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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建軍是大年三十那天下午五點多才趕回來的。

他把窯上托給了二槐他們。劉璐璐的父親也去了,幫忙看守著。窯上是在大年二十一就停產了,窯工們也都走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十幾個人,因為沒有買到回家的車票,或者是其他原因,滯留著。所有的坑道都暫時封住了。最主要的還是要把窯工們安置妥當,千萬不能有事。平時看起來都是小事,可一旦真的要放手,總是感覺會有大問題。

心裏非常不踏實。

等把所有的都安排妥當了,已經是農曆二十八了。

離開黑槐峪的時候,天是晴的。但是,到處都是白皚皚的積雪。可是到了城裏,他發現城裏卻又是另一個樣子,天是陰的。從火車站出來,居然是鵝毛大雪。但是,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卻看不到雪的存在。

到了小區門口,物業管理的保安看他那一身灰溜溜的樣子,死活不讓他進。他說家就在裏麵,甚至報出了父親的名字,保安就是不信。於是,就在門口吵了起來。

“這些人啊就是這樣的,狗眼看人低。”楊秀珍說。

在這方麵,她已經有不少感受了。最近一次是在四天前,她和劉璐璐上街,一人買了一隻鑽戒。當時她向營業員提出要挑一隻鑽戒時,根本就是愛理不理的。那隻鑽戒要一萬多。當時她隻想給劉璐璐買一隻,自己要隻便宜的就行了,可是見營業員那副樣子,心裏一氣,就一人買了一隻。

“那個小丫頭,狗眼看人。她一輩子都戴不上這種鑽戒。”她說。

有錢了,不和他們計較。那些小看他們的人,是可笑的。而在事情過去後,金家人隻會把這些,當成生活裏的一些有趣的小插曲。

69

金錢的魅力是很大的,金德旺心裏有數。

有錢,就能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金德旺怎麽也沒有想到,在自己住的高尚小區裏,竟然碰上了一個熟人。

說是熟人,其實並不熟悉。熟悉的隻是名字,錢有貴。

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那是他們老家縣裏第一個挖窯挖出來的千萬富翁。

也就是從這個錢有貴開始,整個專區,湧起了一股挖窯的熱潮。

金德旺從來也沒有見過這個錢有貴,但那時候他聽了無數個關於錢有貴的故事。隻知道他是小學文化,做過一些小生意,然後就突然通過挖窯發跡了。在這當中,死過老婆,坐過牢。窯上也經常生事。但是,越是多事,卻越是火。他成了一方名人。名氣超過了鄉長、縣長,甚至專區的行署專員。沒有誰能說得清他究竟有多少錢。關於他,有著許許多多的傳言,然而,在無數個不準確的傳言中,最不準確的,可能還是他的財富。

他的錢比他本人更像一個謎。

就在錢有貴財富的名聲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在大前年突然就消失了。金德旺聽說他把他名下窯賣了。賣了一個很大的價錢。然後就消失了。

金德旺想:這當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個小區裏碰到他。

那天上午,金德旺在小區裏閑轉,看到了一輛很長的黑色大轎車停在會所前。然後一男一女從裏麵走出來。他看到那個男的西裝革履,大腹便便,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女的呢?隻有二十多歲,身材婀娜,花枝招展。金德旺多看了一眼,卻認出她原來就是當時賣房子給他的那個虞小姐。

他們親熱得走在一起,態度曖昧。

金德旺看到虞小姐在向那個老男人說著什麽。

金德旺感覺他們是在說他。

果然,他們在走到車前的時候,站住了。男人向他招手。

金德旺走了過去。

“你是黑槐峪的?”他問。

一口地道的老家方言。

金德旺一喜,知道是遇上老鄉了。

“這是錢總。”虞小姐向金德旺介紹說。

“我是錢有貴。”他說。

金德旺真的是感到意外極了。

“我聽小虞說了,說你也是在這個小區裏。”錢友貴說。

“是啊。”金德旺點頭。

“哪天我們****老鄉聚一聚啊。”錢有貴說。

金德旺說:“好的。”

也就是這事過去的第三天晚上,錢有貴真的就找來了。他打電話給金德旺,說有一幫老鄉(雖說不是一個縣的,但卻是一個行政專署地區出來的)要聚聚。

“大家都是煤黑子,”他說,“在城裏,也沒個****事,就聚聚吧。”

金德旺說:“好啊。”

讓金德旺感到驚訝的是,錢有貴居然自己開了那輛黑色的超豪華的轎車來接他。金德旺已經知道了,錢有貴的這輛車叫什麽“奔”,價格昂貴。金建設說,這種車市麵上不多,開上它,就是一種身份的標誌。什麽標誌?有錢人!

