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晚宴開始大概剩下十分鍾的時間,獅王誠本想在其他人到來之前先問王侯禦狸幾句話,但卻遲遲不知該如何開口。他一會兒望望頭頂上的天花板,一會又看了看那立在屋內四周的燈盞。

倒是守在他身後的風火有些等得不耐煩了,突然衝著王侯禦狸嚷道:“啊,我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王侯,我義父這下年來與您推心置腹,您怎能這樣欺他騙他?陷他於不義?!”

王侯禦狸神色並無明顯變化,溫文爾雅地說:“待會兒等其他人到齊後,我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的。”

“您……”

風火還想繼續發泄自己的布滿,獅王誠卻抬起一隻手,示意他打住。

此時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在妖仆的引領下,歐陽小冷、歐陽勇和歐陽紅葉走了進來。他們全都穿得十分正式,這樣看上去真的像是來參加宴會的,而且嘴角似乎還都帶著微笑。

“吾王!勇長老!紅葉!”王侯禦狸見了,連忙站起身行禮。

“吾王!”獅王誠點頭行禮後問道,“怎麽隻有你們幾個來了?”

“這樣才更像是家宴嗎。”歐陽勇說完,在獅王誠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歐陽小冷坐在王侯禦狸的旁邊,紅葉則坐在較遠的地方,氣氛較剛才的尷尬似乎緩解了些,大家先是和獅王誠寒暄了幾句,然後歐陽勇突然問:“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吧?”

“好,上菜吧!”獅王誠向妖仆吩咐下去。

宴會正視開始,妖仆們從一麵畫著四隻雄獅的巨大屏風後麵繞出,如同變戲法一樣將一道道美味佳肴連同水果和美酒一起擺了上來,在燈光的映照下,它們更像是一件件精美的工藝品。

歐陽紅葉舉著自己麵前的酒杯站了起來,正當王侯禦狸以為他可能是要說什麽祝酒的話時,他卻出人意料地說道:“禦狸,之前我的一個手下奉命尋找隱藏於王城中的幾條密道,結果在您府邸內找到一條,剛要回來想我稟報,卻不想遭人暗算,身負重傷,好在被一位神秘人所救才得以脫險。我想,那位神秘人就是您吧?”

如此直接的問話令王候禦狸一驚,也隻有舉杯站起說:“沒錯!”

“那就好說了,請問那個傷她的人又是誰?”歐陽紅葉繼續問下去。

“這……”王候禦狸一心想要保護藍竹。

“看來禦狸兄您有些為難啊?!”歐陽紅葉卻沒發就此打住。

“並沒有。”王候禦狸急急應道。

“無論如何您能誠實地回答了我的第一個問題,還是要感謝您,這杯酒我敬您!”歐陽紅葉說完仰頭將整備酒送入喉中,然後坐回到椅子上。

“我也幹了!”王侯禦狸也喝完了杯中酒,但他卻沒有坐下,因為他知道自己暫時是沒有那個機會了。

第二個站起來的是歐陽小冷,隻這一個動作就讓王侯禦狸覺得承受不起連連說道:“吾王,您坐著便好!”

“在我父親登上王位後不久,你便當上了王侯,我從兩位長老那裏聽過不少關於你的事。十六年前的那場大戰,你負責掩護城中居民退至安全處,即使自己負了重傷也毫不退縮,一直堅持到了最後一刻。我隻想問你,那個時候為何不直接一走了之?活著幹脆加入對方大軍?”歐陽小冷坐下後,將這幾天堆積在他心中的話全部說了出來。

“我深知大錯已經鑄成,無可挽回,但還是想盡力多救幾條生命,雖然不管我做些什麽也抵不了我的罪過。”王候禦狸捧著酒杯的手已經開始顫抖。

“好,那我再問你,你是否是迫不得已?是否有什麽難處?”歐陽小冷卻打算給他一個為自己辯白的機會。

“即便如此,我也是為了一己私欲而甘願落入對方的圈套的。”王候禦狸認為這樣的機會自己根本不配擁有。

歐陽小冷聽後也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今天看來諸位是都想要喝個痛快啊,那我們兩個老人家也不能輸給你們年輕人。”歐陽勇覺得四周的緊張氣氛已經一觸即發,於是便想和獅王誠一起分散一下大家的注意力。

“今天你們之所以會叫我來赴宴的原因,其實我已經知道了。我也不想再有隱瞞,從放走紅葉手下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有了隨時向你們說明一切的覺悟……”王侯禦狸決定不再保持沉默,他將自己為何在府邸中修建密道的原委全部說了出來。

