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墳成雙

我有些發愣,因為出來的人新娘和老陰婆走在前麵,身後有四個壯漢居然抬著一口小棺材!棺材披著紅布,而且身後的家屬手裏也都提著各種祭品,包括靈幡,棉被,豬頭肉,各種紙樓房,紙人紙馬。

“燁磊,快,拿攝像機。”我對助手燁磊道。

燁磊慌忙閃過一邊讓路,直接問阮道:“今天到底是婚禮還是喪禮?”

阮道:“這是冥婚過程的儀式之一啊槑,越南人是這樣,如果陰婚是一方沒死,那麽配完冥婚後,在死方的墳墓旁邊修一座空墳,擬為合葬,用中國人的話來說就是比翼雙飛嘛。”

我恍然大悟,之前阮說要走路,一定是找墳地了,我趕緊讓燁磊扛著相機跟拍。

“等等,不能這麽拍……”翻譯阮突然拿出兩條紅白繩綁在了我們的攝像機上。

越南一些人認為,攝像機是通靈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東西。他們都認為,在葬禮上拍攝的人,晚上一定會雙目赤紅,布滿血絲,像是要從兩窟窿裏流出膿血一樣,十分的可怖。

怪不得我拍攝的時候,阮很少來攙和。原來是怕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

隊伍出來很長,每個人幾乎手裏都拿著東西,好像大家手頭都有活幹,前麵幾個人是奏樂的,越南人的樂器有些古怪,一把是三線的類似箏的琴,一把是獨弦,還有一種是用手臂拍的竹管樂器,類似簡陋版的笙簫。

這東西都是用砍下的大小不一的竹子編的,我能認的一把是一個裹頭巾的女人抱的月竹琴。

其他人的有人抱著幹稻草,有人抱著剛打鳴的小公雞,有人扛著神龕,有人扛著神龕。

而老陰婆手裏拿著一個底部橢圓的塤,不拿來吹奏,上麵插著一根稻穗。

合奏並不整齊,但是調子很詭異,高音的地方很尖銳,能傳去很遠的地方。

吃宴的人也都等久了,這時三三兩兩地逐漸融入隊伍中。我問阮:“現在隊伍是要去哪?”

阮說:“說了別問,跟陰婆子走槑!”

於是,好幾十人的隊伍出發了,一路上樂師的吹吹打打,雖然天空下著毛毛雨,但是刺耳的樂聲吸引不少人駐足觀看。

大家出門走大道不遠後拐入岔道,走阡陌田埂。這些天下雨,路邊的野草都掛滿了水珠,我們膝蓋以下都濕透了。

出發不久,天空又下起了小雨,燁磊嫻熟地用防水布套遮擋在攝像機上。

走了半個多小時,前方一片荒蕪,雜草叢生,但是有一條阡陌小道卻印跡斑斑,一定是幾天前出殯葬禮走的。而這地方是一山麓靠近下坡的公墓。

這裏已經是農田以外的地方了,我回頭看去,我們走過的地方都是莊稼,成片的農作物甘蔗地很養眼。

我們跟著隊伍到達墳地,那地方已經沒有人了。

周圍有不少舊墳,都零落地安葬在不遠處,其中最醒目是離我幾十米的地方,上麵鋪蓋的東西都很新,包括冥幣紙錢。墳頭旁邊,我看到好多圓木不知道幹什麽用的。

木頭很多,淩亂地堆著。這些木頭可以做一個牛棚。

一場葬禮居然耗費這麽多木頭,不過越南植被茂密,不足掛齒。

帶鐮刀鋤頭的家屬快速地在新墳右邊割草和碾平地麵。

清除出一片空地後,老陰婆從一竹篾裏拿出一個鴨蛋,然後跪在新墳前麵,把鴨蛋往後一拋。

我屏住呼吸,從燁磊接過拍攝器材。

第一次,鴨蛋沒有碎,老陰婆第二次往後拋,這次碎了,緊接著老陰婆說了一句方言‘立蒙!’有家屬就用鋤頭在鴨蛋破碎的地方開挖。

靈媒大師老拓說:“跟咱們中國的喪俗有點類似,現在是選地。”

他們大約挖出一個小一半的新墳坑,然後折斷來一些楊柳枝,還有艾草,點燃放在挖出的墳坑裏焚燒了,這類似國內的一種暖墳,暗喻祛除潮濕,讓逝者睡得安逸一些。

不過從頭到尾,天空都下著毛毛細雨,陰婆的打火機劃了好幾次都不著。

點燃後,楊柳枝和艾草並不怎麽燃燒,全程一直在冒青煙,焚燒的人一直小心翼翼地護著火,還有人用一把傘幫忙遮擋在上麵。

焚燒彌漫的青煙很濃重,加上地麵潮濕,空氣很壓抑,飄散的濃煙根本沒有散去多少,直接籠罩在兩個墳邊。

我拍攝得兩眼直流眼淚,埋頭專注我的工作,半晌,自己抬起頭揉揉眼,再看周圍的人,他們的麵貌好像被濃煙熏得都模糊不清了,四周一片縹緲。

好像我們這一嘬人已經遠離了陽間的土地上……

拍攝的畫麵也是模糊一片,濃煙和水霧凝聚在一塊,所有人的頭發和後脖子都涼颼颼的。

有那麽一刹那,我猛然看到偌大荒涼的公墓中,有幾個很不像是人的軀體!

這幾個人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有在隊伍中,而且穿著也很怪異,像是一套套破舊的越南舊時代版的壽衣!

最讓我狐疑的,他們並不跟眾人一樣擠在新墳前看熱鬧而是分散在一個個小土丘後邊或者側邊站著,這些小土丘竟是周圍零散的舊墳!

我一身冷汗直冒,煙霧和毛毛雨把這些看客的臉都模糊了,我登時魂不附體,一股涼意襲上腦來。

這哪裏是人啊,分明就是亂墳出來的孤魂野鬼來看熱鬧了!

“燁磊,你代替我一下。”我莫名的一陣暈眩,欲要打噴嚏,趕緊讓我的助手幫忙。

沒想到我身邊的同事蔓亦萱卻一個踉蹌,跌到我的胸口,我順勢扶住了她:“亦萱,你怎麽回事?”

亦萱滿腦混沌,蹙著眉頭:“不知道,感覺太陽穴的神經突突地跳,突然就頭疼得厲害。”

靈媒大師掐指一算,立即明白了什麽,低聲對我們說道:“但凡生年24、28、33、34和50,以及屬牛屬兔鼠者,轉身回避一下。”

我們沒明白老拓說的話,估計就是時辰和五行有凶吉衝突,他這麽說肯定有他的原因,就當我扶住亦萱,再扭頭看舊墳的那些奇怪的身影時,那些模糊的人已經不見了,留下的還是原先那些零散的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