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四周掛著花燈, 有新有舊。

舊的是一對六角宮燈,紫檀雕漆為架,鑲著玻璃, 玻璃上有十二花神,是多年前老溫董從別人手裏收回來的。

也是老太太娘家的舊物, 十年困難時期被抄家, 落入別人手裏, 幸虧對方識貨, 沒把它們砸了,後來才有機會重新回到老太太手裏。

溫見琛小時候逢年過節,總是愛站在這對宮燈下麵仰頭張望,聽老太太教他,做人做事都要思慮周全, 要六角俱全。

然後……他就學歪了, 成了現在這樣八百個心眼子的鬼樣子。

老太太堅決認為,這是遺傳的!

這會兒他正欣賞著今年的新花燈, 應和著裴冬宜的話,“生孩子容易養孩子難, 有一個就夠了,兩個也勉強可以, 三個就太多了,當然啦, 要是生了大哥大嫂幫我們養, 那又另當別論。”

盛明菱翻他白眼, “又喝多了吧你?”

溫見琛笑嘻嘻, “我酒量不好, 剛才勉強隻喝了一杯, 應該沒有醉。”

“那你剛才說什麽胡話?”盛明菱覺得他簡直有病,果然是溫見善的弟弟!

溫見琛還是笑嘻嘻,“說的是我老婆的心裏話,秋秋,你說是不是?”

裴冬宜嗯嗯兩聲,超級給她老公麵子,“是的是的,大嫂你要再養一個小朋友嗎?我們送一個給你呀,算是謝謝你送我的愛馬仕!”

盛明菱:“……”她這是造了什麽孽才給這貨當大嫂!

“……要不起。”她發出鬥地主的聲音。

話音剛落,阿懷就提著一個兔子花燈衝了進來,撲到溫致禮懷裏,“二爺爺,我想去放孔明燈,你陪我去吧!”

溫致禮向來疼愛孩子,當即就答應跟他一起去,謝微媛和張栩寧愛熱鬧,也跟了過去。

剩下的人對放燈沒興趣,繼續留在涼亭裏吃吃喝喝。

因為人多,周叔安排人在涼亭裏另外支了一張長桌,緊挨著中間的石桌,擺滿了果品茶點。

除了必備的柚子和月餅,還有一大盆炒田螺和茶水點心,這會兒田螺已經被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裴冬宜在果盤裏揪了一顆陽光玫瑰塞進嘴裏,然後從紀苓薇手裏接過一個小巧的馬卡龍。

“焦糖海鹽的,不膩,放心吃。”

裴冬宜於是咬了一口,驚呼:“居然還有焦糖流心,溫見琛你快來嚐嚐!”

溫見琛放過了花燈,剛扭頭,就聞到一股甜香,下意識地張嘴,裴冬宜把剩下的那一半馬卡龍遞給他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

“嗯嗯,好吃。”

“抹茶的也好吃,你要不要再嚐嚐?”

“你先吃,吃剩了我幫你吃。”

盛明菱和譚夏她們立刻大聲地噓他們:“再肉麻就把你們叉出去!”

涼亭裏被一圈的花燈照得燈火通明,老爺子笑嗬嗬地看著這些年輕人玩鬧,扭頭看一眼老妻,目帶詢問。

老太太笑著對他點點頭,又拍拍他手背,他就笑笑,幾十年夫妻,早就可以從彼此的眼神裏讀懂對方想說什麽了。

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等溫致禮和阿懷他們放完孔明燈回來,又聊了一會兒,就要回去休息了。

走的時候把溫致禮也叫走,“小孩子們玩耍,大人不要在場,不然他們玩得不痛快。”

神他媽小孩子,這群小孩子加起來幾百歲!

溫致禮腹誹,知道他爸準是要問佘雨的事,便笑著點點頭,囑咐溫見琛一聲別玩得太晚,就跟著走了。

幾位長輩一走,溫見善就張羅起玩牌來,“都想想自己能押什麽啊!”

