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整整一個晚上,喬清遠都守在東方不敗身邊,與他所料不差,到了後半夜,這人發起高熱來,渾身滾燙,寒噤不止,將自己的外衫也脫了加蓋在他身上,他仍是不停地抖著,不想他太難過,無奈隻好靠過去將他摟在懷裏,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暖。

低頭看著懷中滿臉虛汗,麵色白如紙的人,喬清遠不由得麵色一紅,連抱著他的雙臂都有些不自然,心說大家都是男子,有什麽好害羞的,如此生死關頭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

在黑木崖上見多了那些一臉大胡子的江湖人,對他們粗俗豪邁的行為舉止早就習以為常了,突然見到長得如此標致美麗的男人,他倒顯得局促庸俗了。

“蓮弟……蓮弟……”

喬清遠微微一愣,低頭看懷裏的人甕動著唇,似乎喊著什麽,剛想低頭去聽,卻見他的眼睛微微睜開,露出一對漂亮的眸子,喬清遠微微怔住,有些口齒不清:“你醒了?感覺如何?”

“蓮弟……好痛……”他低沉的聲音暗啞破碎,喬清遠聽不真切,但那個痛字卻是挺清楚了,還來不及再問清楚他哪裏痛,怎麽個痛法,那人便又昏睡了過去,許是身上的傷太疼,他連睡都睡不安穩,不時掙紮抽搐,喬清遠又給他喂了些水,之後這人倒也安生。

天快亮時,喬清遠終於熬不住,背靠著樹幹睡了過去。

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陽光穿過樹林,驅散了林中的濃霧,林中越發明亮起來,喬清遠打了個冷噤,忽覺有一冰涼的物體抵在自己的咽喉部,驀然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一雙滿是殺意的眼睛。

低頭一看,原是他的匕首落在了他的手裏,鋒利的刀鋒此刻正抵在他的脖子上,那滋味確實不好受,火堆裏掙紮的火苗發出幾聲爆裂終是完全熄滅了,晨風中帶著濃重的焦味。

對視了良久,喬清遠眨眨眼,伸出手探向他的額頭,毫不在意那匕首已經割破了他的皮肉,他無所畏懼的迎向男人滿是殺意的眼睛,鬆了一口氣道:“太好了,你終於退熱了!”

“你……是誰?”他的聲音喑啞無比,幹澀異常,如同破了的風箱,確定眼前這書生氣十足的男人不會對自己造成威脅以後,他收回了匕首。

“我是救了你的人。”

喬清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然流血了,用袖子擦了擦,拿過一旁的水囊得給他,“要不要喝點水?”

東方不敗戒備的看了他一眼,喉嚨的不適感讓他很想馬上接過水囊喝個痛快,但卻是哼了一聲,“你先喝!”

他僵硬的收回手,這是在懷疑這水吧,喬清遠苦笑的搖搖頭,還是第一次這麽不受人信任,便拔開塞子仰頭喝了一口,又將水囊遞過去,東方不敗見他喝過水後無事,便不再猶豫,拿過水囊仰頭豪飲。

“慢些喝,別嗆著了!”他擔心道。

東方不敗斜了他一眼,等喝夠了將水囊扔還給他,依靠著樹幹歇息。

見他手裏的匕首還對著自己,喬清遠好意道:“你且放心,我若有心害你,就不會耗費精力救你了。”

見他不說話,喬清遠湊近了些,“你的傷怎麽樣了,給我看下……”說著便伸手去拉蓋在他身上的衣服。

“滾!”東方不敗咬牙看他,雖然他現在受著重傷忍著劇痛虛弱不堪,但氣勢絲毫不減,嚇得喬清遠縮回了手。

“你別害怕,我又不會對你怎麽樣?”

東方不敗一個冷眼,喬清遠乖乖閉嘴,這人好大的脾氣……

“那你先休息著,我去再找些草藥給你治傷。”喬清遠扶著樹幹站起,拿了水囊離開漸漸走遠。

東方不敗一直盯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中,這才閉目向後靠在樹幹上,身上的傷撕裂般的疼痛,然而心裏更痛,痛如刀絞,深入骨髓。

蓮弟……蓮弟他死了……被他疼愛的盈盈一劍貫胸,若不是任我行與他苦苦纏鬥,更有向問天和那令狐衝從中相阻,不然他最愛的蓮弟怎會被傷到分毫甚至命喪他手。

蓮弟啊蓮弟,是我害了你,若不是當年放了任我行一條性命,如今你又怎會慘死,都是我害了你……痛苦的闔上眼,楊蓮亭慘死時的樣子深深刻在了他腦中。

冷傲絕美的一張臉上增添了幾分淒慘落寞,誰人知道傲視天下的東方不敗會為了心愛之人傷心垂首,再睜眼間,東方不敗眼中冷厲無比,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激**著驚濤巨浪,“我東方不敗今日對天起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害我蓮弟者我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聲音激**在林中久久盤繞,驚起了林中棲息的鳥兒。當一切歸於平靜,東方不敗盤腿而坐,運功護體,失血過多讓他身體虛損了很多,運行幾個大周天後,東方不敗有些體力不支,靠在樹幹上喘息不止,視線漸漸變得模糊,隱約看到有人走了過來。

來人正是采藥而歸的喬清遠,看他臉色又白了幾分,急忙過來查看,探脈而知他體內氣息很亂,驚道:“你現在很虛弱,不可強行運功療傷,最好用藥物慢慢調理才是。我還是先給你換藥吧!”

