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料到，這場惡魔的襲擊，會開始得這麽快，結束得也這麽快。
甚至，歡呼的士兵們，都不知道究竟是誰讓這場戰爭勝利了。
尼塔拉古老的城牆內外屍橫遍野，但是他們再看不到仇人的影子。那些靜靜躺在地上的，是尼塔拉的守衛，艾瑪的士兵和囚犯。
這也是國王雷諾茲高興不起來的原因。
醒來的時候，蘭斯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渾身麻痹無力，他隻能睜眼瞪著艾米利婭。
艾米利婭在他胸口紮的銀針可以排成一副戰略地圖了。不過，當蘭斯發現這一點時，他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艾米利婭瞅了他一眼，笑了笑，繼續紮針。
“艾米，”他側著腦袋，說，“愛麗絲呢？”
“她的傷勢沒你嚴重。”艾米利婭答道，“她去見國王了，和凱爾一起。”
“和凱爾一起？？”蘭斯驚道，“去找國王？”
“放心。”艾米利婭輕輕拍了拍他的額頭，“現在已經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蘭斯吐了口氣，說：“結束了麽？”
“沒有呢，還差最後一點。”艾米利婭說，“讓愛麗絲來辦吧，你也是時候讓她獨立一些了。”
蘭斯歎了口氣，說：“我給她的還是不夠，惡魔依舊可以欺騙她。”
“每個人內心都有黑暗，就算是通靈學者或是聖徒，都不是天生的。我們找到了信念來確定每一次命運轉折時自己將要作出的判斷，是這個讓我們不會走錯路。”
艾米利婭說到這裏，忽然舒心地笑了笑，清秀的麵容展露出這個小聖徒聖潔韻味的美麗：“而且，我們的收獲還不止這些嗯。”
“米拉斯導師，公主殿下。請稍等片刻。”
侍衛維爾彬彬有禮地候在國王會議室大門前。
愛麗絲驚訝於他變化的稱呼。
維爾看出了她的驚訝，解釋道：“很抱歉之前對殿下的無禮。國王陛下已經告訴我們一切，這裏的一切都是屬於陛下和您的。”
愛麗絲搖搖頭，說：“藝術家愛麗絲·帕克請求會見國王，不是公主殿下。”
維爾略微有些吃驚。
稍等片刻之後，維爾為他們打開了大門。
金碧輝煌的中央會議室並沒有受到戰火的摧殘。外廳的長桌邊整齊地擺放著華美的長凳，四周牆壁燈火燦然。
凱爾和愛麗絲走進去。國王坐在最上坐，似乎在等著他們。
“國王陛下。”愛麗絲和凱爾並排進行了跪拜禮。
“來吧，坐我左右手。”國王示意道。
愛麗絲和凱爾坐到緊鄰雷諾茲的左右兩邊。
國王點點頭，從桌上的蔬果盤中扯了一顆葡萄，塞進嘴裏，並沒有說話。
沉默一陣之後，凱爾還是問道：“我們在等什麽呢，陛下？”
“等幾個老頭。”他答道。
這時，大門再次打開。騎士團長阿拉米斯、侍衛團大導師雷德菲爾德、教皇波爾加並排走進來。
“國王陛下。”他們跪拜。
愛麗絲和凱爾感到有些意外。
“有什麽話當著他們說，不，當著我們說。”雷諾茲等三人就座，便說，“第一審判序列，執政官統領，雷諾茲·亞曆山大·克洛斯。第二審判序列，聖歌之盾騎士團團長，艾奇遜·阿拉米斯。第三審判序列，尼塔拉教廷教皇，康斯坦斯·波爾加。第四審判序列，艾洛斯影子侍衛團大導師，尼古拉斯·雷德菲爾德。”
凱爾都有些被這些氣勢嚇到了。不過，他笑著點了點頭，答道：“很榮幸。”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嚴肅地說：“第五審判序列，由遊俠騎士蘭斯·雷爾，童話仙子愛麗絲·帕克，地牢侍衛凱爾·米拉斯，手術師艾米利婭·斯托克，東方旅者洛組成，三年前受國王陛下委托，調查惡魔血石丟失和惡魔回歸的源頭。三年前在尼塔拉南邊廢棄教堂消滅冰魔查拉克，於白色卷軸消滅炎魔卡雷，於索拉雅山麓消滅電魔阿波斯迪克，於奧瑞麗歐彩虹之泉消滅風魔盧克西斯，於失落的永願之城消滅魅魔謝爾絲，於尼塔拉南部山地消滅石魔本蒂，於尼塔拉外城區消滅影魔洛斯裏。七個複蘇的惡魔領主全部被消滅，第五審判序列任務完成報告已經遞交給執政官。”