裴冬宜哇了聲,這是聚眾賭博啊,剛想說報警,溫見善就補充道:“除了錢。”

所以最後無非也就押一些無傷大雅的東西,比如請吃飯,請喝酒,或者發微博說自己是豬之類的。

裴冬宜覺得很遺憾,“還以為能舉報你們賺點獎金呢,可惜了。”

眾人:“……”我看你跟迪克多少有點血緣關係。

玩的是五張牌,就是電影《賭神》裏玩的那種,大家輪流玩,裴冬宜不大會,就沒參與,隻在一旁觀戰,溫見琛玩了兩把,讓出位置給寧濤。

寧濤一邊啃月餅一邊玩,溫見琛就坐他旁邊,拿著個廚房剛送來的焦糖布丁慢吞吞地吃,自己吃一口,又喂一口給裴冬宜。

他們對麵就是溫見善,他旁邊坐著觀戰的盛明菱。

溫見善今晚運氣爛得一批,跟寧濤剛對上就連輸兩局,被寧濤坑了兩頓米其林星級大餐。

請吃飯不是問題,問題是接連輸牌很讓他惱火。

這時溫見琛手裏的布丁吃完了,他拿著不鏽鋼小勺,無聊地在桌上敲來敲去,還美名其曰:“給你們搞點背景音樂,活躍活躍氣氛。”

寧濤扭頭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裴冬宜還傻乎乎地問:“要氣氛你直接放歌不就好了?”

溫見琛一噎,遞給她一塊柚子,“乖,多吃點水果,我就樂意敲。”

她接過柚子,覺得今晚這人特別叛逆。

但奇怪的是,自從他開始敲敲打打,溫見善的運氣就像是好了起來,開始逆風翻盤,一路穩贏。

“哇靠!小溫董這運氣可以啊!”張栩寧小聲感歎了一句,得到眾人的點頭認可。

直到寧濤連名帶姓叫他名字:“溫見琛!”

“啊?怎麽啦?”他立刻停下來,一臉淡定又疑惑的表情歪頭看他。

寧濤警告似的又說了一遍:“溫見琛,你別得寸進尺。”

溫見琛一臉無辜,“我怎麽啦?我什麽都沒做啊。”

說著把一個焦糖布丁放他跟前,勸道:“師兄,你火氣有點大啊,來來來,吃個布丁消消火,很好吃的。”

寧濤把手裏的牌放下,衝他豎中指,“你不要以為在你的地盤我就不敢揍你。”

溫見琛聞言眼睛一眨,立馬扯過裴冬宜,躲到她背後,衝溫見善笑道:“大哥,我幫不了你了,真盡力了!”

溫見善發出猖狂的哈哈大笑,笑得大家一頭霧水,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感覺完全看不懂?他們這是有什麽暗語嗎?

唯有盛明菱看出了一點端倪,嘖嘖兩聲:“果然是親兄弟,狼狽為奸啊狼狽為奸。”

裴冬宜愈發覺得自己就是全家唯一一個傻白甜,連忙追問道:“這是什麽意思啊?溫見琛你什麽時候給大哥通風報信作弊的?不對啊,我就做你旁邊,沒聽到你說話,也沒見到你打手勢啊?”

所以是怎麽操作成功的?這是其他幾乎所有人共同的疑問,連譚夏都很好奇。

寧濤沒好氣地道:“他用張嘴麽,在那裏敲的摩斯密碼,就已經把我的牌全都報了!”

眾人:“???”

這不就是打牌嗎?怎麽好像混進來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

經過他的講解,大家才弄明白原來溫見琛剛才在那敲來敲去根本就不是搞什麽背景音樂,而是為了給他大哥通風報信。

所以盛明菱說得沒錯,這就是狼狽為奸!

寧濤甚至怒斥溫見琛:“你這種人,擱古代當官的話,就是奸臣!大奸臣!”

溫見琛從自家太太背後伸出頭來,剛要替自己辯解幾句,就聽他大哥哈哈哈地說道:“那我願意當昏君啊!”

大家:“……”

盛明菱一臉無語,抬手按住他的脖子把人扯起來,“拉倒吧,你還真以為自己能當皇帝啊!”

大家忍不住樂出聲來,笑了一會兒,溫見琛對寧濤道:“別生氣啊師兄,大不了我明天請你去騎馬,算是小小補償一下?”

寧濤還沒說話,裴冬宜就已經眼前一亮,“我也想去。”

溫見琛一聽,連聲應好,還說:“讓你騎我……的馬。”

裴冬宜聽到他話中的停頓,頓時無語地白他一眼。

接下來溫見琛就被禁止參賽了,雖然別人也看不懂摩斯密碼是什麽,於是看了一會兒他就覺得無聊,坐在裴冬宜身邊,沒一會兒就坐沒坐相地靠在了她身上。

他甚至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扭頭吻在她的肩膀上。

裴冬宜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碎花的無袖開叉連衣裙,隻覺得自己的肩膀上一陣陣地發燙,男人親了一下不夠,又親了一下,這次是吻在她頸後沒有衣物阻擋的地方,甚至手還放到了她的腿上。

