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蓑煙雨任平生。

一哥先是一愣神,隨即咧開嘴,掐著我的臉,又扯了扯,跟糊麵餅一樣,揪了半天:“沒死,你真的沒死……”

“快,給我吃點靈丹什麽的,我感覺我七竅快要炸了。”我朝著臉上一抹,哇呀一聲叫了出來,滿手都是黑紅的血液。

一哥也沒有客氣,喂了出了兩顆丹藥,再看看北鬥天罡中的桂兒已經奄奄一息,被陣法所困,難以有所動作。

“怎麽會,你怎麽會安然無恙。”她吃驚的問道,而透明暗淡的身影證明,在她要置我於死地的瞬間,遭受到了重創,不然一哥也不能搶先一步布下陣法。

大紅公雞可能是吞噬太多的陰煞之氣,萎靡不振,站都站不穩,也沒有了之前的威風。

“老子命大,不跟你個撲街一樣。”我故意氣她道。

“你!”桂兒暴怒,又要衝了過來,可是天罡之陣流轉,她難以抵抗。

一哥伸手召劍,青鋼劍被握在手中,劍指桂兒的玄府,我知道那裏就是他所說的鬼門所在,一旦刺穿,必定是落得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這可是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哥,咱是不是殘忍了一點?”我小心的開口問道,“真要弄死她?”

沒有想到的是一哥竟然點了點頭,開口道:“桂兒雖也是可憐之人,無奈負有業罪,早已沒有了人性,她心中端是怨毒惡煞,今日不除,他日桂兒卷土重來,你能守得住這一方安寧嗎?”

他這話說的於情於理都沒有半點問題,也不知道是哪個政法大學畢業的。

一哥劍指桂兒玄府,她終於是露出了恐懼之色,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朝後飛去,而一哥顯然是料到了這點,一道符中火射出,這次的符中火大的驚人,一道火球直接將桂兒打的摔在了地上,渾身抽搐。

這個時候,一哥拿著劍,衝著桂兒一劍劈了下去,卻是停在了半空中……

“咋地了?”我問道。

看著在地上抽搐的桂兒,一哥居然動了惻隱之心,你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咱不是說好要除掉她嗎?

“那啥,要不你來吧。”他轉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熱切的,好像我是黨的接班人一樣,我趕緊搖搖頭,“不妥不妥,還是你來把。”

“今天不除掉她,後患無窮啊,你可想好了。”我怕這小子心性不堅定,開口道。

一哥似乎在猶豫,拿起的劍也遲遲沒有劈下,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桂兒身前的黑霧再一次的凝實起來,知道這娘們要是再爬起來,我兩可就真死定了,大哥可不想再被放風箏了。

我看到桂兒嘴裏嘟囔著,好像在說什麽,而一哥更是把眉毛凝成了一團,跟八兩金似地。

我終於是聽清了她在說些什麽。

“三郎,三郎,你到底在哪,你去哪了?”

三郎……

不禁鼻子有些酸酸的,她反複地說著這些話,哪裏有半點惡鬼的樣子,就像是被人拋棄的女孩一樣,令人心生憐憫。

“三郎已經死了,他就被埋在那株鬼槐之下。”我開口道,“你再也見不到他了。”

“死了?”她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此刻桂兒已經恢複了本來的樣子,一半腐爛的臉也變回了原樣,身形透明,我知道,就算是一哥不動手,她也活不下去了。

“我猜,他可能真的死了吧。”桂兒最後歎了一口氣,仿佛穿越了百年的一聲歎息,終究是為這場糾葛畫上了句號。

她眼角劃過一滴淚水,落在地上,晶瑩剔透,宛若珠玉,鬼也會哭嗎?

我不知道,桂兒突然尖嘯一聲,向著我撲了過來。

從我這個角度,我看到她臉上並無凶相,反而是一臉的解脫,而看在一哥眼裏,就不是這樣了……

“一哥,不要,別……”我來不及製止他,因為一哥的青鋼劍已經從桂兒的後腦勺刺了進去,紮了個前後錚亮。

“你很……像他……”也許是解脫了,桂兒變回了那個穿著淡紫色裙子的小女孩,那可能是三郎與她見麵時,她最好看的樣子。

桂兒,消失了……

徹底的消失了,隻有那地上的女鬼淚證明他的存在。

“一哥,她不會再出現了吧?”我問道。

“不會了,魂飛魄散,天地之間再沒有她的印記了。”一哥悵惋道。

在她身影消散之後,點點幽光中,居然掉落了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白色骨頭,而胸口的骨墜,不,不是規墜,現在它有一個拉風的名字,如果我看到那冥河鐵索之前沒有聽錯的話,骨墜叫做長生天。

長生天微微發燙,竟然從我胸口飄了出來,要不是戴在我的脖子上,還不知道要飛到哪裏去,而桂兒身體裏的指甲塊大小的那塊骨頭,居然與長生天契合到了一起,補上了其中的一塊缺口。

“長生天……”我嘀咕了一聲。

“什麽?”一哥的驚訝程度超乎我的想象,“你說這是長生天?”