在錢有貴麵前,金德旺感覺自己真是老土了,土得掉渣子!

“有了錢,就要享受生活啊!”錢有貴說。

錢有貴說,他來城裏已經好幾年了,沒有進城之前,他就在這裏買了房子。現在正常住著的,就是碧水灣小區。原來的房子給了前老婆了。

金德旺心裏有些驚訝,他知道他過去最早在農村的那個老婆死了,後來在縣城裏娶了一個比他小九歲的,然後又離了婚。那麽現在離婚的這個,究竟是第幾個呢?

“那一個早離了。前麵離的這個,是我來城裏後找的,比我小十一歲。離了,我就把房子給她了。”錢有貴說。

“現在的太太比我小十四歲。”錢有貴樂嗬嗬地說,“對我不太放心啊,我在外麵,經常給我打電話。****電話一個接一個,嗬嗬,煩死了。”

金德旺也笑了,心想:這個錢有貴,女人怎麽越娶越小?

市中心的商業街,一片繁華。

華燈初上,分外的嬌媚。

車子停在了一個酒店的門口,他們下了車。馬上就有年輕的小夥子迎上來,領著他們進了電梯,上樓。

果然都是老鄉。

一口的老家土話和臉上的皺紋足以證實。

老家土話的味道是濃重的,臉上的那些皺紋也隻有在那片山溝裏才會有的。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包廂很大,場麵熱烈。不用說,坐著的都是有錢人。但是,請客的卻是錢有貴。除了金德旺是新來的,其他人看來都是非常熟悉了。錢有貴就一一給他們介紹,朱老板、鄭老板、王老板、肖老板、仇老板。

一律是老板,挖小煤窯而發起來的有錢人。

錢有貴隔三差五地把這些人吆喝到一起,賭氣或是喝酒。

菜,非常豐盛。

酒也好,五釀液,三瓶。

大家熱火朝天。

金德旺那天喝得有些多了,迷迷糊糊的。酒足飯飽,他們又一起來到樓上,洗桑拿。金德旺沒洗。他在休息室裏坐了一會,那個左臉頰上長著一顆肉瘤的老朱也沒去。老朱也是喝多了。整個桌上,就數老朱喝得最多。老朱沒去,倒是縱恿金德旺去。他有些奇怪金德旺的沉穩,說:“你幹嘛不去洗個澡?這裏的小姐很好的,一個個都很年輕啊,二十來歲,細皮嫩肉的,就跟仙女一樣。”

“操一個才八百塊錢,”老朱說。

“我是不行了,”老朱歎著氣,“****不行了!他媽的,****行的時候沒錢不行,有錢的的時候****不行。”

“沒個****意思。”老朱說,“我現在沒事,就喜歡喝酒。”

兩人唏噓著,又聊了一會老家裏的事。金德旺告訴他,說自己的窯還在開著,但是和鎮政府一直有著摩擦。

“錢賺夠了,下麵油水不多,趕緊就歇手。”老朱說。

“夠這一輩子吃喝玩樂就行了。”老朱說,“別陷進去。”

“那就沒有意思了。”老朱說。

金德旺點頭稱是,他們都是過來人,有經驗的。

熱茶頂著酒勁,一會兩人都睡了過去。等金德旺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包廂裏。自身隻穿了一個褲衩睡在**。包廂裏開著空調,暖得很。一個年輕漂亮而又陌生的小姐正衝著他笑。

她穿得也很少,非常的性感。

“怎麽……在這?”

那個小姐笑吟吟地,扭著細腰,款款地坐在他的身邊,嗲嗲地說:“在這不好嗎?有我陪著你。”

金德旺當然知道是怎麽回事,可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眼前的這個姑娘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做不做?”那個小姐湊在他的耳朵上,小聲說。

那個小姐身上全是香味,說話的氣息把他弄得癢癢的。

“不,這……不要,”金德旺說。

“大哥,做一次嘛,”那個小姐用更加嬌媚的聲音說,“我不漂亮嗎?保證會讓你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