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後,寒假也正式開始,但這個冬天夏秋的假期卻毫無意外地被剝奪了。她仍舊按歐陽紅葉安排的那樣,每天去歐陽古宅協助董穆雅,或者和歐陽紅葉學習刀法及格鬥技巧。

作為導師的歐陽紅葉完全沒有了平日裏的和顏悅色,竟比歐陽勇和望月還要嚴格,他對她的要求和過去教導歐陽小冷時沒什麽分別,因為他覺得此刻越心軟,越會在實戰中留下隱患。

夏秋也理解歐陽紅葉的良苦用心,所以無論他提出的要求如何苛刻,她都咬牙挺過。格鬥技她從前接觸的不多,因為歐陽勇和望月所掌握的技巧都過於要求力量,並不太適合她,而歐陽紅葉卻有一套適合她的格鬥技,這套技巧有些類似於張三豐的太極,借力打力,一兩撥千金,這種技術更講究一種人與天地萬物的融合,無論對方使出怎樣的招式,自己接招和反攻的韻律始終不會被打亂就是製勝的關鍵。

由於妖力的提升,她的身體更顯靈敏,無論是聽覺、視覺、觸覺甚至是提前預知危險的能力都會直接反射在身體所做出的動作上,極大增強了在戰鬥中躲避攻擊的能力。梅刃仍會時不時出現在她夢中,為她調氣或助她在睡夢中溫習刀法。

歐陽小冷偶爾會來歐陽古宅和她見麵,但來得更頻繁的卻是千騎,雖然期末考試當天見麵後,她與歐陽小冷之間的關係得到了緩和,但她始終覺得他們之間似乎產生了某種變化,她隻好安慰自己或許是近來妖界發生的事情太多使得他也變得有點兒神經質。

千騎總是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夏秋接受歐陽紅葉的訓練,有時主動當她的對手,她去地下資料庫的時候,他就跟著做些跑腿兒的差事或力氣活。

董穆雅看在眼裏,暗暗著急,一天千騎不在時,她忍不住提醒歐陽小冷:“你要再不上點兒心,夏秋很快會被千騎給搶走了!”

歐陽小冷自從重傷時聽到體內妖王之冠的召喚後,仿佛產生了心理陰影,每次和夏秋在一起時都會擔心那個聲音會再一次在腦中響起,他即思念她,又不敢見她,見到她時,又總是心事重重,這種種矛盾加上妖界的混亂局麵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可偏偏這個時候,董穆雅分析出了赤嘞米爾作為青雲藏身處的極大可能性,不用說作為妖王狐所肩負的責任,即使是為了與青雲間的血海深仇,他也要首當其衝前往火焰之城。可根據妖界兩位長老歐陽勇和獅王誠,以及歐陽紅葉商議的結果,他不能獨自前往,而是要與千騎和夏秋一起。

一想到漫漫旅途中,他在夏秋身邊就好像是一個定時炸彈,就令他覺得心裏沒底兒,但卻又不能把這苦惱向其他人傾述。

還好一路上,他所擔心的事情並未發生,順利抵達通往赤嘞米爾的沙漠後,他們買下三匹沙駝獸,又置辦了可以阻擋紫外線的衣裳。這種衣裳的材質有些類似人間的棉麻,又比棉麻略厚,上身是長袖帶帽的套頭款式,帽子一掀上去,大半張臉都會被擋得嚴嚴實實,下身是方便騎沙駝獸的長褲,褲腳略瘦可以塞進靴子裏。夏秋本來以為穿上這麽厚重的衣服,一定會特別熱,但沒想到的是這衣服竟還有調節溫度的功能,穿著它,身上感覺涼爽多了。

他們就這樣全副武裝穿越沙漠,一直來到火焰城赤嘞米爾,並順利找到地下城的入口,在這裏不以淘金者的身份示人很容易遭到懷疑,所以他們也假扮成前來淘金的人入住進一間叫做舶來客的旅店。

在啟程之前,夏秋就被告知以女性身份出現在赤嘞米爾地下城是相當危險的,因為這裏所有的女性都從事著相同的工作,而她也會被很自然地當做其中的一份子。所以由王城出發時,她就喬裝打扮成了男性,她本就纖細修長的身體與男裝倒是非常相襯,頭上編成像望月那樣的一個個小辮子又帶點兒異域風情,腰間還別著一把折扇,這個全新的形象讓她更添幾分俊美。

他們入住旅館時,那旅館的沙鼠妖掌櫃盯著他們看了半天,然後感歎道:“這麽年輕就來淘金了?!”

