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浸豬籠

女子的頭埋得很低,看不清楚臉,那瑟瑟發抖的身子,看得憐霜一陣心疼。

“娘!”憐霜驚叫一聲,像是發狂了般,死命的睜開束縛,朝著嶽美娘那邊衝去。

押著她的兩個小廝沒料到方才還虛弱不堪連站也沒有力氣的憐霜,竟忽然有這般大的力氣,還沒反應過來,憐霜已經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嶽美娘的身邊。

“娘!娘!你怎麽樣?”憐霜扶起沙灘上的嶽美娘,撫開她臉上淩亂不堪的發絲,看著昔日如花容顏隻剩下累累傷痕,她的心在滴血。

謾罵聲因為憐霜的忽然出現而愈發的激烈。

“這就是這賤人的孽種!”

“真真是不要臉。”

“若非是沈家善良,哪裏容得下她們,竟然還做出如此下作的事,到底是本性難移,天生的。”

人群中傳來的話越來越不堪入耳,憐霜心頭憤怒難耐,凜聲吼道,“夠了!不許你們汙蔑我娘!”

她的那聲維護,換來的隻是片刻的平靜,片刻過後,人群中的言辭隻是越發的激烈。

不知是誰開始,先是一塊小石子砸在身上,緊接著是各種硬物迎麵而來,砸在憐霜瘦弱的身子上。

憐霜將嶽美娘護在身下,眼內有朦朧的水霧,卻倔強的不肯化作眼淚。

身體的疼痛隻是讓她僵直著背脊,咬緊的牙關磨破了牙床,鮮血順著她嘴角慢慢的溢出,盡管如此,她不肯喊一聲疼。

“霜兒。”看清護著自己的人,嶽美娘心疼不已,眼淚像是斷了線一般,不停的往下掉,是她拖累了她的霜兒。。

“娘親不怕,有霜兒在。”憐霜牽強的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輕聲安慰著嶽美娘,眼中的柔光讓嶽美娘的心頭一陣緊接著一陣的酸楚。

“霜兒。”嶽美娘滿是傷痕的手顫抖的撫上憐霜慘白的臉,凝望著憐霜臉上那兩道已經開始潰爛的刀痕,她的心,像是在被刀割一般。

“來人啊,將這兩個賤人綁起來!”尖銳的聲音穿透人群,紛亂嘈雜的世界總算安靜了下來。

憐霜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眾人慢慢的讓開一條道來。

嶽夕兒身穿一襲大紅色印花棉襖,濃妝豔抹,步履輕盈的走到憐霜和嶽美娘的跟前,那嬌媚的眉眼,閃過一絲隱隱的嘲笑。

環佩叮當,沈碧如笑意盈盈的跟在她的身後,她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憐霜的身上,鄙夷之色毫不掩飾。

兩人站定後,四五個小廝就一擁而上,毫不憐惜的將憐霜和嶽美娘從地上一把拖了起來,用繩子將兩人五花大綁。

“放開我娘!”憐霜驚恐著、掙紮著,看著嶽美娘被強行扔進竹籠,她的心也被揪得緊緊的,快要不能呼吸一般。

“喲,真是母女情深呢,說你不是嶽美娘和哪個客人懷上的孽種,誰信呢?”嶽夕兒掩唇嬌笑道,滿是鄙夷的望了憐霜一眼,抬手一揮,就有人要將裝著嶽美娘的竹籠扔進河中。

“嶽夕兒,你敢傷害我娘,我化作厲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憐霜咬牙切齒,一字一句像是從齒縫間擠出。

嶽夕兒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曾一度踩在自己頭上的母女,看著她們狼狽不堪的模樣,她的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還不快動手!”沈碧如看著突然停下動作來的小廝,冷聲嗬斥道。不知為何,方才憐霜的話讓她心頭莫名的發怵。

“夕兒,這都是我的錯,你放了霜兒吧,她什麽錯都沒有!”嶽美娘卑微的祈求著眼前妖嬈華貴的女子。

“娘,你還不明白嗎,所有的一切都是這對母女的陰謀!”憐霜望著嶽美娘,不停的搖著頭,眼中全是絕望。她的心在顫抖,她和娘親這輩子,輸給了心軟,輸給了善良,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地步。

“霜兒,是娘親害苦了你。”美娘痛心的望著憐霜,眼中盛滿了歉疚。

“娘親,說什麽傻話,霜兒這條命都是娘親給的。”憐霜用那沾滿血跡的手溫柔的替嶽美娘擦了擦眼淚說道。

嶽夕兒在一旁冷眼望著兩人,手輕輕的一揮,四五個小廝便快速的朝著關著憐霜和嶽美娘的竹籠走來。

隻聽撲通一聲——

水花四濺——

竹籠拖著憐霜不停的往下沉,她的視線,岸上的人慢慢變得模糊,耳畔的嘈雜也變得遙遠。

水不停的嗆入喉頭、湧入耳鼻,憐霜死死的握住嶽美娘的手,心頭湧起前所未有的恐懼。

當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憐霜隻感覺到渾身冰涼,像是墜入萬丈寒冰之中,她卻看見岸上的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個曾今在花前月下,給她許下海枯石爛的誓言的男子,到了今日,竟是陌路了。

他任她沉入河中,卻熟視無睹,而是笑擁身旁的佳人入懷。

嗬,所謂的愛情,所謂的誓言,竟是這般的不堪一擊,憐霜心頭苦笑著。

錢堯的背叛,在憐霜的心頭已經掀不起任何波瀾,她的心,早已疼到麻木。

若是有來生——

她不再去愛,這樣便不會痛了——

若是有來生——

她希望自己可以冷酷一點,這樣便不會再受傷——

眼角溢出最後一滴眼淚還沒來得及滑落便被河水衝走。

隻是嶽夕兒、沈碧如,你們賜予我的這一切痛苦,若有來生,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濕潤的眼眸中,一道冷光被水衝散。

一切都結束了嗎?憐霜瞌上疲倦的雙眼,世界安靜了,隻有水流湍急的聲音在耳畔作響。

忽然之間,腦海中一束白光在憐霜的腦海炸開,死寂的世界中,她聽見了心髒跳動的聲音。

撲通——

撲通——

一聲接著一聲,是那樣的清晰。

“咳咳!”恢複知覺,喉頭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疼到她快要不能呼吸,她不由猛咳嗽了兩聲。

“水——”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後,憐霜隻覺喉頭一陣幹渴難耐,那沙啞的聲音細弱蚊蟲。