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星,這恐怕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在非常道消失以後,輝星再次將夏秋送到了鴛鴦塢的那兩座山峰之間,她隔著罩在頭頂上的氣泡問道,也不知道它能否看懂了她的口型。

輝星和上次一樣用額頭頂了頂她,像是在催促他快些向上麵遊去,她把身上背著的放著鏡子碎片的包裹向後挪了挪,然後伸出手雙臂抱住環住它的頸部,算是和它的告別。

可在她抬起雙腳打算向上遊去,不知為什麽輝星卻也跟了上來,它將她頂到自己背上,馱著她遊至旁邊的山路,然後向上奔跑起來。

夏秋輕輕地拍了拍它的背,想讓它停下來,但它卻並不理會,隻是不斷地奔跑。當再次見到夏秋的那一刻,輝星已經下定了決心離開母親銀的身邊,雖然內靈馬在上岸後就無法再長時間地於水中行動了,可它還是想要將夏秋送到岸上去,這是它自己的選擇。而銀其實已經預感到了它會離開靈穴,即使夏秋沒有再次到來,它也會去岸上去見她的。

若說其他靈馬離開湖底是為了尋找存在於岸上的屬於自己的駕馭者,那麽銀離開的真正原因卻是因為它已找到了適合駕馭自己之人,雖然這或許是它最後一次承載著她的重量,但它卻並不後悔。

它一直帶著她遊上水麵,在衝破湖麵的瞬間,它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岸上的空氣。身旁戰船燃燒的氣味兒聞起來有些刺鼻,而它的耳朵對於亡魂與無量行者間的廝殺聲也不是十分適應,但比起生活在與世隔絕的湖底時,它卻有了一種說不上來的真實感。

“老師!”夏秋在輝星背上朝歐陽雪夜招手喊道。

“鏡子已經被破壞了嗎?”歐陽雪夜看了看她所騎著的那灰藍色匹靈馬問。

“嗯,碎片在這裏!”夏秋拍了拍身上背著的包裹應道。

“看見了嗎?那就是為了對付你才留下的坤之鏡的碎片,我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從非常道的身體裏離開吧!”歐陽雪夜對被自己從後麵拎住領子的紫瞳魔怪冷冷地說。

他壓著那怪物在岸邊降落下來,無量行者中的隊長辰戈見那怪物已被製服趕緊大聲對其他無量行者喊道:“大家停下來吧,不必再繼續戰鬥了,我們已經輸了!”

隨著無量行者們繳械投降,亡魂們的歡呼聲也跟著響了起來,他們顧不上身上的傷痛和疲憊,互相擁抱在一起,任由眼淚在歡笑中順著臉頰滑落,然後在替彼此拭去。這場戰鬥對於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來說,都太艱難了。而對於在這場戰鬥中與他們敵對的無量行者們也正是如此,辰戈如釋重負地扔掉手中的長矛,因為他終於不必再違心地去傷害那些亡魂們了。

眾人將歐陽雪夜,紫瞳魔怪圍在中央,夏秋從輝星背上翻下也走上前去。那怪物仍舊一言不發,似是不願接受眼前的現實,更不願承認自己的全部努力就要這樣子付諸東流。

夏秋將裝買鏡子碎片的包裹遞給歐陽雪夜時與那跪在地上的怪物對視了一下,他的目光裏滿是怨恨。若不是這個人類女孩兒,他的計劃又怎麽會被打亂?現在的她竟又將鏡子的碎片帶回來對付自己。他攥緊拳頭,明明沒有開口說話,夏秋卻聽見了一個可怕的聲音在自己大腦中回**,那聲音正在向她下著惡毒的詛咒。

“你逃不出魂離之境的,我一定會殺了你的,我們走著瞧吧!”

她不禁顫抖了一下,歐陽雪夜看出她臉色的變化,接過包裹的同時問道:“你沒事兒吧,夏秋?”

“沒……沒事!”她搖搖頭說。

“你還不打算還回這副本不屬於你的身體嗎?”歐陽雪夜說著打開包裹從裏麵取出一塊鏡子的碎片。

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局麵,就是這怪物會因為懼怕這些碎片,而在他傷害非常道的身體前就自動離開,但那怪物看起來卻並不打算就此屈服。

“哈哈哈,沒想到曾經的妖界之主竟也會使出這樣卑鄙的手段!”那怪物大笑著望向他,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

“對付偷了別人身體,並利用它來作惡的你來說,我不還以些顏色怎麽行呢?”歐陽雪夜將手中的鏡子碎片在那怪物眼前晃了晃。碎片所反射出的光芒十分刺眼,令那怪物也忍不住將眼睛閉了一下,但卻仍看不出他有一絲的恐懼。

“盡管來吧,看看是這副身體和我誰才能支撐的更久一些呢,隻怕最後贏的會是我,而你的朋友非常道大人會成為什麽樣子呢?千瘡百孔的一具屍體嗎?哈哈哈哈!”那怪物說著再次狂妄地笑了起來。

“你是篤定我不會為了趕走你而傷害非常道的身體了吧?”歐陽雪夜也跟著啊笑起來問道。

他已經明白單是威脅他看來起不了什麽作用,於是狠下心來將那碎片朝著他的一側肩膀刺去,但隻刺入了一點點。

那怪物連眉頭也不皺一下,反問道:“怎麽?!你以為就這麽點兒跟蚊子叮差不多的小傷就會讓我乖乖地離開嗎?”

