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初見端倪

我被馬思哲打斷的時候明顯一愣,幸好程叔沒看出異常。看來他的注意力都在馬思哲說得檀香木那裏。

馬思哲把我們下台階時發現檀香木的經過,添油加醋安在了溶洞裏。故事精彩之至,說得我都快相信是真的了。這小子說謊的功力倒是一點沒減,把程叔唬的一愣一愣的。

程叔倒是沒懷疑,一心都在想那檀木香灰

“我當時想這檀香木封牆不是能辟邪嗎,也挺常見,就也沒多研究”馬思哲一臉無知,繼續編著瞎話。

“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檀香木在尋常人家用來封牆,是驅邪避凶,在墓裏可就沒有那麽簡單”程叔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難道還有什麽不同”

“當然不同,你們這些後生小子當然不知,據古籍中記載,檀香木灰在墓中一般多做封骨用”

據程叔描述,封骨也是巫術中的一種,並且是極惡毒的一種。

死者在生前就會尋找好和自己生辰八字相克的人,當做魁影。在自己彌留之際,命人將魁影在水中溺死。隨後將屍體用檀香木燒成灰,摻黑米,用泥土封在墓道中。

寓意死者的下一世順風順水,不再有命格相克的人糾纏。

“難道說那牆的後麵都是骸骨?”想想就覺得毛骨悚然。

“隻是為什麽會出現在那個溶洞,確實讓人有點想不通”程叔百思不得其解

我心說,你別想了,能想通就怪了。

“別在這說了,怪陰森的,我看這通天殿詭異的很,別一會出什麽差頭,想走都走不了”馬思哲打了個寒顫,邊摸著胳膊邊說。我能感覺到馬思哲現在急須把他們打發走,估計他現在一肚子話,憋的快內分泌失調了。

“剛才我們在樓下看見很多奇怪的東西,你們要不要下去看看,沒準能有什麽線索”我突然想到他們倆從暗道出來後就直接到了二樓,對一樓的情況都不清楚,樓下的東西我們看不出端倪,沒準程叔能知道。

再一個就是想個合理的借口把程叔和霍英支走。至於蔣六,我實在想不出什麽好借口。

“我和霍英下去看看,你們在樓上不要亂動屋子裏的東西”程叔下去前囑咐我和馬思哲。

馬思哲像個小媳婦一樣,乖巧的點了點頭。我也跟著順從的點了一下。

“蔣六也去吧,萬一有什麽費力氣的事,一個女人一個老頭也不好弄”馬思哲樂嗬嗬的說,我心裏一緊。

馬思哲這也太明顯了,明擺著有什麽話要背著別人。

程叔隻說正合他意,和蔣六霍英三個人一同下樓了。他們剛走,馬思哲就滿屋子尋找程叔說的暗道,我就跟著馬思哲後麵來來回回的轉悠。

“你傻啊,說的這麽明顯,不怕讓程叔聽出來”我壓低了聲音,小聲低估。

“你當程叔是你,那種老狐狸怎麽可能看不出來。我這麽說就是讓彼此麵子上都過得去罷了”

說話間,馬思哲發現了屋子裏有不少雙開的門,門的布置很奇怪,什麽走向的都有,看不出都是做什麽用。

“那怎麽辦?我們一共就這麽幾個人,不能內部搞分裂吧”

馬思哲像聽了什麽笑話一樣,無奈的看著我“你是不是吃公糧吃傻了,還內部分解,你以為人家把我們當自己人嗎?”

“我倒是沒這麽想過,最起碼不是敵人吧”

“那是還沒什麽利益衝突,要是真有矛盾那天,可能還不如敵人,敵人不會讓你防不勝防”

我沉默了,心裏更加不安。程叔是老江湖,如果想算計我和馬思哲,我們倆根本防不勝防。

“除了我,誰都不要相信”馬思哲向暗房中探頭看去,慢悠悠的對我說。

“你我也不相信”我撇撇嘴。

馬思哲回頭踢了我一腳,轉身走進暗房中。

我沒跟著進去,踱到樓梯那看了樓下一眼,程叔在手裏拿著那幹屍的裙擺對霍英說著什麽,蔣六在一旁漠不關心的站著。不一會,暗房裏傳來一嗓子

“滾進來”

我隻好乖乖的跟了進去。

暗房裏一片漆黑,還有一股東西發黴的味道。我掏出手電筒,看見馬思哲坐在一張桌子前,看書!那認真勁兒,當年期末考試時候都沒這麽認真。

“馬爺,你這是什麽東西上身了嗎?”