指尖剛好搭在開叉的邊緣,仿佛下一秒就可以與她的皮膚親密接觸。

裴冬宜神經瞬間緊繃起來,忙扭頭貼著他的耳朵小聲央求道:“你不要亂來,這是在外麵,會被大家發現的……”

溫見琛沒吭聲,隻彎著嘴角笑了笑。

不過在裴冬宜的提心吊膽中,直到牌局結束,他都始終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牌局結束,已經是月上中天,晚上十一點了。

給客人們安排好房間,溫見琛拉著裴冬宜回到臥室。

午夜時分,夫妻倆在**相見。

溫見琛將屋裏的大燈關了,隻留下床頭的夜燈,燈光朦朧,將人影投射在牆壁上。

裴冬宜散著頭發,坐在床邊玩手機,大家在群裏發圖收圖,特別是肖樺拍的那些,大家偷了圖,約好了一起發微博,然後互相@大家,節目組也來湊熱鬧,搞得很歡樂,有位肖樺的粉絲說簡直就是在搞團建。

溫見琛從她背後抱著她,跟她一起看手機,看到這裏就問她:“秋秋,你今天開不開心?”

裴冬宜點頭:“開心呀,特別開心。”

他又問:“那你累不累?”

她剛想說還行,忽然心裏一頓,想到他之前說的什麽騎他之類的虎狼之詞,頓時不敢應聲。

但她不說話,溫見琛就當她默認,煞有介事地道:“既然不累,那我們再活動活動吧。”

裴冬宜:“……”你看我想理你嗎?

可她還來不及拒絕,就已經被他捏著下巴轉過了頭,緊接著他的臉在她眼前緩緩放大,溫熱的吻如同蝶翼一般,輕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隨後沿著發際線,一點一點移向她的耳尖,最後停留在她的耳邊。

“秋秋,可以嗎?”

“回答我。”

男中音在靜謐的午夜裏仿佛多了幾分能蠱惑人心的魅力,裴冬宜隻覺得耳根發燙,熱意迅速湧散開去,她忍不住喘了一下。

他聽見就笑,指腹有意無意地輕輕拂過她的唇瓣,猶如蜻蜓點水,卻帶來一股異樣的電流,迅速蔓延至她周身。

隨即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伴隨著他呢喃的低語:“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她還聽見他問她今晚要不要在上麵。

“你可以隨心所欲地掌控我,從身到心,要試試嗎,太太?”

這個提議太誘人了,裴冬宜瞬間就不再懷疑他是想偷懶,好奇心發盛,“……那、那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說哦。”

溫見琛不由得失笑,伸手捏捏她的臉,“放鬆點,不要緊張,現在是你在主導,我會遵從你的每一個指令。”

他在逗她,她完全看不出來,隻躍躍欲試,覺得自己馬上就超厲害!

她被他按坐在他腿上,她的指尖貼在他的胸膛上,輕柔繾綣又好奇地描摹著他的輪廓,聽到他從喉嚨中溢出的無法自控的悶哼,也看到自己被燈光投影在牆上的影子。

凹凸有致的線條暴露在空氣裏,每一個弧度都圓潤優美,小小的尖端都映照得分明,讓人看了忍不住臉紅。

溫見琛還問她:“是不是很美?”

她怔怔地點頭,被男人拉著胳膊低下頭,聽著他的指令傻乎乎地吻上去。

欲望的閘門瞬間被開啟,克製的外衣被剝落,洶湧的情緒瞬間將他們淹沒。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才累得睡過去的,一睜眼,已經是天光大亮,太陽曬屁股的時候。

吃過早飯,一行人個個都是運動服運動鞋,一身輕便地準備出發前往溫致禮在正陽的馬場。

哦,不對,現在馬場的主人已經是溫見琛了。

“走,老公帶你去巡視咱們自家的產業。”他說完拍拍裴冬宜的頭,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剛走到樓門口,就見溫致禮也出來了,一副也是要出門的樣子,“要去驗收產業,你印章拿了沒有?”

啊這……他隨便說說的,還沒想著這就接手馬場啊……

溫見琛一囧,清清嗓子問道:“爸爸也去馬場嗎?”

“跟你一起去做個工作交接。”溫致禮笑眯眯地問道,“你不會以為變更完法人的名字,就可以了吧?”

溫見琛失笑,“當然不,我隻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您等等,我上去拿一下我的印章。”

說完他就匆匆上樓了。

溫致禮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感慨道:“我兒子果然八百個心眼子,這是防著我說他圖我東西,怕我說他卸磨殺驢過河拆橋呢。”

裴冬宜恨不得立刻捂住自己耳朵,這是她能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