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抵達隱鬆時,山中空氣裏還彌漫著一股被燒焦的氣味兒,紫空下整座山顯得那樣蒼涼。山洞外不遠處堆滿了屍體,他一想到王侯鬼麵蠍會不會也在其中,心中不免傷感。

奇怪的是山洞外並未設有任何守衛,在望月看來青雲的這名手下對自己的實力真是相當的自信,同他一起來的戰士被分成兩組,一組五人跟隨他進入山洞打探情況,另一組則留守洞外,一旦他們久久未能出來就回王城尋求增援。山洞中光線略有些昏暗,燒焦的味道愈加明顯,還摻雜著劇毒的腥甜。洞內的空間非常大,而且山洞與山洞相連錯綜複雜,地上橫七豎八的扔著造好的兵器和已被毀壞的不成樣兒的模具,必須十分小心腳下才能不發出聲響。

城主的山洞處於較高的位置,隻有一條鐵鎖橋相連,望月和戰士們一直來到橋下依然不見敵人的影子,令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正猶豫著該不該踏上那向上而去的鐵索橋,卻從上方城主的洞中發出金屬互相摩擦的聲響,刺耳的聲響令人不悅,他一個手勢讓跟隨他的戰士留在原地,握緊兩把月影刀便向上衝去。

城主的洞內彌漫著很大的水霧,視覺在這裏也失去了作用,嗅覺上也頗受強烈的潮氣的幹擾,隻有那金屬摩擦的聲音依然還在回響。望月沒有多加思索順著那聲響一刀揮下,彎刀帶著強大的妖力氣旋將迷蒙的水霧一分為二,不遠處一個身影顯露出來,那身影和逃回去報信的人所形容的怪物一樣,恰是擁有四條手臂和巨尾,鐵青色的皮膚上稀疏殘留著白色的鱗片,隻在腰間圍一塊白布,他的臉雖處在陰影中看不太清楚,但那一雙怒瞪著的全白瞳孔卻透出殺意。

“你就是青雲的手下夜叉?”望月用右手的彎刀指向他的方向問,等了片刻見佇立在麵前的怪物並不回答,便繼續問“辛辛苦苦攻下的城隻留你一人在此守著?!”

“留我一個人就夠了,這座城對於我來說再熟悉不過,我隻不過是把十六年前做過的事又重複了一遍而已。”

那怪物陰冷的聲音回**起來,繼續用上麵兩隻手臂所握著的矛和下麵的手所舉著的盾牌摩擦出那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望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一股怒火瞬間衝至頭頂,十六年前正是眼前這個怪物襲擊了隱鬆,也正是他逼死了刀槊。

望月的妖力無法抑製的擴展開來,綠色的火焰從他的身體和手中的兩把彎刀上迸出,瞳孔也漸漸變成血色,他大吼一聲揮刀衝向麵前的怪物。刀光將怪物的臉映射出來,他那與身體同樣鐵青的臉兩旁有著明顯的鰓,異常巨大的嘴裏滿是泛黃的尖牙,他非魚非蛇,似是因經曆了什麽而產生了某種異變。對望月的攻擊,夜叉也並不躲閃隻以下麵一隻手上的盾牌輕鬆一擋,這一下就讓望月感受到了他不容小覷的力量。

而隨著夜叉妖力的上升剛剛被望月所劈開的水霧又蔓延開來,那水霧原來就是他的妖力所形成的。望月感到若想打敗眼前的怪物就必須使出全力,並且每一擊都不能為自己和對手留有餘地。

“承認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在我的妖力中你的視覺,嗅覺都不起作用,不用說攻擊,就連保住性命都成問題!”

夜叉冷笑著用手上的矛彈回望月再次揮過來的刀,又順勢朝著他的方向戳去,矛尖從望月的一側劃過,險些傷到他。

“雲中月,影中花。”

望月口中默念著,他手中的月影刀便產生出層疊的幻影,兩把刀化為六把。夜叉本以為多出來的刀隻是些故弄玄虛的幻覺,卻發現事實並非如此,每一把刀的力量都是相同的,殺傷力也都一樣,隻一招就讓夜叉不得不向後退了幾步。

“沒想到王城中還有你這樣的高手,既然有著這樣的力量,為何甘願聽命與那個乳臭未幹的妖王狐歐陽小冷和那個落魄王族的後裔歐陽紅葉?”