我看著他,至於嗎?

二百五。

一哥一把拉著我的手:“你說它是長生天?誰告訴你的?”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這骨墜中,住了一個人嗎?確切的說,她並不是人。”我說道。

“你說是她?不是被雷?哦哦,是這樣,是這樣的,長生天的話,就算是天雷地火也傷不得的,那可是長生天啊,你小子……”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一個勁的感歎。

“桂兒怪不得這麽凶惡,居然是得到了長生天的一小塊殘片,我們能贏,多虧了你,她要殺的時候,突然受到重創,便是你的長生天影響到了她,若是當年鄧先公知道桂兒有這東西的話,他肯定不會顧忌什麽屍解成仙的天和,沒想到,你小子這層造化,一啄一飲,天意,天意。”一哥說著說著,居然頭一歪,昏了過去。

他實在是太累了,先是大戰骷髏海負傷,又被桂兒打的吐血,之後布下陣法的時候耗盡了心神,已經是強弩之末,如今激動之下,終於是心力不濟,昏倒了。

天生的命苦啊。

我將那滴女鬼淚收起來,看著流出口水的一哥,一哥啊,睡吧,一起睡吧。

一頭栽倒在一哥身邊,沉沉的睡了過去。

胡碧落,謝謝你。

想必是天亮了,天有些灰蒙蒙的,隱約能聽到人聲,一顛一晃的,有人抬著我們下山,我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就看到六旬老漢的一張臉正焦急的跟人說著什麽。

“醒了,醒了。”有人喊道。

“黃家老爹,這個還沒醒,你看……”又有人說道。

“那位有的是能耐,不妨事,不妨事,我兒子醒了就行,兒子,兒子……嘿嘿。”他衝著我傻樂著,我一時有些感動,老爹居然尋來了,看他臉上的灰土,估摸著跟我一樣下洞的時候,受了點罪。

我兩還真是一家人,傻的可以。

“一哥那?”我虛弱的問道,說話的時候感覺喉嚨裏有砂紙,摩的聲帶很疼。

“他?”老爹指指旁邊的兩人,正抬著一哥下山,看樣子一哥睡的挺香,哈喇子流了一脖子。

我兩被送到了鎮上的醫院,依稀記得老爹開拖拉機的樣子,大有大慶藤原拓海的風範,我才知道,高手在民間啊……

然後一哥就被甩出去了……

好尷尬。

老爹,停車啊,出人命了……

大約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左右,我和一哥才出的院,醫藥費什麽的是村裏人湊得,除此之外還湊了三萬塊錢給一哥,這事情算是徹底結束了。

我和一哥在我家又住了兩天,哈爾濱那邊編輯摧的厲害,我也該走了,舍不得離家那是自然的,所謂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兒子也不能呆在兩老身邊。

收拾了東西,跟老爹老娘道別之後,我是和一哥一起走的。

在鎮上等火車的時候,一哥似乎有什麽事,消失了一段時間,等到火車來了,檢票的關鍵時候,他才匆匆的趕了回來,我問他他去哪了。

一哥神秘的說:“去獻愛心去了。”

你這鐵公雞,守財奴還獻愛心?我白了他一眼。

一哥也沒有跟我爭辯,看起來心情大好,嘿嘿的傻樂著。

後來我才知道,他真的是去獻愛心了,就在火車站旁邊的募捐箱裏丟了四萬塊錢,幾乎是他身上所有的錢了。

按照他的話來說,我一個孤家寡人,要那麽多錢幹嘛,這四萬塊錢對某些人來說,能救命啊。

我估計是沒有一哥的覺悟了,看著他雲淡風輕的一張臉,心中居然產生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他還真是一個特殊的人。

“喂喂,你小子眼神有點怪啊,別愛上我啊。”他笑道。

“是啊,我就是愛你啊。”我特別的往過蹭了蹭。

“那就來吧,互相傷害啊。”他賤賤的笑著。

“滾犢子……小兔崽子。”

一哥看著窗外,手指頭敲打在玻璃上,下雨了……

正所謂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再見了大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