟果然是習武奇才,大哥佩服,可惜……你不是我的對手。”?

倪淩哲猛覺手臂如裹針氈,寶劍“當啷”一聲落地,與此同時,倪淩皓已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倪淩皓慢慢提起倪淩哲,倪淩哲驚駭的瞪視倪淩皓詭異的笑臉,全身仿佛被下定身咒,一絲也動彈不得。赤紅色的竹花,在倪淩皓的左臉頰漸漸隱現。?

※※※?

“不自量力,礙事者,死。”竹冷酷的宣判,陡然,他的瞳孔收斂,視線掃向洞口的五人。“既然你們都來了,我就一起解決。”?

竹甩開倪淩哲,倪淩軒飛身接住倪淩哲,兩人飛撞到岩壁上,重重跌落在地。?

倪剛護著憐歡,說道:“歡兒退後。”?

憐歡緊張的退到洞口,躲到洞口的石頭後麵,水樣的眸子驚惶的盯著竹的臉。?

楚清難以置信的盯著倪淩皓左臉上的赤花,一時說不出話,腦子裏一個名字不停的浮現,竹。?

竹伸出手,“青,到我這裏來,這些愚蠢的人類,根本保護不了你。過來,青,隻有我才能保護你。”?

楚清看著竹溫柔的眼,黑亮的眸子漸漸變得暗淡,慢慢抬起腳。?

“不要過去。”倪剛突然大喝一聲。?

楚清陡然一滯,恢複了神智,神色驚惶的盯著竹。?

竹的視線倏然轉向倪剛,憤恨道:“礙事的家夥。”與此同時,他的手裏幻出一團黑氣。?

黑氣所落之處,立刻被腐蝕成一灘黑水。?

楚清四人大驚失色。?

倪剛看了眼倪淩哲,目光掃過倪淩哲脖子上的淤青,氣定神閑的說道:“你們退後,他由我來對付。”說完,倪剛從身後拿出一把金斧。?

竹見到金斧臉上閃過一絲驚惶,他緊了緊鼻子,輕蔑的說道:“怪不得我遍尋不見,原來它在你這凡人的手裏。哼,別以為有了盤古斧,我就怕了你們。盤古斧在凡人的手裏,能發揮出來的威力不過幾分,想憑它殺了我,沒那麽容易。”?

“那就試試。”倪剛舉斧揮劈,氣凝金箭,直衝竹而去。?

竹惶惶躲閃,幾擊後還是被斧氣傷到了手臂,他睨了一眼石**的倪項,翻身撲到石**,掐住倪項的脖子,大聲喝道:“不想他死,就把斧子放下。”?

倪剛麵不改色的舉起斧子。?

楚清大驚失色,衝上去抓住倪剛的手臂,“不要。”這一斧劈下去,不用說竹,倪項也會灰飛煙滅。?

倪剛皺了幾下眉,放下了斧子。?

“放了他。”?

“放了他可以,你跟我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清的身上,楚清看著竹的神情很複雜。沉默半晌後,楚清說道:“我跟你走”?

“十一不要過去。”憐歡抓住楚清的手臂,擔心的目光直直的看著他。?

楚清堅決的說道:“我必須去。”說完,他在幾人凝重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竹。?

竹開心的向楚清伸出手,“過來。”?

楚清看了眼竹伸向自己的手,移開視線看向倪項,說道:“可以放了他嗎?”?

竹收回手,掌心的紫光若隱若現。他懶洋洋的說道:“當然。”猛然一掌打在倪項的額頭。?

楚清立即大驚失色,臉色陡然一片慘白,“你做了什麽?”?

“我隻是想讓他多活幾天罷了。”竹牽起楚清的手,開心的說道:“我們走,回我們的青竹林,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幾百年。”?

楚清抬起頭,漠然應允,“好,我們回青竹林。”?

竹臉上的笑容更甚,突然“噗”的一聲,竹驚愕的瞪圓了眼,他緩緩地低下頭,“你怎麽會有它?”?

封魔錐,殺魔的利器之一,短小,常用來作為暗器使用,中古神器之一。倪項在將盤古斧交與倪剛時,一並交予。?

“對不起,大哥。”除了說對不起,楚清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他別無選擇。?

“嗬,嗬嗬,哈哈哈!”竹突然發出一陣大笑,在五人的震驚下,緩緩拔掉胸口的封魔錐,將它丟在地上。“你不知道倪淩皓的心髒長在右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