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沈雲故

早晨的時候,藍心取了白色的孝衣過來,伺候憐霜穿上後,見天氣有些涼,便給憐霜加了一件白色的小坎肩。

“不知不覺,冬天就到了。”窗外灌入的冷風湧進了憐霜的脖頸,看著院子外光禿禿的樹枝,蕭條的讓人傷感。

“可不是,這天氣說冷就冷了。”藍心一邊為憐霜係著腰帶一邊應話道。

“客人可都來了?”憐霜隨口問道。

“嗯,來了一些,不過老夫人那邊的親戚卻是一個人也沒看見。”藍心應,心中不免有些替姚氏傷感。

憐霜抿著嘴角沒有再說話,她清澈的眼瞳輕輕的閃了閃,似有微光一瞬即逝,讓人來不及捕捉。

當憐霜到前院的時候,院子裏掛滿了白色的燈籠和白綾,黑色的‘悼’字是那樣的醒目。憐霜收回視線,看見了不遠處的嶽夕兒。

今日未見,她到是一點都沒變。

今日,她也穿的一身素白,頭上難得的沒有華麗的裝飾。

憐霜看見她的時候,嶽夕兒的視線也正好看了過來,兩道目光交匯,似有電石火光迸射而出。

“霜兒。”美娘不知什麽時候也過來了,看見了憐霜便喚了聲。

收回視線,憐霜看見了美娘眼底厚重的陰影,這幾日娘親肯定都沒有睡好吧。沈萬良就站在美娘的身旁,雙眼微腫,眼中布滿了血絲,想來也是不好過的。

“侯爺節哀。”憐霜輕聲道,終究是不忍的。

“嗯。”沈萬良應了聲,卻有些失神。

“娘親可有事是憐霜可以幫忙的。”憐霜問道。

“也沒什麽事了,你進去給二娘磕個頭吧。”美娘朝著姚氏靈柩的方向望了一眼,眼眶又開始紅了起來。

目送著美娘和沈萬良兩人往門口去,憐霜的隻覺得心頭有些沉重,或許是氣氛所致吧,她並不是一個善於悲憫的人,至少現在不是。

憐霜走進姚氏靈柩所在的屋子,桂嬤嬤和一幹丫鬟在裏麵,沈雲正對著姚氏的棺木,麵色隱忍,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情緒。

見憐霜進來,他隻是輕輕的點了一下頭,兩人便無話可說。

憐霜朝著棺木行了禮,磕了頭,藍心虛扶著她起身。屋內,桂嬤嬤和丫鬟們的哭聲上氣不接下去,可見姚氏對待下人們還是極好的,若不其然,桂嬤嬤和這些丫鬟也不至於對她忠心如此。

這一整天下來,來來往往的賓客,皆是麵色沉重,或真的為姚氏的離世感到難過,亦或者隻是虛偽的裝模作樣,不管怎樣,追悼結束,賓客散場,一切都順利的結束了。

經過一整天的折騰,美娘和沈萬良皆是身心疲憊,連走路的腳步都變得沉重無力了。

夜裏,沈萬良守靈,美娘執意要陪著他。

遠遠的看著靈柩前的兩人,憐霜總算是在這樣沉重的一天中心頭得到了或多或少的欣慰。

回到南湘的時候,經過花園,憐霜又見到了嶽夕兒。

兩人麵對麵走來,是嶽夕兒先開口的,“霜兒。”

嶽夕兒的聲音很輕,淡淡的,憐霜聽不出她的情緒,防備更甚。

“小姨是去守靈嗎?”憐霜故意問道,眼中的色彩冷冷的,恰似幹枯的枝頭垂掛的那一輪皎潔的冷月。

“不是,父親今日沒吃什麽東西,我煮了一些熱湯正要給他送去。”嶽夕兒歎了口氣說道,此時儼然就是一個完美的孝心兒媳。

憐霜隨即看了她身後的丫鬟一眼,那丫頭確實是端著一碗湯,騰騰的熱氣直往上冒。

憐霜抿唇微微頷首,隨後讓開了道路。

看著嶽夕兒遠去,憐霜的眼眸漆黑如暗夜,晦暗中透著殺氣。

今日,便暫且放過她,死者已矣,她應該讓姚氏走的安心才是。

姚氏去世後沒多久,沈雲就病倒了。彼時已經是冬季,皚皚白雪已經堆滿了房前屋後,沈府的滿院都是一片純白。

憐霜出生在大雪紛飛的日子,父母喪生也是在雪天,所以憐霜不喜歡雪。雪在她生命中的印記是一片慘白,是一切悲劇的源頭。

“小姐,外頭正下著雪呢,你這是要去哪裏?”藍心取了暖爐進來,憐霜卻起身要往外走。

“我去看看老侯爺,聽說他病了。”憐霜道,回頭看了藍心一眼。

“那我去裏屋取來披風再出去吧。”說著,藍心已經擱下暖爐往內屋去了,很快她便拿了一件厚實的素色披風出來給憐霜係上。

“這件披風舊了些,可老夫人剛去世不宜穿顏色豔麗的,所以就隻能先將就了。”藍心一邊為憐霜將披風前頭的帶子打結,一邊說道。

兩人出門,藍心為臉上撐了傘。

雪水化了的地麵有些滑,兩人的步子邁得小心翼翼。

來到沈雲的房間外,有小廝進去通報了聲,憐霜這才進去。

憐霜進去的時候,沈萬良正在裏麵。

“侯爺也在。”憐霜喚,微微的欠身行了一禮。

沈萬良揮了揮手,麵露疲憊之色,“無需多禮,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已經起身往外走了。

憐霜坐在原來沈萬良坐的位置上,輕聲問道,“老侯爺覺得最近可好些了。”

沈雲咳嗽了一聲,有氣無力道,“哎——老了,不中用了。”

“您許是為老夫人的事太傷心了,要放寬心才是,這樣老夫人在天之靈才能得以安心呐。”憐霜說不上是對沈雲現狀的於心不忍,於情於理,她說的這一番話都是本分。

“嗯,你也算是有心了,當初她那樣對你,你卻絲毫無懷恨之心,倒是大度的孩子。”沈雲道,望著憐霜,眼中是讚許的神色。

姚氏做的事原來他都知道。

憐霜不是沒有驚訝,不過仔細想想,這也不足為奇。

“死者已矣,更何況,老夫人之前已經誠心的向我道過謙了,若是我還纏著那些事不放,確實是沒有道理的。“憐霜不以為意道。

聽這一席話,沈雲越發的欣賞麵前的這個小女娃。

陪沈雲說了一會兒話過後,憐霜就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憐霜的眼皮一直跳,總預感著有不好的事就要發生。

果真,她剛回到南湘就有人傳來消息,說沈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