“你快過來看”馬思哲沒理我的吐槽,隻招呼我過去看

暗房原來是個藏書的地方,屋子不大,四麵都立著書櫃,有竹簡,有帛書,也有紙質的書籍,隻不過紙質相對來說較少。事到如今我也不糾結這東西為什麽不腐,這裏根本就沒有按套路出牌的東西,碰一樣想一樣,心太累。

“你看”馬思哲把手中的書往我麵前一攤,眉頭緊鎖,像看到了什麽讓人難以接受的事。

“這什麽呀”我問。

“不知道”

“……”

我被噎住了“不知道你還看的這麽苦大仇深的?我還以為你看你家賬本呢”

“我看我家賬本的時候向來都麵帶笑容”

我懶得和他拌嘴,低頭看了看他手中的書。我摸了摸紙張的質地,有點像世伯紙。這種紙最早開始流行於魏晉南北朝,具體什麽時候出現也無從考證。

看了看書上記載的內容,我隨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書上記載的文字,竟然是有關西漢的內容。

‘我怎麽看著有點眼熟呢’

‘當然眼熟,我們不久前剛見過類似的文字’我看向馬思哲,示意他好好回憶。

馬思哲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之前在白骨溶洞看到的字和這本書上的一模一樣’

沒錯,記載這本書所用的文字,和之前在白骨溶洞牆壁上的文字都是漢藏語係的分支。既然這墓中的記載都是這一種文字,最起碼能說明一個問題。這本書是某個少數民族對於西漢時期中原地區的描寫。

漢藏語雖然是中國絕大部分少數民族使用的語言,但是這墓裏文字,卻不同於我之前了解的所有旁支。既有藏緬語語法的特點,又有隸書的書寫方式。這也是我斷定這本書是少數民族所著的理由之一。

藏緬語族包含四百多種語言,其中隻有一少部分屬於中國的民族。其餘都分布在尼泊爾,不丹,巴基斯坦等地區。藏緬語族之下又分成很多分支,種類之多,無法統計。

書上大概記載了一些事情的年份,繁瑣複雜,和後麵的一些書結合起來,發現這個屋子裏的書所記載的事情都是同一件。可以說這個暗房就是為了記錄這一件事而準備的。

書中記載的東西複雜冗長,又有很多我看不懂的地方,費了很大的力氣,我整理出了個大概。而這個故事竟然跟一個國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書中記載的主人公叫那巫,是古滇國的算師。所謂算師,跟國師沒什麽太大的區別。幫統治者出謀劃策,煉丹製藥。唯一的不同就是,算師的選任是由上一代的算師離世而決定的。算師在去世同時降生的嬰兒,被選作下一任算師。天意而為,生生不息。

那巫是古滇國的第七任算師,在他在任期間,發生了一件怪事。

一日,那巫正在寫煉丹需要的藥材,有人來訪。那巫看了一眼來人,是一用著麵紗遮住半張臉的妙齡女子。

‘敢問姑娘何事’那巫停下筆,問眼前人。

‘算師為何不先詢問我是何人’女子麵色淡然的說。

‘你是何人並不重要,既然找到我,想必是有事相求’那巫平日行善,不少人都會找他來幫忙,多半是看病拿藥,所以隻當來人也是一樣。

‘也許你知道我是何人後,會更相信我說的話’

‘那好,敢問姑娘是何人’

‘哈尼族幽女’說完,將臉上的麵紗拿掉,露出的是一張絕色的臉,臉頰上紋著雲錦的圖案。

那巫聽後,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女子麵前,畢恭畢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頭,將食指放在眉心,閉著眼睛道了聲‘幽女庇佑’

哈尼族是古滇國先民,後來又融合了其他民族。那巫在位十幾年,從來沒見過幽女。幽女一般隻有在國家舉行祭祀,或者與周邊國家發生衝突時才會出現主持。今天突然到訪,讓那巫很不安。

‘不知幽女有何事吩咐’

大概停頓了一會,幽女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古滇將亡’

一個月後

那巫帶著巫女交給他的東西,來到了長安,也就是現在的陝西省西安市。

站在城門前,那巫想起了那日幽女交代他的話。

哈尼族的幽女每年都會為古滇國占卜,今年的卦象顯示古滇的國運越來越弱。最晚會在明年消失不見。

‘我能做些什麽’那巫是聰明人,幽女造訪一定是有任務要交給他,不然此等大事,何必通知他一個小小的算師。

幽女從袖子中拿出一隻銀龜,交給那巫。‘你隻需將這隻銀龜放在未央宮中的床榻下就算完成任務’

書中的內容戛然而止,沒有交代那巫到底有沒有完成任務,也沒說為何要把那隻銀龜放在未央宮。我翻遍了其他書,內容都是一樣。沒有更多的內容。

這裏提到了一個國家,古滇。

其實曆史上,古滇國的滅亡一隻是個未解之謎。有人猜測是因為瘟疫,有人覺得是天災。這些都隻是考古界的推測。司馬遷的《史記》中對古滇國的描寫,隻有‘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南以什數,滇最大’寥寥數筆。大概意思就是,西南地區的國家眾多,夜郎國最大,夜郎國以西,滇國最大。

我們現在對於滇國了解隻局限於燦爛的青銅文明,局限於古滇國的文化。可是對於這個國家的政治和軍事,仍舊一無所知。

‘沒準這個墓跟古滇國的亡國之謎,還有點關係’馬思哲跟我想到了一起。現在我能確定的事又多了不少。

夜光頭骨坑能看出這墓跟一個盛大的祭祀有關。白骨溶洞中的壁畫接著證實了這一想法。樓下的女屍加上這本書,又跟哈尼族有了千絲萬縷的聯係。到最後牽扯出了一個國家,古滇。整件事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