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到處都有蟋蟀的淒切的叫聲。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麵。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裏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冬天的夜晚總是黑的早一些。踏著滿地落葉獨自走在回丞相府的路上。越是百感交集的時刻越是發現詞窮。每天馬不停蹄的生活。來不及休息。來不及吃飯。來不及傷心。來不及給自己一個大大的擁抱。無意卷入諸多事端。無助茫然也無可奈何。

現在更是如此——

回到丞相府天色已經黑透了,但沈君清還是拖著疲累的身子去看看碧玉,可沒想到走到門口,竟然傳來裏麵一陣哭哭啼啼聲音,那聲音正是碧玉的。

沈君清剛要敲門的手就那麽的停在那裏,隨後又放了下來,她還是等一下吧!碧玉一定是有委屈要和楊大哥說……

“一中,你怎麽這樣狠心,隻丟下我和咱們的孩子,你那樣愛沈君清,為什麽就從來看不見我的心呢!”

佟!

沈君清離去的腳步頓停,震驚的睜大眸子,碧玉剛剛在說什麽?楊大哥……

“你真的好殘忍啊!你知不知道,你唯一碰過我的那一次,酒醉時說的夢話,都是喊著沈君清的名字,有時候我真的好恨,可又很不下去,女皇是碧玉的主子,一中你是碧玉的丈夫,碧玉把這件事想著一直埋藏在心裏麵,想著,隻要我在你身邊,終有一天你會看見我的好,可是…可是就算你要死了,最後一個相見的也還是沈君清,你說,你對我殘忍不殘忍?”

這一下沈君清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碧玉所說的話,呆滯,震驚,不敢置信,所有情緒在一雙眸子中快速的閃過,就連腳下什麽時候踩到了樹杈都不知道,為什麽她什麽也不知道?

“吱嘎!”

吱嘎一聲門開了,碧玉打開門一看,見到是沈君清站在那裏,也是愣住了,沈君清僵硬的轉過身子,糯糯的動了動嘴角,“碧玉……”

四目相對,沈君清眸中還存留著震驚過後的不敢置信,碧玉一臉冰冷,就連看向沈君清的目光都是那般的陌生,開口道:“你聽到了!”

不是疑問是肯定,沈君清點了點頭,動了動嘴角,可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什麽,這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進來吧!”

碧玉側身讓沈君清進屋,沈君清隻得硬著頭皮走進去,如果今天她沒有聽到碧玉的這番話的話,她一定沒有任何心思的走進來,可是聽到了碧玉的話,沈君清隻覺得自己渾身都難受,沈君清猛地想起,幾日前碧玉那莫名其妙的發脾氣,還有,自己偶然間看到的那一絲絲的恨意,當時她還以為,碧玉實在是太傷心了而已,哪裏會想到了這一層呢!

碧玉轉身給沈君清倒了杯茶,沈君清連忙接過,小心道:“你小心點。”

碧玉現在必須是靜養才行,要不然真的有可能保不住這個孩子的。

“嗬嗬!”

隻見碧玉嗬嗬一笑,唇角的笑意確實那麽的諷刺,坐在椅子上,直直的看著對麵的沈君清,開口道:“碧玉都不知道該叫您主子了,還是名字了,雖然這件事碧玉一直不想說出來,但是今日你都聽到了,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沈君清眸光一閃,莫名的沉默下來。

“你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嗎?”

碧玉雙眸直直的看著沈君清,冷冷一笑開口道:“那日楊大哥喝多了,把我給……最可笑的是,就是在醉酒的情況下,他的口中喊著的也是你的名字,後來,那次在皇宮,方才知道我懷孕了。”

這些話雖然沈君清剛才在外麵已經聽到了,但是再一次從碧玉嘴中聽到,還是有些震驚,這些她是沒有想到的,真的她,沈君清頓時覺得什麽華麗的語言也無法說明她現在的心情,她更不知道如何麵對碧玉。

“你知道嗎?我們成親後他再也沒有碰過我,雖然全府裏都在說丞相大人寵愛妻子,但其中的哭有誰又知道呢!”

碧玉嗬嗬一笑,接著道:“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坐在上次和你聊天的那個亭子喝酒,盡管是鵝毛大雪天,又或是冷風呼嘯,他也不怕,喝醉了就躺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你的名字。”

“我……”

沈君清看著碧玉,皺了皺眉,終於鼓足勇氣的開口道:“碧玉,你是不是很恨我?”

“恨?”

碧玉笑了,隻是那笑意並不達眼底,讓沈君清看著隻感覺一陣陌生,半響,碧玉方才歎息道:“您是碧玉的主子,碧玉永遠不會恨您,但是,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在一中的麵前,主仆情意斬斷。”

話落,拿起袖中的匕首,割斷手中的白綾。沈君清呆愣的看著,唇角逐漸勾起一絲苦笑來,點了點頭,卻什麽也沒說。

“娘親……嗚嗚,昔陽怕怕”

正在此時,小小的昔陽哭著跑了出來,一把撲到了碧玉的懷裏,碧玉連忙收起匕首,揉了揉昔陽的頭頂,柔聲道:“夕陽不怕,娘親一直在這陪著你啊!”