夜叉的一句話讓望月有些分神,眼前的怪物看來對王城中的一切有著相當的了解,轉念一想這也難怪,王城才剛派來王侯鬼麵蠍重興隱鬆的軍工廠即遭到了襲擊,可見他們的消息有多麽靈通,而那始終被懷疑潛伏在王城中的青雲的眼線卻一直沒有被尋找到。就在他走神的一瞬間,夜叉手中的矛突然刺過來,令他匆忙閃向一邊,差點摔倒。

“哈哈,漫不經心可不行。”夜叉輕蔑地說。

“我如果認真起來可是很可怕的。”

望月心裏明白麵對夜叉這樣的強敵,稍一大意就可能丟掉性命,他發現夜叉雖有四隻手臂,但身後由於拖著巨尾而使得步伐並不靈活,這也許是他為何更喜歡站在原地的原因吧。想破他妖力所凝聚的水霧的優勢,隻有一招,就是加快進攻的速度,讓他不得不移動起來,越移動越可能找到他的破綻。

他於是左右揮舞著月影刀發起一輪猛攻,攻擊的同時也以妖力穩住腳下,即使被夜叉的矛所傷,也堅決不向後麵退讓。他的這輪攻勢讓夜叉有些措不及防,漸漸腳下也不得不跟著他移動起來,移動的越快平衡感也開始變得越差,手上的動作也變得有些混亂。望月抓住機會,嗖的躍起兩刀交叉砍下,將夜叉手中的長矛打落在地,夜叉本身也因招架不住而跌坐在地上。

“看來你沒有你自己想象的強嗎!”望月用一把刀抵在夜叉的脖子上說道。

他真想立即就砍下他這顆醜陋的頭顱,為刀槊和那些被他屠殺的人們報仇,而他也明白他現在應該做的是將他抓回王城由妖王狐歐陽小冷等人處置。他的心雖因強烈的鬥爭而產生不可名狀的疼痛,但也隻有深吸一口氣,暫時將仇恨壓抑下去。

夜叉被望月連夜押回王城,又引起軒然大波,無論使用怎樣的嚴刑都無法從他口中得到半點兒關於青雲的消息,歐陽紅葉隻好與歐陽勇和歐陽小冷商議將他暫時關押在宸極宮久未使用的地牢中。歐陽小冷和歐陽紅葉他們的想法相同,如此輕易就奪回隱鬆總讓人心裏有種莫名的懷疑,以青雲的狡詐,興師動眾奪來的要地怎麽可能再輕易拱手相讓呢。

周一早上,夏秋在學校裏沒看見歐陽小冷的影子,就預感到妖界一定發生了什麽事情。雖說這一段,他和她的交流並不多,但如果他不來學校一定會由荊棘或者董穆雅老師通知自己,但整整一個上午他的影子始終沒有出現,她的手機也沒有收到一條短信,而董穆雅的課堂上也未看出她有話要向自己說的樣子,這總讓她有些預感不祥。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因為擔心著歐陽小冷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她整個人都變得有些魂不守舍起來,覺得有必要前往妖界王城一探究竟。

放學後她在歐陽古宅換了身衣服,就又通過迷徑來到兩生玄廊,本來廣場上留給妖馬騎兵團紮營的位置,隻剩下淩亂的帳篷和已熄滅了的柴堆留在原地。她縱身飛起,向著宸極宮的方向,從傍山的路上到宸極宮前到處都是妖馬騎兵和全副武裝的戰士,店鋪的門窗都關閉起來,整個城似乎都進入了戒備的狀態。

夏秋降落在宸極宮前,這裏除了士兵還擠滿了王侯和貴族,他們幾度想衝入宮內都被守門的士兵攔了下來。

“這才剛剛登上王位就被青雲手下重傷,不知道情況怎麽樣!”

“聽說傷他的是那個叫望月昨天押回來的青雲手下,叫夜叉的怪物。”

“我看他們是串通好了的,這樣的怪物本應該在隱鬆就直接處死的,怎麽還能押回王城?!”

“要是……妖王狐挺不過去,咱們……”

“這可不敢亂說,現在整座王城都戒備著,搞不好就會被當成叛徒抓起來了。”

那群王侯們的議論聲如同毒咒一樣侵蝕著夏秋的心,她已顧不了那麽多,撥開人群就衝上前去,守門的一個士兵認出了她,向她點了下頭,便示意其他士兵對她放行。她意料之外地順利進入宮內,卻發現這裏的情況和外麵差不多,除了來回巡邏的戰士,竟看不見一個妖仆。

她穿過天樞殿和天權殿直奔玉衡殿而去,腳步越來越快,每走一步心中的擔憂也就更多了一分,不斷祈禱著歐陽小冷一定不要出事。玉衡殿中庭院,一樹的梅花不知為何都掉落在那片雪蓮之上,那血一般的紅色花瓣襯著白色的蓮花是何等淒美決絕的畫麵,讓人觀之心碎。

歐陽小冷的屋前,歐陽勇、獅王誠、荊棘、言鳴和風火都站在那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倦意和愁容。

“小冷昨夜被夜叉所傷,紅葉正在為他治療。”看見夏秋走來,未及她開口歐陽勇便說道。

夏秋感到自己想說出的話在喉嚨裏一下子哽住,然後就都化作了眼淚奪眶而出,歐陽勇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孩子,放心!小冷一定會挺過去的!”他安慰著她,也是在安慰著自己。

她和他們站在一起,誰也沒有一句話,大家都默默地等待著歐陽紅葉能從屋子裏走出來帶給他們好消息。她不知自己已站了多久,雙腿似乎不再屬於自己,卻又不能倒下,她必須堅持著,堅持到看見他不再處於危險。她的視線因為不斷湧出的淚水而漸漸模糊,以至於眼前的一切都變成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