“藍若卿,不就是麻雀旅館曾經的老板娘嗎?大多數人都叫她藍夫人。”歐陽紅葉和在座的所有人一樣,從不知道王候禦狸有這樣一位知己。

“若卿也是為了兒子才會幫助青雲的,還有藍竹之所以會對紅葉的手下起了殺念,完全是處於保護我。”王候禦狸仍然希望妖王狐等人不要怪罪於藍若卿母子。

“她有說過自己的丈夫是誰嗎?”歐陽勇卻突然反問他。

“從未提起過,他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

“可我卻知道有這麽件事,當初有人告發一位曾經軍*領,在雪夜派人將他帶回王城的途中,他卻被青雲的手下救走了。雪夜念在他曾立下汗馬功勞,若是他被敵人救走的事情傳出去,那就等於直接證實了他作為叛徒的傳言,所以對外直說他意外死在回王城的路上了。這個人叫做竹溪,是從綿城來的。”

聽過歐陽勇的話,王侯禦狸才恍然大悟,藍若卿之所以會給兒子取名藍竹並不是為了紀念他們在絲竹驛站的一場相識,而僅僅是因為對自己丈夫竹溪的思念而已。不禁自言自語道:“看來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青雲那個魔頭了!”

現在的他已經說不上來,藍若卿之所以會來王城開旅館,是否隻是青雲計劃中的一步?她與他的再次相遇,不過是為了利用他的感情去和青雲進行交易。他對她,既埋怨又心疼,埋怨的是她對自己的利用和欺騙,心疼的是她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

“麻雀旅館的舊倉庫裏也藏有一條密道。”歐陽小冷試探著說道。

“果然……”王侯禦狸跪倒在地,捶打著自己的前胸。

“既然一切已經真相大白,那麽……”歐陽小冷正打算先將王侯禦狸軟禁在宸極宮內,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打斷了他的話。

“紅葉,快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歐陽勇命令道。

“是……”

誰知歐陽紅葉還未走出大門,屋內的燈就突然被全部熄滅,一股腥甜的味道隨即用了進來,而與它同來的還有一個陌生的氣息。一切發生的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當他們用妖力重新將屋內的燈點燃時,卻發現王侯禦狸已經不見了蹤影。

“會是誰把他救走了?”歐陽勇覺得吸入剛才的那股氣體後,自己的胸口便開始發悶。

“隻可能是藍夫人還有她的兒子了!”歐陽小冷憤然站起。

“糟了,望月會不會有事。”歐陽紅葉驚呼道,旋即衝了出去,直奔向開陽殿外。

幾個侍衛倒在地上,乍看上去並沒有受傷,但仔細檢查卻發現了在他們身上的毒針。他正因遍尋不到望月而焦急不已時,望月卻突然飛至他身邊。

他一見歐陽紅葉便說道:“方才突然晃出兩個黑衣人,隻一瞬間就就用毒針將侍衛全部毒倒,我隻顧著去追其中的一個,住處一段距離後才覺得自己是中了計,於是又折返回來,開陽殿裏情況如何?”

“王侯禦狸被他們救走了,他剛剛已經認了罪,那天傷害我手下紅蓮的是他的義子藍竹,而這個人正是藍夫人的兒子。”

“可惡!不用問也知道,青雲又使出什麽被逼的手段讓王侯禦狸服從他的?”

“說來話長,而且牽扯到多年前一宗懸案。你可還記得竹溪嗎?”

“竹溪……哦,來自綿城的那個年輕人,因為略曆戰功,從一名小兵榮升為軍中不可或缺的一員猛將,深得先王雪夜的喜愛,他的事情我還是聽過一些的。就在雪夜想要好好地提攜他的時候,他卻依然決定返回綿城了。”

“藍夫人正是他的未亡人,當初竹溪在被帶回王城進行調查的路上卻讓青雲手下救走了。雪夜念及他曾經的功勳,決定隱瞞下這個消息,隻告知他是在路上意外死亡了,但卻有人告訴藍夫人,他是被雪夜下令在路上處死的。”

“所以那個藍夫人是為了給丈夫報仇嘍?那一切就說得清楚了。但我想不通,密道的事既然已經暴露了,他們為何還要救走王侯禦狸呢?”

“或許是為了救他吧,他們之間還是有感情的。”

“他們會把他帶到什麽地方去?”

“說不定……順著這條線索能夠找到青雲的藏身處呢。”歐陽紅葉正說著,頭部的神經突然跳著疼了一下,讓他整個人都跟著晃了晃。

“你怎麽了,紅葉?”望月關切地問。

“藍夫人母子倆都擅長用毒,剛才他們向屋內釋放了有毒氣體,我恐怕是吸入了一些,沒什麽大事。”

“唉,這王城中究竟還有多少人被青雲利用?”

“青雲擅長利用別人的情感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我們這些無法將愛恨情仇完全放下的人都可能被他抓住弱點。”歐陽紅葉說的話意味深長。

望月聯想到小雪兔,如果當初青雲以解藥來要挾他的話,他又會怎麽做呢?為了救她,他也很可能會背叛他決定一生效忠的王,背棄他打算用生命來保護大友誼。想到這裏,他禁不住一陣陣地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