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屠蘇皇劍

酒入愁腸,如似往日攢聚在心頭的泣淚一飲而盡,刹刹忽忽之間,已是過去了數個時辰。

悲愴之意彌漫荒野,作為一個旁觀者,雲邪靜立不語,眉頭稍皺,臉色微沉。

他雖然不知這黑影是誰,有何過往經曆,但他感覺得到,從此人身上流露出來的複雜情緒,實為真切。

並非是在故作姿態,博得雲邪的同情,再另圖它意。

但不管怎樣,雲邪心中的警惕依舊未曾鬆懈,黑影的罪者身份仍是令他耿耿於懷。

即便雲邪略有詫異,此人與之前見到的那些虛牢囚犯甚是不同。

也正是這種莫名的感覺,才使得雲邪答應了黑影的請求。

“好酒!”

“多謝小友了!”

酒勁散去,黑影拱手拜謝,整個人忽有翻天覆地般的變化,垂暮蒼蒼之形,陡成春風如沐,煥若新生之意。

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孑然輕鬆,清明豁朗之中更顯有幾分堅決。

如此轉變,令雲邪滿心疑惑,但他在此地耽擱許久,便不願多問,是戰還是避,終要有個結果。

既而長劍乍現,凜冽劍氣回旋,未語間已是表明自身態度。

但馳騁四野的劍氣驟生異變,突然脫離雲邪的控製,登時凝成長虹,湮滅於黑影周身。

猶如石沉大海,再無聲息。

緊接著,雲邪手中的黑龍劍發出陣陣顫鳴,竟化作一道流光,向黑影奔去,繞其飛舞。

雲邪瞬間目瞪口呆,滿臉驚顫,因為方才從劍身上傳來了歡呼雀躍的意念···

這意念,正是由劍魂所生!

身為黑龍劍的血脈締結者,雲邪才是它至親至近之人,但眼下的情形,令雲邪百思不得其解。

此人究竟是誰,為何會使黑龍劍如此親近?

“好劍!”

發自肺腑的悠悠盛讚,打斷了雲邪的沉思,隻見黑影緩緩拂出右手,流光戛止,現出劍身。

嗡嗡劍鳴悄然遠散,劍身上神曦疊生,猶若一股甘泉在長劍中流轉,說不來的舒適之感縈繞在雲邪的心頭。

而此時黑龍劍的意念愈發活躍,雲邪猛地抬起頭來,兩眼中充滿著濃濃震撼。

他發覺黑龍劍的劍魂,竟被一道神秘力量洗滌溫養了一番,劍威遠勝先前數倍!

“你,你是誰!”

雲邪嘴唇哆嗦不止,顫顫問道。

有此通天手段,絕非僅憑超然實力就可為之,黑龍劍的變化,乃是本質晉升。

燃燒的征戰之意頓時煙消雲散,徒留的隻有離離不解,兩世為人,他何曾見過這般信手拈來的造化?

低語悄落,乍見黑影手執長劍,輕旋一式,展瞬千光,橫現靖濤平沙之勢,荒野風旋頓起迷塵。

雲邪全身疾顫,一雙瞳孔驟縮陡立,他並非是驚訝黑龍劍在此人手中爆發出來的強悍威勢,而是惶恐於那從黑影口中說出的那兩個字···

屠蘇!

五嶽輕摧,四海易動,劍中皇者,唯有屠蘇!

一則古老的傳說突襲腦海,雲邪仿若見了鬼般,死死盯著麵前的黑影。

相傳,屠蘇一族,血脈異秉,族人出生時體內便蘊有一把神劍,乃本命之源,劍在人在,劍斷人亡!

世間任何劍道強者,在屠蘇一脈麵前,都稍有遜色,隻因他們是為劍而生,劍似人,人如劍,故而有皇劍之尊稱。

雲邪怎麽都想不到,自己會在這種場合之下遇見昔日仰慕的皇劍!

“嗬嗬。”

“囚禁於此,當真是辱沒了皇劍之名!”

冷笑譏諷,雲邪實在是難以接受眼前的事實。

同是劍道,麵對魔族禍亂,應以長劍明誌,**平浩劫,奈何盛名皇劍,竟也有貪生怕死的苟且之輩!

“哦?”

“你竟識得屠蘇皇劍?”

麵對雲邪的斥責,黑影不以為意,似乎隻是好奇於雲邪豐富的閱曆識聞。

“識得又如何?”

“而你,已非皇劍!”

雲邪心念浩**,黑龍劍再歸其手,而眼前的黑影,長歎一口氣來,低沉言語道。

“荒古魔亂,屠蘇一脈追隨大人腳步,舉全族之力,硬抗魔族王殿凶威。”

“那時的我,亦如小友這般,年少氣盛,何曾見過血洗天地之慘狀···”

悠悠悲語,勾起了內心最深處的回憶。

由一千九百族人之血,所潑繪成而成的慘烈戰役,翻湧在歲月長河中,幸存的人,亦成了永被抹消的一縷幽影。

靜靜聆聽著黑影的傾訴,雲邪為之動容,原來麵前的人,竟是屠蘇一脈的少族長!

隻不過他的青春韶華,孤寂在了這暗無天日的虛牢內,再回首時,已是蒼顏白發。

而這位屠蘇少族長,並非是懦弱的罪者,而是在危亡之刻,族內長輩為保留血脈,強行將他送出了戰場。

待狼煙散盡,征塵落地,魔亂平息之後的戰場,屠蘇族人皆亡,隻剩漫漫芒草,飄招著一千八百九十九道末路戰魂。

至於這虛牢,卻是他自願而來,以撫屠蘇一脈,僅餘一人之創傷,此後天地間,再無牽掛。

自語輕散,餘音猶繞耳邊,雲邪思緒萬千,實不知此人活下來,是幸,還是不幸。

但屠蘇皇劍,以靖平天下為責,全族盡葬戰場,英魂可敬!

起初對麵前黑影的輕蔑之意,霎時全無,雲邪俯身拜罪。

“前輩,恕先前晚輩無知狂言。”

“但天地間,魔孽猶存,如今更有死灰複燃之勢,前輩實不該將自己困於此處。”

言語之中,雲邪意指屠蘇後人,應該繼續誅滅魔族餘孽,而不是囚於虛牢,渾然度日。

既知雲邪所指,黑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淡然回應。

“世事皆有因果,當初大人準許我入虛牢,必有深意。”

“直至今日遇見了你,我才恍然明悟。”

“嗬嗬,走吧!”

寥寥惑語,聽得雲邪稀裏糊塗,緊隨其聲問道。

“走?向哪裏走?”

但是當他欲要再次詢問那位神秘大人之時,前方的黑影早已轉身,向虛牢深處行去,隻留回音盤旋荒野。

“踏過此處,便離聖殿不遠矣。”

“喝了你一壇酒,老夫自然是要出些力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