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方外無缺

赤紅的光芒透過衣服的孔洞而透露出來,屋子裏也染上了這一抹煞紅。

鑽心的疼痛,灼燒的感覺讓我腦袋都要炸裂一般,死死咬著牙齒。

“這是怎麽回事?”心裏頭的聲音無法在緊咬的唇裏發出來。

我伸手往胸口掏去,想要把長生天取出來,一碰到長生天的時候,手上“滋”的一聲,竟然冒出了焦煙,空氣中一股難聞的燒焦的味道。

“好痛!”

“好燙!”

“長生天,你怎麽了!”

……

燙的我四肢都在扭曲著,意識在模糊和清醒之間遊離,每次要痛的昏過去的時候,那一大片灼燒的熱量就將我喚醒,我隻能是忍受著這難以接受的痛楚。

長生天,時隔這麽久,第一次有了反應,可這反應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這舞不錯,賞!”

“謝過大王。”

“不如就留我軍中,做個……”

“大王說笑了……”

……

腦子有兩個聲音,一男一女,一個低亢而富有力量,一個嬌小而不卑不亢,兩個人看不清樣子,隻是在說著什麽,隱約能看到一襲狐毛貂裘裹在一個身材挺拔的女人身上,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而另一個人身上跨著彎刀,背負弩箭,毛氈圓帽,一副孔武有力的樣子,卻也是看不清樣子,隻是站在那裏,就好像要讓人臣服下去一樣。

這是什麽景象?

是長生天要讓我看到的嗎?

這是發生在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頭痛欲裂,苦不堪言,用力的抱著腦袋,這場景慢慢的渙散,似乎有人在輕聲的歎氣,有人的極力的挽留,有弩箭破空之聲,有低沉痛哼之聲,更有軍士抄戈,旌旗獵獵……

當這場景從我腦中消散之後,耳邊隻留的一聲“大王”,再無聲音。

當我長出了一口氣,準備將長生天取下來的時候,那一股灼熱如同濤浪一般再一次的湧了上來,這一次恍惚是鈍刀子割肉一般的火辣辣的疼痛,長生天像是要嵌進我的胸口當中……

我伸手要觸,可是痛到我四肢扭曲,身子如同被吊起的蝦子。

這是?

腦中的場景是碩大的匾額,上麵是漆紅的,宛若人血一般的紅,豔的直刺人的雙目,大的讓人都覺得自己渺小,高大的飛簷閣樓赫然在我麵前,上不見頂,下隻有深不見底的樓梯石台,那一根根撐著樓宇的白玉柱子,彰顯著這裏的尊貴不凡,也象征著這裏的主人高高在上。

最為高大的柱子上隻有兩幅巨型的雕刻,左側是深海當中,蛟龍互搏,而有兩隻大手,左右互擒,一手一隻,右側是高大的麒麟瑞獸蹲伏一旁,而一白狐正從洞裏走出來;這兩幅風格迥異的圖畫之上,便是那碩大的豔紅匾額,上書四個大字“方外無缺”。

端是氣勢非凡,鐵畫銀鉤,雖是文藝清新之意,配合那殷紅的背景,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順著亭台樓宇的角落往裏望,似乎有人在翩翩起舞,舞姿婀娜,姿態不一,在瓊樓玉宇當中有美人起舞,我怎麽會看到這些?

等等,這場景,啊,好痛,沒錯,是那心魔!

在玉伢子的四目灰瞳所激發的心魔當中,我和一哥,柳瓏明衍都中了招,當中心魔最重的是柳瓏明衍,最正常的是一哥,而最離奇的便是我,我的心魔場景,正是和這裏一模一樣的那舞女起舞……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長生天為什麽要讓我看到這些東西?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的清晰,更加的觸手可及,我仿佛能摸到那白玉石柱上的粗糙顆粒,似乎能碰到那一個個舞女的裙擺,直到我抬頭向著那高台之上望去,赫然猶如雷劈一般。

心髒幾乎都驟停了下來。

是,是!

那是胡碧落!

她一身白色貂裘,正端坐在玉台之上,微微靠著青綠的鏤空金絲團座,眼睛隻是輕輕的掃過那些舞女,不喜不悲,沒有一點表情流露,似乎在看一些木頭一般,沒有一點的情緒波動。

而那個樣子,我分明知道,那就是胡碧落!