“可是,昔陽好想要爹爹,娘親,下人們說爹爹死了,什麽是死了?”

昔陽眨了眨大大的清涼眸子,直直的看著一臉淚痕的碧玉,伸出小小的手擦掉碧玉臉上的眼淚,諾諾道:“娘親,是不是昔陽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啊!您別哭,您要是傷心了,夕陽給您念詩聽啊!鋤禾日當午,汗滴……”

諾大的屋子響著小小孩童清脆的背詩的聲音,碧玉連忙擦掉臉上的眼淚,硬擠出一絲笑容的道:“昔陽,爹爹不是不要你了,爹爹是出遠門了,要去很久很久,所以,昔陽你一定要聽話。”

“好,昔陽一定聽話。”小小孩童一臉的保證!

沈君清默默的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竟然也落下了冰涼的淚水,昔陽是個好孩子,可這一切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又能是誰的錯呢!

“好,那昔陽快點過去睡覺吧!”

碧玉招呼來下人,把昔陽帶了下去,碧玉這才回頭淡淡道;“我打算過兩日帶著夕陽回楊老頭那裏,我已經寫信告訴他了,希望你多多保重。”思來想去,碧玉覺得自己應該去一中從小長大的地方,在那裏,細細的感受著他的溫度!

沈君清眸光微動,點了點頭,道:“我回去了。”

沈君清一直走到門口,也未曾聽到碧玉說一句話,黑夜很冷,冷風呼嚎,縮著脖子的行人匆匆,門前的桂樹散發著殘存的濃鬱,細碎的金黃簌簌落滿地,落花雖敗,餘香不絕,夜風吹過,已是冰冷,下著雪的夜晚尤其美,森冷的氣息裏有一種讓你無法忘懷的魔力。

寒風蕭蕭,幾棵枯樹在寒風中搖曳著,昏暗的燈光拉長樹枝晃動的影子,飄**著一層厚厚的悲滄。大雪夾著呼呼吼叫的北風,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把大街小巷變成了一個粉妝玉砌的銀白世界。

三日後

冬天的早晨,是寒冷的。寒風呼呼的吹著,吹到臉上如同刀割一樣疼,出行的人們都戴上厚厚的帽子,穿上了暖和的棉衣。冬天的早晨,是安靜的。原本湍急的河流也變得異常平靜,再也無法找到你追我趕的影子,偷偷的藏起了調皮的本性,變得那麽平靜,溫柔,似乎恬靜的睡著了。冬天的早晨,是美麗的。偶爾找到一朵不屈不饒的小花,在寒冷的冬天悄然開放,原本美麗的花兒經過大霧的洗滌,更是美麗可愛極了。看著讓人舒服,也讓人心疼。

軟雪炫目的反光刺痛了沈君清的眼,情不自禁地眯起,可又不舍棄眼前的雪景不望,怕它再匆匆離去。於是睞來眼睛,推窗觀賞,飛花入戶,寒風迎麵,隻覺麵似刀子深刮,身體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而呼進的氣流卻似別樣的清新,又深吸了幾口,不覺雪花趁機飄入,涼涼的,滑滑的,還有一絲的甜潤。

這三日來,沈君清在寢宮裏大門不出,整整呆了三天,直到宮人少來碧玉要交給她的信,沈君清才回過神來。

“下去吧!”

沈君清揮了揮手,那宮人就連忙撤了下去,沈君清緊張的打開信紙,上麵娟秀的寫著碧玉想對她說的話。

女皇殿下如上:這是碧玉最後一次叫您女皇殿下,那晚多有得罪,一切都是碧玉心裏的不甘心所致,碧玉現在已經踏上了去南山的路,一中曾近說過他對師傅很內疚,所以碧玉決定去照顧楊老頭,女皇殿下請放心,昔陽碧玉會照顧好的,還有,碧玉和一中的孩子,碧玉膽大的起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就叫思君,如果是女孩,就叫思清。不知道和您再相見又是何年何月,請您一定要保重身體,勿念!碧玉!

長江東去自再來,沈君清歎息一聲,碧玉找到了屬於她的寧靜,她相信,碧玉一定會很幸福的。還有楊老頭,也一定會明白這些的。

“思君,思清……”。

沈君清細細的呢喃著這兩個名字,到最後隻能化為一聲聲接連不斷的歎息,到底從什麽時候起,自己的周圍又安靜下來了,突然好想定瀾,對那個男人的思念就如同心底長了野草一般,沈君清直接走到一旁開始練字,這是她這幾日養成的習慣,,練字能夠使人的心情平靜,可以不用想那麽多世俗的糾紛。

一筆一劃,一橫一捺,用筆來抒寫自己的人生,沈君清眯眼看著外麵已經放晴的天氣,唇角勾起一絲笑意,楊大哥,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大家啊!要不然以後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