待東方不敗理順了一口氣,喬清遠已經動作利落的給他換了藥,有了藥物的抑製身上的疼痛減輕了不少,他眉頭微微舒展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他身著藍色儒衫,書生氣十足,五官立體,鼻骨挺直,眼睛如點墨般黝黑,眉宇間帶著一派正氣,一般這種長相的不會是大奸大惡之輩,東方不敗心中的警惕鬆了幾分。

喬清遠將水囊遞給他,東方不敗搖了搖頭,他便自己喝了兩口,潤潤嗓子道:“在下喬清遠,喬木的喬,清澈的清,遠方的遠,不知兄台怎麽稱呼?”因為剛才嚼了草藥,口中酸澀無比,不由得多喝了兩口。

東方不敗掃了他一眼,冷聲道:“東方不敗。”

“噗——”喬清遠很是不雅的噴了,劇咳不止,眼淚鼻涕都跟著下來了。

他的耳朵應該沒出問題吧?

“你是東方不敗?日月神教的那個?”他的聲音有些發顫,是被自己嗆得,在他麵前的竟是武林中殺人無數的絕世大魔頭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閉了眼不再說話,態度已經證明一切了。

喬清遠在內心很久才終於恢複平靜,凝視了這個男人許久,他長舒一口氣,這就是傳說中的東方不敗?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嘛。

從東方不敗這霸氣的名字,他想象中的東方不敗定是滿臉大胡子,身材魁梧有力,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豪放不羈的江湖人士,實在跟麵前這個有著絕代風華容若美玉的男子對不上號,他在黑木崖時,一直都想看看那東方不敗究竟是何模樣,又苦於沒有機會,如今這個心願已經全了,實在被眼前的東方教主驚豔了一把。

喬清遠將自己一套很少穿的衣服遞給他,道:“我的衣服你先穿著吧,剛洗過,很幹淨的!”這衣服雖然一點也不華美,簡單樸素,但是料子很好,穿在身上很舒服,不會磨到他身上的傷。東方不敗隻看了一眼,沒有拒絕,接過衣服就穿。

喬清遠擔心他身上的傷不便穿衣服,便猶豫著要不要去幫他一下,見他白皙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臉色微微變紅,這又如何逃得了東方不敗的眼睛。

東方不敗見這男人眼神亮亮的盯著他看,實在惹他心中不悅,他東方不敗豈容他這般隨意,冷眉一挑嗬斥道:“看什麽看,閉眼!”

喬清遠默,臉色更紅了,隻好轉過身去,聽著身後那簌簌穿衣聲,喬清遠隻覺得自己耳根發熱,臉色潮紅。

而東方不敗盯著他的背,似乎要盯出個洞來,兩眼微眯,這礙事的男人,待脫身了去,定要取他性命滅口不可!

喬清遠絲毫不知東方不敗已經對他起了殺意,待轉身東方不敗已經穿好了衣服,正襟而坐,不怒自威,這套儒衫穿在他身上倒有另一番風味。

“這裏是哪裏?”

“離黑木崖不遠。”喬清遠摸摸鼻子,老實的回答。

“你又怎麽在這裏?”

“實不相瞞,在下也是剛從黑木崖上下來的。”

聞言,東方不敗心中一驚,這人果然可疑!卻又聽喬清遠急忙補充道:“但你放心,我不會武功更不會害你,我在黑木崖上隻是個教書的,得了手令才敢下山,不料在此迷了路。”

見東方不敗還是不相信的樣子,喬清遠拿出了憑證,老堂主準他下山的手令。

“趙懷仁?”

喬清遠點點頭,“趙老堂主對你很是忠心,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我跟日月神教沒什麽關係,相遇皆是緣,更何況你現在處境危險,他們都在找你,你的命可是值十萬兩黃金,若是我有心害你,大可在溪邊時就綁了你去見任我行,拿了賞錢一輩子吃喝不愁,何必在此受你冷眼!”

他說的唾沫橫飛慷慨激昂,他雖是讀書人但也是有脾氣的,他救了他一命,這人倒好非但一句感謝的話不說,還當惡賊似的防著他。

心中憤憤不平,待他說完,那冷傲不可一世的東方教主冷哼一聲的說了句:“多管閑事!”隻一句話就差點把他噎死,喬清遠氣鼓鼓的看他,頓時連咬舌自盡來證明自己清白的想法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