歐陽雪夜並沒有回答他,而是狠下心將那碎片的一半兒都刺了進去。坤隻鏡碎片對靈的傷害是非常強烈的,所以那怪物其實十分痛苦,這種傷害就像是有千萬根針在同時紮向他的心髒。

他以狂妄的笑聲來掩飾痛苦,邊笑邊喊道:“哈哈哈,繼續啊!”

歐陽雪夜又拿起一塊碎片刺入他另一側肩膀,從黑色衣服裏透出來的血液慢慢暈出形狀。那怪物的嘴角動了一下,雖然隻是非常細微的一個動作,卻還是被歐陽雪夜捕捉到了,他猜出了這種痛苦必定是難以忍受的,默默地祈禱著那怪物很快便會因支撐不住而離開。

這個時候必須表現出平靜與冷血才能顯現出強大,他要讓那怪物覺得他並不會因為自己正在傷害的是非常道的身體而感到痛苦和自責。於是他一麵笑著問:“怎麽樣?你還要硬撐下去嗎?”一麵又將一塊碎片紮進他的胳膊裏。

圍在四周的亡魂們本來因戰爭的勝利所帶來的喜悅感,都因眼前的一幕而煙消雲散,他們緊張地看著正被歐陽雪夜傷害的非常道,祈禱著他體內的怪物能盡快地離開。

卻看見那怪物揚起頭,將脖子衝向歐陽雪夜,然後說:“來呀,照著這裏刺!越貼近大腦的地方對靈的傷害也越大!你不知道吧?或許一下子就能讓我撐不住從他的身體裏滾出去呢!”

歐陽雪夜才不會因為他的挑釁而做出什麽衝動之舉,他挑了快較大的鏡子碎片刺入那怪物另一邊的手臂外側。這一回那怪物終於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並且發出一聲沉重的呻吟。

但還沒等他緩過來,歐陽雪夜又將另一塊碎片刺入他的身體。這一回他徹底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他能感到皮膚上像是被無數的螞蟻啃噬著,它們將他的皮膚一寸一寸地撕咬開,然後鑽入他的身體內再繼續啃噬他的內髒。若是再不放棄這副身體,他的靈力將會被鏡子全部吸走。

“啊!”

在眾亡魂的注目下,跪在地上的非常道突然長大了嘴巴,能夠看到一團黑色的煙霧從他的口中不斷向外冒出來。在整個過程中,他的身體都在**著,直到那黑色煙霧全部被吐完,他便向前倒了下去,歐陽雪夜在旁邊一把扶住了他。

誰也不知道真正的非常道的靈有沒有回到這副身體內,隻有屏氣凝神地看著被歐陽雪夜扶住的已經停止了呼吸的他,直到他的鼻子再次**了一下。重新恢複了呼吸後的他緩緩張開眼睛,第一個映入他視線中的是歐陽雪夜的臉,然後他看見了在歐陽雪夜身後站著的夏秋。

“又見麵了!”他的聲音聽起來雖很微弱,但嘴角卻帶著一抹微笑,那種慈祥的感覺就和他在靈穴和夏秋分別的時候一樣。

“是啊!又見麵了!”夏秋笑著應道。

“快,來人,和我一起扶非常道大人去華鬘那裏治療!”歐陽雪夜見非常道醒來,向周圍的亡魂發出命令。

錦杉和另一個亡魂一起走過來,架住非常道並和歐陽雪夜一起向著綠籬島主華鬘的房子走去,夏秋也跟在他們後麵,因為她知道小梨白也在那兒。她先他們一步衝進院子裏,正好撞到了華鬘的懷中。

“小姑娘,怎麽這麽莽撞!”華鬘正好被她撞到了肋骨上,於是邊揉邊抱怨道。

“對不起,華鬘大人!小梨白怎麽樣了?”

“跟我進來吧!”

夏秋看不出華鬘臉上的表情到底意味著什麽,再加上小梨白究竟如何他也沒有立刻正麵回答她,讓她不免心中一緊,所有不好的猜測都湧入她的大腦中。

結果進屋一看,身上綁著繃帶的小梨白正窩在椅子中,華鬘還特意為它在椅子裏鋪了軟軟的墊子,而它此刻睡得正沉,發出呼呼的鼾聲。她鼻子一酸哭了起來,撲到椅子跟前撫摸著小梨白的腦袋。小梨白哼哼唧唧地張開一隻眼睛看了看她,然後又安心地睡了過去。

“遊蠣送它來的很及時,雖然因為失血過多,它現在還有些虛弱,但很快就會好起來的!”華鬘在她身後解釋道。

他先前故意一副冷漠的神情是因為他最不善於和異性說話,但這會兒看她淚眼婆娑,他便不再有那些顧慮了,聲音也變得溫柔起來。

“謝謝!”夏秋回頭感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