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竅未開

所謂大夢不覺,可能就是這個意思了。

當我從碗兒店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燥熱的天氣讓我出了一身汗,不免有些難受,我看到一哥光著膀子,正坐在屋子裏吐納,他可能醒來很久了,隨著胸膛有節奏的起伏著,一口口濁氣從他的口中呼出來。

別說,這小子身材挺好的,怪不得打起架來跟個體操運動員一樣。

我覺得是不是也應該學習一下這吐納之法,畢竟我也有一點的道力,關鍵的時候還是能感受到的,一哥白了我一眼,說你沒這心境。

這大頭蒜。

我酸了他一句說藏藍彩都沒正眼瞅你,你還露個膀子坐屋子裏,騷不騷啊?

他聽到我說藏藍彩,臉色一紅,反駁了兩句就不在說話,繼續做他的水磨豆腐般的吐納功夫。

對門瑞福堂的裝修好像比碗兒店要好點,最起碼表麵的金粉,黃紙以及銅台籙幡的比碗兒店好多了,碗兒店隻有兩大紅燈籠高高掛。

不過一哥對對門那老頭嗤之以鼻也是有道理的,注意是對那老頭嗤之以鼻。

那老頭又是藏藍彩的老爹。

“藏百實那混蛋騙子,沒一點本事,還他娘的霍霍別人,媽的,我都不知道給擦了幾次屁股了,要不是看在藍彩的份上,都不知道這騙子死多少次了,還對我大呼小叫,罵罵咧咧,說我想勾搭他女兒,真想一腳踢翻那王八蛋。”

感情是藏百實是個江湖神棍,可是還要接這驅邪除鬼的活,一哥看在藏藍彩的份上去幫了幾次忙,清理了攤子,結果還不討好,藏百實把一哥當流氓了……

不過您這眼神,看到藏藍彩我都怕你把眼珠子都瞪出來,說你流氓都是輕的,整個一色盲。

我去後院洗了把臉,捯飭了一番,回到正堂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哥吐納完了,精氣神明顯的不一樣了,說實話有點羨慕,隻是我也不能讓他教我,畢竟宗門道庭最是講究這些傳承,我可不想叫這小子掌教師傅,還是算了吧。

再說了,我那點道力,扔張符中火連個煙頭都點不著。

更別說燒鬼了。

給鬼樂嗬的變個戲法人家都不領情。

閑下來,我問一哥,昨天晚上他說的那心念魔障是怎麽回事?

當時我們三個都中了四目灰瞳的幻術,被激發出了心魔,我的是瓊樓當中的許多女孩在赤腳跳舞,後來長生天一警示,我就醒了過來。

一哥的貌似比較遭人恨,導致他直接把四目灰瞳給劈了。

柳瓏明衍的,誰也不知道,哭哭笑笑的有些難以理解。

一哥說心魔就是你內心深處最害怕的,最不想再一次經曆的東西,這心魔平時就在你靈台玄府之中,也就是記憶的一部分,那四目灰瞳便是把這部分記憶放大成魔念,幹擾你的心神,將你重新帶回那個場景當中,其實挺可怕的,有些道人修士屍解成仙的時候,還會有心魔劫這一說,不知道多少人就是敗在這一劫上,化作一捧塵土。

我問一哥你的心魔是什麽?當時你見到了啥?

一哥瞅了我一眼,說,還能有誰?當然我師傅死的時候了,媽蛋,這麽多年了,老子還是忘不了。

這個可以理解嘛,畢竟是他的師傅,師傅死了,成了一哥的心念,他害怕重新經曆,很正常啊。

可是我這心魔是幾個意思?

我把我的心念魔障跟一哥一說,他衝著我賤笑著:“你小子是不是按摩被人家抓過?有心理陰影了?”

“我說正經的那。”

“那我真不知道你怎麽回事,跳個舞能有啥害怕的,還成魔障。”一哥做了個無所謂的樣子,開始收拾桌椅板凳。

得,問了個地老鼠,一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可能是四目灰瞳的幻術也有出錯的地方罷。

一哥收拾完以後,回過頭來衝著我說道:“柳瓏明衍那個人,你覺得怎麽樣?”

我聽這麽問,估計那小子有啥地方引起一哥的注意了,就說道:“我覺得小平頭挺好的啊,雖然有點傻,蠢萌蠢萌的,不過一手道術也挺厲害的,昨晚那易星盤的道法你也見識過了,而且跟你配合的也恰到好處,怎麽?他有什麽問題嗎?”

“問題的話,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一哥想了想,“昨晚我們都被心魔所攝,我脫困以後以紫薇指訣破他心念魔障,卻是被反噬了回來,這小子魔障幾乎成劫,當我再一次想要助的話,他卻自己轉醒了過來,這份心性著實難當,能靠自己走出如此深種的心魔,他可厲害的很那。”

“你不也走出來了。”我翻著眼皮看他,那意思很明顯,你能行,就不許別人能行?