“為了早日成為腰纏萬貫的大人物嗎!”千騎衝他眨了眨眼睛說。

“哈哈,年輕人還挺有想法的!已經沒有單人房間了,隻剩一間三人房,你們將就一下吧,怎麽樣?”沙鼠妖在登記薄上來回翻了幾遍,抬起頭問。

夏秋不方便說話隻以折扇掩住下半張臉,歐陽小冷和千騎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別家旅館也都人滿為患了,二人的房間恨不得八個人擠在裏麵,每個人交著同樣的錢也都心甘情願,不信你們可以去打聽打聽!這是你們趕的巧,前腳剛有人退了那個房間,不然連這間都沒有!”沙鼠妖掌櫃見他們猶豫不決,補充道。

夏秋向歐陽小冷還有千騎點了下頭,他們心領神會。

“好吧,我們就要這間了!”歐陽小冷說。

“好嘞!”沙鼠妖掌櫃邊應著邊在登記薄上畫下一筆。

這時候,幾個投宿的妖怪走了進來,還未開口就被掌櫃的揮手打發了,“走吧走吧,我們這兒已經滿了!”

“什麽?!這兒也滿了?!”

那幾個妖怪隻好一麵抱怨著一麵走了出去,夏秋暗自慶幸著幸好自己決定的快,要不然搞不好他們這一晚就得風餐露宿了。

在地下城中,掌握最多消息的恐怕要數那些風月場所裏的女子了,她們每天接待著形形色色的客人,很容易就從客人口中套出許多話來,歐陽紅葉也說過她們正是這座城裏最好的入手點。

可這卻難壞了幾個少年,他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和那些女子打交道,入夜後猶豫再三才下定決心走進那條燈紅酒綠的風情街,麵對那些攬客的女子各種投懷送抱的手段卻又再次傻了眼,最後硬著頭皮走進了名字稍顯雅致的懷春閣。

迎客的喚作青青,是個有著水蛇腰的妖豔女子,濃妝豔抹的臉上,眼神已醉得有幾分迷離,身上也散發著酒氣。當看見三個少年徘徊在各家店前,不知所措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他們,因為極少看見像他們這樣年輕俊美的客人。她一眼就相中了三人中最為瘦小的的夏秋,在她眼裏眉清目秀的他沒有半點兒妖的影子,儒雅中帶點兒青澀,仿佛一下子就捕獲了她的芳心也勾起了她的母性。她覺得若是不與他相識,自己一定會抱憾終身,於是借著酒意三步兩步衝上前拉住他。

夏秋先是被她嚇了一跳,但很快又沉穩下來,定眼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看似和她相似的年紀,柳葉眉丹鳳眼,尖下巴,纖細的腰肢是那麽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特別是露在長衫荷葉袖外的半截白藕似的玉手,拉著她時竟讓她想起自己在人間的好友劉玲美。

他們隨著她進入懷春閣後,正對著的是一麵屏風,屏風上畫著幾個豐腴的美人兒,屏風後麵設著櫃台,裏麵連接一條狹長的過道,過道兩邊是一個又一個帶簾幔的隔斷,簾幔裏時不時傳出琴聲,歌聲,說笑聲,還有一些令三個少年麵紅耳熱的聲音。

他們被青青引入其中一間隔斷中,簾幔一掀別有洞天,一股異域香薰撲鼻而來,盈盈繞繞的香氣中,層層疊疊的青色紗簾配著竹製席塌,倒像是仙女的居所。

青青服侍他們入席後就退了出去,三個少年幾乎同時長舒了一口氣,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紅葉說過了,隻要不出這樣的隔斷是不會發生什麽奇怪的事情的。”夏秋即是在安慰歐陽小冷和千騎也是在安慰自己。

