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畫地為牢

下午,天空暗沉沉的,盤旋在空中的飛鳥不安的四處逃竄。

不一會兒,轟隆隆的雷聲滾滾而來,一道閃電猛的在天邊炸開。伴隨著這道光亮,昏暗的天色驟然的明亮,隨即又迅速的黯淡下去。

街上,路上的行人也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原本擁鬧的街頭小巷,忽然間就沉寂了下來,空空****的,再也看不見人影。

憐霜在屋中忙碌著什麽,感覺到空氣中忽然的悶熱潮流,她擱下手中忙碌的東西,起身去開窗戶。

推開窗,一股伴隨著熱氣的風湧著從窗口灌進來,憐霜這才看清外麵的天色。

要下雨了。

天空遙遠的雷聲又一次的響起,由遠及近,一道閃電從天空的裂縫中鑽出來,像是一條蜿蜒靈活的火蛇。

憐霜走到門邊,剛拉開房門,入目便是大雨傾盆。大顆大顆的雨滴砸在地麵上,碎成水霧。

“小姐。”阿星迎了上來,以為憐霜會有吩咐。

“藍心呢?”憐霜問,視線迷離在雨中。

“她去換洗房替小姐拿衣裳了。”阿星應道。昏暗的天色,阿星的眼眸看上去格外的明亮。

“那你陪我走一走吧。”憐霜說著,視線還沉浸在雨中。

她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多情女子,她隻是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一些回不去的過去,一些還不了的虧欠——

“哎!”阿星高興的應著,隨即轉身回屋中取了油紙傘。

阿星撐開傘,傘上勾勒的圖案是朱筆輕點的傲梅。

那鮮豔的亮紅映入了憐霜漆黑的眼瞳,她眸光微閃,似回到了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雪中有那個妖媚蠱惑的男子——

她一度把自己的心封閉,畫地為牢,自我囚禁。她一度逃避,一度孤獨沉淪於痛苦的回憶。

那種痛苦,誰也無法理解,因為誰也不知道,她幼小的身體下住著一顆怎樣蒼老而麻木的靈魂。

而感情是人的本能所無法控製的,你越是克製,它越是以瘋狂之勢滋長。在你渾然不覺間,把你的整顆心都填滿。可能是一句話,一個微笑,都足以使你淪陷。

憐霜倉皇的移開眼,一顆沉靜的心,瞬間混亂不堪。

低垂著眼瞼走到傘下,便再也不肯抬頭。

湖邊,雨滴重重的從天際砸下來,水花飛濺,濕了憐霜墜地的裙褥。

風吹斜了雨落下的本來方向,飄進傘裏,染濕了憐霜披落在肩頭的濃密長發。

湖邊的亭,孤單林立,在雨中越發顯得形單影隻。

憐霜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或許是在這座孤亭中找到了憂傷的共鳴。

進了涼亭,阿星收了傘,緊挨憐霜站著,順著憐霜的目光,她看見的是水花四濺的湖麵。

阿星不懂這湖麵有什麽好看的,也不好開口打攪,便陪憐霜站著。

湖心在雨水的拍打下漣漪滾滾,一如此刻憐霜的心境,一樣翻滾著,淩亂著。

原來,真的會有想念存在。

羽睫染上朦朧的水華,憐霜深邃的眸光也在隱隱中閃著詩情畫意的溫柔。

眼前一片開闊,心也跟著空****的,變得更寂寞。有時,她也渴望有一副肩膀依靠。她本也有機會,可她拒絕了。

“小姐——”雨中,藍心小跑著往這邊來。

她沒有撐傘,跑進亭子的時候,渾身都濕透,發梢掛著一顆顆瑩亮的水珠,輕輕的墜落。

“老夫人要見你。”藍心道,眼中滲著擔憂。

“現在?”憐霜問,心中已料到姚氏所為何事。

藍心點頭。

憐霜挑了挑眉,嘴角也微微揚起,帶著玩味的味道。

藍心接過阿星手中的傘為憐霜撐著。

走進雨中,憐霜才回頭對阿星說道,“等雨小些了你再回去吧。”

阿星咬著牙望著走在雨裏的兩道背影,眼眸中劃過受傷和委屈。不料憐霜會忽然回頭,她倉皇的斂去暴露在眼中的情緒,有些不知所措。慌張的回應著憐霜的話,目光躲閃不已。

憐霜似察覺到一些什麽,眼神落在阿星的身上停滯了片刻,到最後她什麽也沒說,領著藍心,走進雨霧深處,再沒有回頭。

淩波園

憐霜進門便看見姚氏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裏。

瞧她的氣色,似好了不少,難怪都能下床了。

“憐霜見過老夫人。”憐霜盈盈上前行了一禮,“不知老夫人這樣急著找憐霜來所謂何事?”憐霜疑惑的揚著臉問道。

姚氏抬眼,目光落在憐霜的身上,眉頭微微的收緊。

“你們先退下。”姚氏揮了揮衣袖摒退左右。

憐霜麵色不改,凝望著上方的姚氏,眼神淡淡的。

廳中隻剩下憐霜和姚氏兩人,姚氏也不拐彎抹角。

“那塊玉佩你哪裏得來的。”姚氏直直的看著憐霜,威脅之意可見一斑。

“什麽玉佩?”憐霜微微的皺了皺眉頭,故作不解。

“你少跟我裝蒜!”聞言,姚氏怒了,惡狠狠的瞪著憐霜,一副呲牙咧嘴的姿態。

憐霜挑眉,並不畏懼姚氏。

她抿起嘴角,神色也變得深沉起來。

“老夫人做過的事不用別人來提醒吧。”憐霜冷冷道,眼神波瀾不驚。

“你!”姚氏氣得渾身發顫,雙手緊緊的握著軟塌的扶手,才勉強克製住心頭激動滔天的情緒。

“你都知道些什麽。”再開口,姚氏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似無奈,似妥協。被憐霜踩到了尾巴,她還能做什麽。

二十年了,良兒這麽大了,自己雖未生他,但也養了他十幾年,朝夕相處,看著他一天天長大,她對他又怎會沒有感情。

若是二十年前的事情被抖出來,讓良兒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被自己害死的,她隻怕小命不保啊。事到如今,她還能拿什麽和沈憐霜鬥。

悠悠的歎了口氣,姚氏既憤恨又無奈。

“老夫人,憐霜無意與你為敵,是你緊緊相逼。”短暫的靜默,是憐霜先開口打斷。

姚氏再次看向憐霜的時候,她的氣焰明顯湮滅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麽。”姚氏無力的問道,眉色間充滿倦色。大病一場,她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