一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你怎麽就不懂那?我的意思是,他的心魔深種,遠比我要來的厲害,外界幾乎難以相助,他卻能憑自己的本心走出來,這才是本事,懂了嗎?”

你說懂就懂吧,看著一哥跟個土撥鼠一樣要跳腳,我隻能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讓其自己體會。

打開手機看了看,有九個未接,我還以為是曠工的事情被主編發現了,要訓我。

結果一看是謝旋,雨絲兒和林醫生打過來的,鬼剃頭壓根沒理我。

雨絲有條短信,大致意思是我去哪裏了,我直接略過了。

倒是謝旋的有意思,第一條大致是說,你小子真是好運氣啊,是不是算到今天那禿頭要住院?這曠工值啊,根本沒人查。

第二條是說,主編病了,現在在市中心醫院,他們已經去看過了,等我看到短信以後記得去瞧上一眼,末了他注明說主編這病,像是中邪了……

我先是長舒了一口氣,看來曠工的事沒有大礙,剩下的就是準備去醫院瞧上一眼主編,主編原名張兵,香港大學中文係的高材生,跟林夕做過校友,一手文字能玩出花來,雖然他脾氣不好,可能是有鬱鬱不得誌的嫌疑,文字這點上我們還真是拍馬都趕不上。

張兵中邪住院了?

這倒是稀奇。

提起住院這茬,我突然想到,醫院還有個倒黴大叔那,他是個流浪漢,不知道情況怎麽樣了,好了沒有?

想到這裏,我給林醫生打了個電話,他之前給我打電話可能是有什麽消息要告訴我,電話那頭是忙音,估計他顧不上接,我招呼一哥去醫院一趟,一哥說他要看店。

我看了看幾乎要結蛛絲的碗兒店,看個卵子啊。

最後拿了兩斤豬頭肉的代價才請的一哥和我走一道。

外麵的天氣還是挺熱的,悶呼呼的那種熱,著實讓人心裏不痛快,到了市中心醫院的時候,發現這裏熱鬧的緊,好多家記者在采訪,還有警車在小花園那邊拉著警戒線,我知道,這是我們昨天晚上縱火的原因,我和一哥灰溜溜的就走掉了。

進了住院部我看到了好多人圍著林醫生,我對這個醫生印象還不錯,林醫生有些疲於應對,因為基本上都是送錦旗的,還有的就是直接把錢往手裏塞。

“我說過了,病人是自己轉醒的,我們隻是做了應該做的,你們,哎,你們不要這樣。”林醫生慌亂的把塞進兜裏的紅包拿出來,卻不知道換給誰,一臉的悲催。

我和一哥相識一笑,嘿,好了,被四目灰瞳拘走魂魄的人都醒了,這無疑是最好的結果。

林醫生看到了我,著急的從人群中抽身出來,拉著我進了辦公室,看著他滿頭大汗的樣子,我真心覺得也聽不容易的。

我說,林醫生你招呼我過來是不是那大叔醒了?

他倒了杯水,點點頭,說醒了,昨晚就醒了。

然後,我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大叔醒了之後,應該怎麽辦那?

我一直沒想過這大叔的安置問題,總不能把他轟出去再去流浪吧?

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去看看他吧。

林醫生也是這個意思,他說病人醒了以後觀察了一陣子都沒有大礙,理論上是能出院了,他疑惑道:“這病來的突然,去的也突然,醫院為這事也是愁大了,我們什麽準備也沒有,更沒有得出有用的結論,這事就這麽過去了。

可不,就這麽過去了,我昨晚吐了一缸子的血怎麽沒人說,那小花園你還以為放煙花那?

林醫生還有事情要忙,我和一哥進了大叔的病房,大叔已經醒了過來,還是那副黑漆漆的樣子,也不知道洗漱,眼神呆滯,穿著病服,胡子拉碴的,隔壁那姓王的病友說他昨晚醒了就是這樣,嚇的他們都不敢睡,快熬死了。

我抱歉的說了兩句,連大叔的名字都不知道。

“大叔,還記得你叫啥名嗎?家住哪?”他眼神茫然,轉過頭來看著我,一點情緒波動也沒有。

然後轉過頭,繼續對著牆壁發呆。

一哥上前探了探他的靈台,道力流轉,歎了口氣道:“有一竅未開,心智不熟,遇到了就是緣分,帶回碗兒店吧,齊老頭許是有什麽辦法。”

我知道一哥最是見不得人受苦,要不然捐錢捐的那麽痛快,這都是有原因的。

大叔自然也不例外,帶回碗兒店?

這是個好主意,一竅未開,總比一竅不通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