除了國王，其餘三人麵麵相覷，他們有些沒辦法相信這些事實，因為，這五個凡人，消滅了七個惡魔領主，這在他們眼中無異於是天方夜譚。
“好。”雷諾茲點點頭，“繼續說。”
愛麗絲接著說：“最終我們發現，引發惡魔複蘇的並非惡魔血石的丟失，因為三年前盜走惡魔血石的東方旅者白已經死了，惡魔複蘇卻沒有停止。惡魔領主是借著人們內心滋生的仇恨和怨念而生的黑暗生物，他們複蘇的源頭，僅僅是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內心黑暗的淪陷。”
“百年來，尼塔拉的審判序列漸漸完善，完整的規章和熟練的審判流程可以輕易將罪人們的罪惡定死。我們也遇到過一些行凶的罪人，如被放逐的騎士湯姆·格蘭特，東方旅者白，死靈醫師的女兒彌雅·霍爾，背叛的審判侍衛奧斯丁·卡特。”凱爾說，“但是，審判的處罰，隻是讓他們因為被誤解而徒生更多的怨恨。有時候，錯不在他們，而在命運。”
這時，教皇波爾加忽然皺起眉頭，說：“難道我們把一切地牢中的罪人都以命運之名釋放？”
愛麗絲搖搖頭：“當然不是，但是善惡對錯，不僅僅是律法中的字句能夠定死的，通靈學院律法學者說，世上沒有完美的律法，嚴格而沒有靈活變化的律法將會誤殺本性不壞的犯錯者，這便是艾瑪城仇恨滋生的原因。”
“總會有人有仇恨，”康斯坦斯說，“誤殺總比放任更好。”
“可是，若不是誤解，這場讓千萬生命化為灰燼的浩劫又從哪裏來呢？”愛麗絲反問。
康斯坦斯愣住了。
“正義是不能傲慢的，如果你是對的，也不能去侮辱犯錯的人。作為審判者，更應該考慮，如果自己是罪人，是否能夠讓自己的內心因審判而得到平靜，是不是能夠讓自己錯誤的選擇得到很好的解釋。如果我摔倒了，對我的審判目的並不是懲罰我的愚笨，而是告訴大家，不要再像我這樣摔倒了。”愛麗絲徐徐說，“就算是罪人，也渴望得到理解，同一種行為，有時候值得鄙夷，有時候卻值得尊敬，而律法，沒辦法寫到這個程度。”
“你們說了這麽多，有什麽具體一點的東西麽？”艾奇遜·阿拉米斯問，“大道理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為所有的審判流程增添陪同審判組，審判組不固定，從各行各業無負麵記錄的民眾中抽選。”凱爾說，“當大部分人都覺得按照律法的審判結果違背人情時，盲目繼續下去就會擴大人們內心的怨恨。”
“難道大部分人都會覺得律法是錯的？”康斯坦斯問。
“不，但是，我們不是清楚一切的智者，無論是我們的智慧還是法師的智慧，都是有限的。而感性是我們靈魂的另一半，更多時候，對錯不是邏輯告訴我們的，而是內心告訴我們的。”愛麗絲答道。
“人們覺得怎樣做是對的，怎樣做是值得尊敬的，如果陛下和各位覺得尼塔拉的人民都是天性正義善良，就請相信他們吧。不熟悉律法的人們更能感知同胞內心的本真。我們的審判是為了消除罪惡，而不是為了懲罰罪人本身。”
凱爾頓了頓，說：“這就是我們的全部發現了。無論如何，我們不希望這種災難再次發生了。當秩序成了死教條，就連最正義的真理也會成為罪惡的釀造者，真正的秩序，存在於每個人的內心。”
“我之所以這麽討厭康斯坦斯，就是因為我知道他那古板與高傲遲早會招來災難。”喬治一邊說著，一邊向前走。
“是那個教皇的問題麽？”聖劍侍斯科沃爾跟在後麵。
“他隻是一個代表而已，將所有的律法嚴格到無法動搖，並且律法最後也會淪為少數人的意誌。我真想找個機會揍死他，不過，他終究還是為教廷著想的。希望四大審判序列的高層也好好反思一下。神靈並沒有插手這次惡魔回歸，因為他們想讓人們自己明白。”
“嘿，你就不進城看看麽？”
“屍橫遍野的戰場有什麽好看的，國王應該會花好長一段時間來整頓了。不過別掉以輕心，惡魔還是遍布世界，聖徒的工作無休無止……不過，你看，小聖書者潘絲和小聖禱師艾米利婭已經獨當一麵，你我也可以考慮找找繼承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