那曾經懷抱繈褓中的我,慘然“求死”胡碧落;那在冥河之上,喝退冥河鐵索的胡碧落;那一次次保護我預警的胡碧落,如今她終於是清晰的出現在我麵前,我甚至覺得有些不真實。

或者說著就是夢境。

我終於能夠看到她的樣子,皮膚細白如脂玉,。裸。露的半個腳踝玲瓏可愛,鼻子細細嗅著什麽,一雙眼睛上有一股子的靈動,卻也有讓人無法離開視線的魅,惑,纏,她好像很無聊,很傷感……坐在那裏,與整座宮殿格格不入。

“胡……”我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她,張嘴也發不出聲音。

這是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我看到在胡碧落的胸前,也有一塊長生天在晃動著,隻是這塊長生天,不是我的殷紅之色,而是雪白的一塊,白的跟那貂裘幾乎融在一起,隻不過比我胸口的長生天,要完整許多,果然,我的長生天是殘缺的。

真正的長生天像是一塊有著細微凸起的石頭,雪白無礙,胡碧落偶爾伸手觸摸一下,長生天上同時閃爍著不同的色彩,從白色開始,青,紫,紅,藍,灰,橙,一共七種顏色在不同的位置相互出現。

這便是長生天的本來麵目嗎?

我如今的長生天隻有紅色一種顏色,卻是在那長生天中所占的比重最大的一塊,也就是說其他顏色所存在的位置,都遺失了……

是什麽導致長生天成了這個樣子?

又是什麽,讓胡碧落成了身死,成了一個虛弱的魂魄,隻能藏身在長生天中,又是什麽讓她心灰意冷,甘願受五雷轟頂……

期間發生了什麽?

而這方外無缺,承載的又是什麽?

突然,胡碧落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柔魅的眼神向我這邊掃來,直盯著我的眼睛不放,那無趣之極的一張臉上,展露了一抹的笑意,她輕聲道:“你來了?”

我一時間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說什麽。

這不是長生天所給我呈現的景象嗎?

那胡碧落怎麽會看到我?

這僅僅是胡碧落,或者長生天所封存的一段記憶啊!

就在我腦子亂成一團之際,一個聲音從我身後響起,那人一步從我身軀中穿梭而過,我隻來得及看到那一身的錦繡華衣,每走一步,腳下便是金蓮綻開,所謂步步生蓮……

這段記憶終究是潰散了,消散的無影無蹤。

我終於是緩過勁來,胸口的灼熱感慢慢的褪去,我不敢再用手去觸碰長生天,而是將那藏百實留給我的匕首輕輕的將長生天挑動出來,長生天上麵赤紅的光芒,慢慢的沉寂下去,而那匕首卻是在飛快的生鏽,腐朽,最終成為了一塊廢鐵,我似乎看到,長生天的紅,好像更加純粹了一點。

“玉麟胎。”耳邊一聲輕語。

“誰!”我大驚,幾乎是喊出聲來。

卻發現周圍空無一人,靜的隻有一哥吐納的聲音。

“別抽風,大晚上的。”一哥的聲音從正堂傳過來。

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有我自己知道,那出現的“方外無缺”,胡碧落,那背著弩箭的男人,步步生蓮的男人,這些我都是親眼所見。

而這一切的一切,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長生天給我看的這段影像,有什麽特殊的意義嗎?

我不明白其中的寓意,甚至不知道跟我有什麽關係,我隻知道一個名字,隻知道那個叫做胡碧落的女人,對我,對我黃泉有大恩,我必得報,我欠她太多了。

從繈褓開始。

“玉麟胎。”這三個字,清晰的在我腦海裏。

此刻我睡意全無,反複念叨著這三個字。

一哥曾說過,胡碧落的魂魄受損嚴重,隻能借著長生天這種鬼神難測的神器保留神智,若是離開長生天,勢必會消散在天地當中……

而讓胡碧落所能重新為人,行走在日光之下,擁有自己的身軀,隻有那傳說中可再造身軀的玉麟胎,以及可以滋養靈魂,修護魂殤的大椿木,此兩者缺一不可,隻有玉麟胎而沒有大椿木,脆弱的胡碧落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入主玉麟胎當中……

而現在,“玉麟胎”再一次的在我耳邊響起,我知道,那肯定是胡碧落的聲音,她已經很虛弱了,虛弱到就算是長生天也保不了她多久,虛弱到隻有快點找到玉麟胎方能救她……

而玉麟胎!

你在哪裏?

我幾乎是跑出去的,用力的搖晃著一哥的身子,他看到這個樣子,呢喃道:“……夢遊?”

“玉麟胎,一哥,我要知道玉麟胎在哪,不管怎麽樣,是偷也好,是搶也好,我一定要得到它,胡碧落她的時間不多了!”我近乎崩潰的喊道。

一哥聽完之後,歎了口氣道:“搶你是搶不走了,現在……唉,實話跟你說吧,你還記得我說過,早些年,玉麟胎,被人從川蜀養屍地帶出來了嗎?”

我點了點頭,這話我一直記著。

“是個茅山道士。”他看著我,眼神中有一股難言的意味。

茅山道士?

難不成!!!!

我狠狠的把拳頭砸在桌子上,就這麽錯過了!

一哥此話一出,那茅山道士,必定是茅子倦,桃仙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