“嗯,我們見機行事吧!”歐陽小冷點點頭說。

不一會兒,青青帶著另外兩個姑娘折返回來,她們從手裏捧著的精致托盤中拿下食物和美酒擺在席塌上,然後便按照規矩各自選擇坐到他們中的一個身邊去。

青青自然首當其衝地選了夏秋旁邊的位置,早已習慣應付各種雄性動物的她,這一次竟莫名地添了幾分羞澀,她輕柔地倚在夏秋的身上,默默地為她斟滿一杯酒,然後又脈脈含情地敬給她。

見夏秋身體僵硬,略顯拘謹,她含羞地問道:“小哥是頭一次來這種地方嗎?”

夏秋默默地點了點頭,接過她遞來的酒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記得上次喝到妖酒還是在妖界的新年慶典時,她和歐陽小冷幾個擠在商店街的攤位上,喝著暖暖的妖酒,後來又在觀望台上看到了無比絢麗的煙花。

青青嫻熟地又替她滿上一杯酒,繼續問道:“小哥真是好酒量,這麽年輕怎麽就跑來淘金了。”

夏秋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露出馬腳,正猶豫著,歐陽小冷替她打了圓場,他把自己手中的杯子對著青青一舉說道:“我們都是孤兒,在這妖界無親無故,從小相依為命,想趁著年輕積攢些錢財!”

青青拿起自己麵前的杯子和他碰了一下,然後陪他飲下杯中酒後說道:“幾位小哥還真是豪爽!”

“但這酒可著實不怎麽樣啊!”千騎也放鬆了些,在一邊歎了句。

“哦?小哥不滿意這酒?”坐在千騎身邊喚作葉子的姑娘眼珠子一轉問,心想這幾個毛頭小子肯定沒什麽錢還挑三揀四的,趕緊打發了才是。

“把最好的酒給我們上來,不用在乎價錢!”千騎從腰間解下鼓鼓的錢袋,從裏麵掏出一錠金子說。

一見明晃晃的金子,葉子就變得愈發熱情起來,打心底裏恨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一邊應著“是,是!”一邊收起那錠金子退了出去,一會兒就把鎮店的陳釀端了出來。

幾番推杯換盞過後,姑娘們的話匣子也被打開了,歐陽小冷向著夏秋和千騎遞了個眼色,便開始切入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問道:“近來這地下城有什麽不尋常之處嗎?”

青青想了想回答:“要說不尋常之處,我還真想起了一個!一段時間以前城裏突然多了些說不上來曆的人,他們並不以淘金為目的,而是包下了城東麵一座旅店住了下來,誰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做什麽的。”

葉子一聽,接她的話說下去:“對對,那旅店和其他旅店不在一條街上,由於是單獨開著的,所以過去生意不算太好。每次見到那個老板都聽見他在抱怨賺不到錢,可是那些人一來就花了一大筆錢包下了他的店。以前那老板幾個月也舍不得來光顧我們一次,近來幾乎每晚都來,可見他賺了多少。”

千騎敬了剛剛說話的那姑娘一杯酒,說:“這麽說來還真有點兒意思!”

他和歐陽小冷一直盡力為夏秋擋著酒,再以妖力將他們喝下去的酒經由血管和毛孔釋放出體外,這樣一來他們就有了千杯不醉的海量,不怕套不出更多的話來。

“一聽說地下城來了那樣的貴人,我們就天天盼著他們能來照顧照顧我們的生意,可你猜怎麽著?他們自從住進那家旅館,都甚少從裏麵出來,更別說來光顧我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悶在裏麵幹些什麽勾當呢!”青青顯然是有點兒喝多了,大聲抱怨道。

事情的進展遠比幾個少年想象的順利,來懷春閣這一趟就將目標鎖定在城東的旅館上,他們臨走又給了青青和另兩個姑娘一錠金子,並許諾說還會再來看她們幾個。

青青對夏秋是萬般不舍,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眼前這少年如此著迷,比起那些隻想著占她便宜的客人,他的確是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